“好一个酌情处理”欧阳明拍拍手讽刺道:“这样一来,郑将军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朝廷最为看重的火器署视作自家的作坊,予取予求。”

    说到这里,欧阳明一脸愤慨地说:“郑将军,皇上给予你酌情处理的权利,那是皇上对你的信任,但将军不能利用皇上的信任为自己谋福利,若然人人都像郑将军这般公私不分,那大唐岂不是乱了套?”

    “此话过已”兵部尚书王站出列,大声反驳道:“恕某不能苟同欧阳御史的观点,郑将军立下的功劳,在场的同僚都知道,若是大唐再多几个像郑将军这样的臣子,大唐必然更加繁荣昌盛。”

    郑鹏是武将,天下武将一家亲,看到像郑鹏这样的人都受到御史刁难,王睃当然就忍不住替郑鹏抱不平。

    上次郑鹏刚从吐蕃归来,被欧阳明等人弹劾,王睃当时没有声援,事后暗暗后悔,觉得自己身为兵部尚书,没有维护有功将士的利益,心生愧意,这次看到郑鹏再次被人刁难,毫不犹豫站出来。

    皇上给予酌情处理的权利,郑鹏也说了用作测试的用途,理由上说得过去,此外还有二点需要注意:一是火药是郑鹏弄出来的,他最有资格怎么使用;二是火药是违禁品,郑鹏能从火器署里弄出来,必然经得皇上的默许。

    有了上面二个观点,王睃自然要替郑鹏出头。

    “没错”归德将军李勋也站出来声援:“郑将军在奏折中说过,火器在战场上威力巨大,但还有很多不足,还有很多可以挖的潜力,多作测试也是应该,可以欧阳御史对军务不是很理解,军务不能光是用嘴皮子说说就行,像火器这类新兴的武器,需要不断改进和测试的。”

    什么玩意,什么都不懂,就会在一旁指手画脚,这个欧阳明自持有太子撑腰,什么事都要插一脚,最喜欢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朝中很多人对他不满了,李勋也是其中之一。

    被人讽刺和质问,换作别人,不是气就怒,可欧阳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甚至面上没有半点波澜,面不改色地说:“王尚书和李将军的话很有道理,问题是,郑将军为什么拿火器署的资源去做自己的事呢,光是这一点,就难堵悠悠之口吧?”

    其他事都可以揭过,就是被人讽刺,欧阳明也可以当没听见,现在就是死死咬着郑鹏公器私用这一条,只要打开这个缺口,就能夯实郑鹏有私心事实,这样一来,皇上就是有心维护郑鹏,也不好保他。

    太子给欧阳明的任务,就是利用这件事打压郑鹏,最好迫使郑鹏引咎辞职,再不济,也给他添点堵。

    郑鹏一脸从容地说:“刚才解释过了,可能欧阳御史没听清,我就再解释一遍,大规模的试验破坏力惊人,禁苑不适宜进行,也怕惊动宫中的贵人,在黑山坳爆破是权宜之计,总不能无端破坏别人的东西吧,举个例,拿到欧阳御史家中测试爆破的威力,不知欧阳御史同不同意?”

    话音一落,朝堂上不少人窃笑不已,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欧阳明。

    朝堂上的官员都不是傻子,谁不知欧阳明是太子的马前卒,一个劲地挑衅郑鹏,还真够忠心的。

    欧阳明一脸正色地说:“若是有利于大唐,只要皇上一声意旨,区区一间陋宅,就是让给郑将军测试又何妨,倒是郑将军,长安附近有多处军营和军事禁区,就是测试,也可以到军事禁区中测试,那样更方便、也更便于保密,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黑山坳测试呢?这让人很怀疑郑将军的动机?”

    都说到这份上了,欧阳明还咬着不放,郑鹏也有些火了,闻言冷着脸问道:“欧阳御史好像对火器很精通,对吗?”

    “抱歉,某对火器并没多少了解。”欧阳明坦言道。

    “没了解,那你嚷嚷个屁啊”郑鹏当场翻脸骂道:“你是军器监卿还是我是军器监卿?知道为什么选择在黑山坳爆破吗,因为那是半泥半石,地质坚硬,最适合测试,不懂在一旁指手画脚,也不知自己惹人嫌,火器不仅是违禁品,也是重要的战备资源,无论是制造还是测验都是机密,欧阳御史这般关注,我倒要问问欧阳御史的动机。”

    欧阳明被郑鹏指着鼻子痛骂,当场气得脸青脖子红,想反驳,可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平日在朝堂上争论,就算是水火不容,相互之间还会保持风度,毕竟都是有脸面的人,欧阳明没想到郑鹏骂起来人,一点也不客气,一开口就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偏偏自己对火器太陌生,就是想反驳,也无从说起。

    朝中不少大臣脸上露出微笑,就是李隆基,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个欧阳明,的确是不讨喜。

    “郑将军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了”看到欧阳明落败,早早做好准备的叶若楠马上补上:“公是公,私是私,郑将军用公事的东西做自家的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寻常百姓也知有些事不能做,难道郑将军不知避嫌吗?”

    “哦,叶御史的意思是,我是占了公家的便宜?”郑鹏不紧不慢地问道。

    叶若楠一脸正色地说:“难道不是吗?那座黑山坳正好在郑将军所修路的正中,若以人力,至少要大半年才能把它移开,可郑将军用了火器,仅仅一天就把它夷为平地,当中不知节省多少人力、物力,难道不是占公家便宜吗?”

    一天就把一座山夷为平地,这个事不用一天就传得长安城街知巷闻,叶若机听到也极为震惊,要不是太子亲自确认还真不敢相信,这个郑鹏也太肆无忌惮了,不加掩饰就公器私用,被人弹劾时还振振有词,没有半点悔意。

    “占公家便宜?”郑鹏毫不相让地说:“我可不是这样认为。”

    “哦,是吗,不知郑将军有何解释?”叶若楠穷追不舍地说。

    郑鹏看了一下叶若楠和欧阳明,又用眼角余光看着好像事不关己的太子,最后看了看朝堂上的大臣和李隆基,毫不怯场地说:“想必在场的同僚都知道,火药是我偶有灵感弄出来的,前面做了无数次测试,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没有向朝廷索要过一文的拨款,也没向在场的同僚要求任何的援助,征伐吐蕃时所用的火器,大部分还是我私人出资制造,事后又无偿献给朝廷,这是占了公家便宜吗?就是火器署成立初期,所用大部分器材、斟甚至是原料,都是我无偿捐献,占了公家便宜吗?”

    自己在战场上拼命时,他们不知在哪里,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一个劲地挑事,拿钱出来反悬红、拿钱出来补贴将士、拿钱出来抚恤、拿钱出来安葬时,他们都没看见,就是动用一些火药来爆破时,他们都看见了。

    要是有可能,郑鹏恨不得给他们每一个火药包,让他们见识一个火药的威力。

    “话可不能这样说”欧阳明一本正经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郑将军的一切,都是皇上的赏赐,做臣子应怀感恩之心,时刻谨记为大唐效力,为皇上尽忠,郑将军历数这么多事,莫非是责怪皇上处事不公、赏赐不厚?”

    没等郑鹏说话,欧阳明继续抢着说:“郑将军刚才的辩解,恕罪不敢苟同,征战在外,郑将军私挖矿盐、插手黑市,还利用职务之便倒卖物资,从中大获其利,那些开销多是从非法获利中支出,而支出受益最大的,也是郑将军的亲信和与将军交好的人,最多是借花敬佛,不能算是无私奉献,而上献配方,皇上也论功行赏,郑将军获得大笔封赏,升官晋爵,都是对郑将军付出的褒奖,而郑将军刚才的话,对付出和收获似是有异议,这是怨恨皇上待你不公吗?”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一众大臣都把目光落在郑鹏身上,想看郑鹏应对。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太子,嘴角微微向上翘,明显是对欧阳明表示满意。

    郑鹏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过,这个欧阳明还真会扯,三言二语就给自己扣上质疑皇上的罪名,得,要是自己不能辩过他,又得跟大不敬沾边了。

    “欧阳御史真是口舌生花,佩服”郑鹏面色从容地说:“刚才的事,只是简单举一个例,并没有半点质疑皇上的意思,皇上是一位明君,没有皇上的信任和支持,郑鹏将是一事无所,举例也是体现皇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品质,也正这样,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全心全意为大唐的繁华盛世添砖加瓦,调动火器署的资源在黑山坳测试,除了测度火器署的最新配方,也为探讨火器在其它方面的用途,就像水泥一样,能建桥方便百姓,也能筑城墙筑固边防,只要探索出来,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哼,任凭郑将军口吐莲花,也不能抹杀公器利用、存在私心的表现。”欧阳明冷笑地说。

    ”正是”叶若楠补刀道:“郑将军觉得有用就能肆意妄为,置国法于何地?置皇上于何地?”

    越说越过份了,郑鹏毫不客气地说:“笑话,皇上有过旨意,火器署的一应事务我可以酌情处理,现在是集测试和探索新用途于一体,至于没有及时公开,主要是想先有点成绩再公布,哪来的肆意妄为?不懂就别嚷嚷,有句老话听过没有,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别不懂装惹人嫌,要是不服,你们行,你们上?看你们又能做出什么成绩。”

    郑鹏越说越气,反正脸都扯破了,也没必要给那二货留面子,大声地质问道:“反倒两位,一再追究黑山坳的事,我看二位是质疑皇上给予酌情处理的权限,暗示皇上认不不明、用人不当?”

    不是喜欢扣帽子吗,这招郑鹏也会,直接给他们扣一顶质疑李隆基的帽子。

    欧阳明和叶若楠闻言脸色大惊,二人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齐声说:“微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绕了一圈,又回到“酌情处理”这话旨意上,欧阳明和叶若楠能用它来指责郑鹏公器私用,郑鹏也能用它来反制二人质疑李隆基旨意。

    三人争辩时,李隆基一直没有表态,而是津津有味在一旁看戏,就想看看郑鹏怎么应对,没想到绕了一圈,一下子把问题踢回给自己,当场都有些乐了。

    李隆基干咳一声,开口打圆场:“好了,郑卿家有自己的想法,欧阳卿家和叶卿家也是职务所在,就不要再争执了,起来吧。”

    “谢皇上。”欧阳明和叶若楠连忙谢恩。

    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没有追究欧阳明和叶若楠说的话,也没有表示支持郑鹏。

    堂下三个争执了大半天,好像没一点用。

    郑鹏也有些郁闷,自己对李隆基算是没得说了,他倒好,有事就叫爱卿,没事就卿家,前面答应得好好的,有事可以自行决断,给予自己最大的自由和支持,现在倒好,堂下自己被小人围攻,堂上他在看戏,只要他说一句是经他同意的,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不是旁观看戏,就是在一旁和稀泥。

    李隆基“不仗义”,剩下的那些大臣,一个个也在一旁看热闹,除了兵部尚书王睃说了几句公道话,其它人都是惜字如金,郑鹏还注意到,一向最喜欢出风头的李林甫,从开始到现在都是闷声发大财,隐隐看到他脸上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

    估计看到自己被人弹劾,心里暗暗高兴吧。

    郑鹏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说道:“吏部的李待郎,为人机敏,处事公正,擅长化解矛盾,就让李侍郎说句公道话,评评谁是谁非。”

    想看戏,没门,郑鹏知道他的性格,这么好机会,自然要把他拉下水,

    就不能让他过得太舒畅,最好是在他上位前,彻底把他边缘化。

    什么,让自己来评是非?李林甫闻言楞了一下,脸色很快就不自然起来。

    看到郑鹏被人围攻,李林甫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一直很得意,暗暗给欧阳明他们鼓劲,恨不得他们能扳倒郑鹏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最好是郑鹏和太子一系的人斗个两败俱伤,自己从中得利,没想到看戏看得好好的,郑鹏突然把自己拉进去,当然脸色就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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