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化争端,指二途,何为想要

    凌空对峙之间,那闵道人一言不慎惹翻了张孔二女,被其玄女针所伤后,不但回话便与崔明起了内讧,更还惹出了尸毗老人的两名爱徒田家兄弟上前问罪。

    原来这田家两兄弟平日最是任性恃强,恩怨心重,虽本身从无什么恶行,但却最是高傲,此次与崔明四人同来武当本只是想成全一对有情男女的夙缘,偏同来道友却被人无端所伤,这一来,真个就把兄弟俩惹得心火顿起,大觉不悦。某非你武当就这般张狂,连话,也不容我等道友说上一说了?

    于是,当两兄弟飞身近前,田琪便又清声冷喝道:“出手伤人的那两个女子请出来答话,我兄弟向你们讨要公道来了。”

    而他们两兄弟停身场中直言叫阵,武当一边众人抬目打量处,却也都为这田家兄弟风采而眼前一亮。就见他们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各穿着一身莲花形的短装,头上顶着一朵金莲花,赤着双脚,臂腿全裸,都是星眸秀眉,面如冠玉,周身雪也似白,身材高矮,装束相貌,全部一样,宛如一人化身为二。每人左肩上斜插着一柄金叉,左腰挂着一个翠色鱼皮宝囊,手脚均戴金环,胸前挂着一面宝镜,大如碗口,精光四射。

    看去英俊美秀,宛如天府金童下降凡世,周身全无半点邪气,若是不说谁肯相信此等人物竟是出身魔教。

    不过敌人便再是出色,可人家已经叫阵,自己一方便也不能视若无闻,虽然张锦雯与孔凌霄在适才伤了那闵道人后回到阵中后,却也把对方几人的对答听在了耳中,毕竟那对方五人讲话也未设禁避人,故此不但两女,就是连身后的绿袍等人站在这边空中也都听得很是清楚。

    而越听得清楚,这一众人对那崔明便越是不其然的皆有些同情,尤其是绿华见得他被同来道友为难成那副模样更是有些心疼。就连此前一怒伤人的张孔二女,也开始反思自己适才金针伤人,是不是也有些过火了。

    可事已至此,人也伤了,再说什么后悔之言也都无用,故听得对面田家兄弟俩叫阵,两女便也要当即迎出,与对方上前答话。

    不过两人身形刚要一动时,那绿袍身形一闪,却就挡在二女面前把手一摆,笑道:“两位姑娘且慢,原本在大殿中我已说此事要代半边大师出手化解,眼下在旁看了半天也都对事情了然清楚,这田家兄弟就由我上前应付吧”

    言罢老祖转过身去,脚下遁光一闪,便就直飞至了田家兄弟面前。

    那田家兄弟在这边也早看得老祖拦住了张孔二女,自己则飞身近前,待其停住遁光,田琪便就冷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那伤人的两个女子自己不来,却要你过来答话?”

    绿袍一笑,答道:“二位小道友不必动怒,说起我的身份,与二位还算是同出一脉,只是教派有别而已。”

    “同出一脉,教派有别?”田家兄弟微微一愣,便又仔细向绿袍打量起来,按说以老祖这副特殊的形貌和如今三教皆闻的威名,他们也该能认得出来。只是这田家兄弟平日里最得其师宠爱,平日久都拘在山中细加教导,故在阅历上,两兄弟见闻却是不广,好一会也没认出老祖身份。

    不过他们认不出来,那后面同来的三人可都是经常下山见闻广博之辈,那受伤的闵道人在后面也都细细打量片刻,心中忽然一惊,便忙是飞身行至田家兄弟身边,低声道:“田道友,对面的好像是那苗疆百蛮山教祖,绿袍老祖,此人了得,二位不可掉以轻心。”

    毕竟这田家兄弟可是因为他才上前问罪讨阵,闵道人认出绿袍后,生怕田家兄弟在对方面前一个不慎再动手受伤,那么这个话,到时候可就不大好说了。

    不但是心里上过意不去,就是这田家兄弟背后的靠山,他也是真个得罪不起。

    而不说闵道人心中所思为何,再说这田家兄弟听得闵道人点明后,也都是双双目光一凝,直看着老祖再是打量了几眼,他们虽是当面不识老祖,但对近数载来老祖在三教中创下的威名,可也是听闻别人说过。

    那田琪便就点了点头,语气稍是松缓道:“原来是百蛮山绿袍教祖,难怪你说与我兄弟同出一脉,这话倒是不错,你我却都是魔教一脉。不过,虽是同属一脉,但对于当前之事,我却还要与你讲个清脆……”

    说着话,他的语气又再凌厉起来。

    绿袍对此也未在意,以他如今的身份威名,虽与尸毗老人还难以并论,但也相去不远,如何会与田家兄弟计较?便答道:“小道友有话请讲,绿袍在此洗耳恭听。”

    田琪点点头,对绿袍颇许自己颜面很觉满意,语气便再稍松缓道:“今日此来,我等五人本是未存生事之心,完全是为了感念崔明道兄一腔苦思,这才想相助他与那绿华姑娘再见一面,试看能否商量个两全之策,即能解得崔道兄相思之苦,又能不影响绿华姑娘大道功行。

    如此,本全是一番全友好意。

    却没想到,这武当那两个女子如此横蛮,我闵道兄只不过从中欲解僵局,区区几言却就惹得她们齐齐出手伤人,不依不饶的以金针伤我道友右臂。若真是我道友无理,此事倒也自认吃亏也便罢了偏我闵道友之言并无差迟,她们为何无端出手伤人?

    绿袍,你身为我魔教一方教祖,此时经过尽看在眼中,对我之言可觉说错?觉我寻那两女讨要公道可否不该?你且给我个公允之断出来?”

    他倒也是聪明,人虽高傲但并未一味鲁莽,知道眼前之人凶名极盛后,口口声声便扣紧己方道理,反要绿袍拿出个公允之断出来,欲要对方进退两难,不能用凶名压人。

    当然,身为魔教今第一人的爱徒,对于绿袍凶名虽也稍有顾忌,但怕却是不怕的。真要是绿袍横蛮无理,田家兄弟却也准备好了与这南疆魔头一分高下,大不了,眼下先是落败回山,回去再请师尊寻他讨要公道便是。

    因此短短片刻间,两兄弟心意相通,却已是想好了应对绿袍的态度。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绿袍被他们如此出言挤兑,这老祖却是仍不动怒,反再是微微一笑道:“二位小道友之言确有些道理,这位闵道友受伤之事,便是我也都觉得有些冤枉,却是张孔二位姑娘火气稍盛了些……”

    “咦?”

    满场众人齐齐大愕,却没想到这老祖反会胳膊肘直朝外拐,不帮二女说话反是赞同对方,一时间在身后武当众人脸上,神情便是开始各异。

    张锦雯倒还好些,心性此时已都沉稳下来,脸上声色不动,就只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孔凌霄性情较为刚烈,也稍稍有些冲动,面上便微显不渝之色。

    还有绿华青璜等女,也都是神情异样。

    只有那比较了解绿袍的石玉珠和诸葛英随心一三人,却向是知道这老祖的手段,便齐齐向余等同门摇摇头,请她们静观其变。

    果然,迎着那田家兄弟一方五人齐齐大愕的目光,那绿袍再是一句不过,便又把话拉了回来,看听得他再说道:“不过,武当两位姑娘火气虽稍嫌胜,但你们五人一方却也非全都占理。例如田家两位小道友,我这里请教二位一句,如果有人带着同党无端闯上你火云峰去,与你师兄大战就要见你师妹,被拦住便出手硬闯,且不管他是好心还是好意,对此种人等,你们兄弟俩却要如何应付?”

    “这……”田琪为之语塞,也被老祖之言给拿住了痛脚,毕竟别管他心中如何觉自己一片好心,但硬闯别派山门,这话便是拿到哪里去说,却也都是说不出道理的事情。

    故此一时间无言以对,脸色便也微微涨红。

    而见这少年被己拿住,绿袍便也未及为甚,再是一笑道:“所以对今日之事,你们与武当一方皆各有各个道理,真若是细细辩来,你们闯人武当山门的错处也定要更大一些。所以以我之见,对于此事对错,你们双方便都最好不要再追究了,眼下要做的,却是该思量思量如何化解此事。

    正巧今日我本来武当寻访两位旧友,恰逢其会下,便也准备冒冒然给你们双方做个和事老,把今日之争尽都化解,也为那崔姓少年和绿华姑娘之事想个解决的办法。如何?几位可愿听我说说吗?”

    “这……”田家兄弟又是稍显为难,回首看去,见那闵道人只是站在一旁禁口不言,而崔明更是面色忐忑,也都颇显不安,显然这两个人眼下都是无心做主,田琪便只得把头点点,替他们决断道:“那好,就请老祖你说来听听,试看你想如何解决此事?但若是你处事不公,我两兄弟也绝不会一旁坐视。”

    口气虽还很硬,但称呼上已明显看出两兄弟失了此前问罪的锐气。

    绿袍再笑,也点点头道:“二位小道友尽可放心,当着这许多人之面,绿袍如何能处事不公。便先从闵道友之事开始吧闵姓道友,可否请过来与绿袍一会呢?”

    闵道人田家兄弟之后听得老祖相叫,自然也不能装聋作哑,便只得飞身近前微微点头,沉声道:“毒手门下闵乌能,这里见过绿袍老祖了。”

    “呵呵,原来闵道友却是毒手摩什门下,那这话就更好说了。”绿袍再是一笑,便摆出前辈的架势道:“闵道友,说起来老祖我与令师毒手道兄虽素来从未谋面,但同是魔门一脉彼此各据一方总算也是神交已久,今日此间恰逢此事,我便想请道友赏绿袍一个薄面,把和武当二位姑娘之事揭过不提如何?

    当然,毕竟闵道友适才受伤在先,虽伤势并不严重但也总是伤及元气,我若这般红口白牙就说揭过怕道友也难心平,故我这里却有三滴木伽灵茹以之相赠,与道友聊补些元气,如何?”

    说罢他又是笑吟吟的直看着闵道人,探手取出一只玉瓶,内中便是他离山之前,那俞峦才以碧瑶天水催长神桑所取出的三滴灵液。

    而因为这数年来取液太频,百蛮山中的乙木神桑的元气也都大受损伤,故这新取灵液比之老祖当年回山初取时却是远有不如,一滴之量只能抵散仙修士十载吐纳之功,只有原来的三成效力。

    俞峦取液本为炼丹,老祖随身带上了几瓶,也只为不时之需,眼下却正好用上。否则若是如原本那灵液之效,他却如何会拿出与这闵道人,宁可出手把他逐走与毒手结仇也不会把那灵物随便与人。

    但就是这等灵液,那在场众人听后,也都是全觉意外,他们可都是修士出身,对于天地灵物最是敏感,又怎会不知木伽灵茹的珍异?

    尤其那闵道人,看着老祖微微含笑的丑脸,迎着他那碧芒幽闪的细目,犹豫一下,便就决定给绿袍这个面子,毕竟对方的凶名他也早知,眼前之人肯如此与自己商议已是令他大觉意外,若是再做强颈真惹翻了这凶人,便是师尊亲至怕也都不好应付。

    想到这,闵道人当即便一笑点头,索性再把人情做的足一些道:“老祖说笑了,以百蛮教祖之身份一言既然闵乌能怎敢不从?老祖说要揭过,此事便就揭过,区区小伤闵某回去敷用些伤药即刻便好,怎还敢劳得老祖惠赠灵物?灵茹绝不敢收,绝不敢收。”

    说着话,他又是连连摆手,显得极是识相。

    那绿袍见他如此识相,却也觉这人形貌虽丑但却颇显机灵,便笑道:“闵道友不必推拒,这灵茹你还是收起的好,免得日后回山一说,毒手道兄再来说我欺压小辈,接着。”

    掌心一鼓,玉瓶便就飞了过去,被那闵乌能接在手中。

    如是,老祖借助己身凶名,区区几言三滴灵液,便就把张孔二女伤人之事揭过,看得旁边那田家兄弟也都无语,再无别话可说。

    化解了伤人之争后,这老祖再度转脸,分向那林绿华和崔明微微扬手,便再笑道:“绿华姑娘,崔明小道友,请你们二位近前说话,且听听我给二位设想的解决之道。”

    林绿华与崔明稍加犹豫,便都是忐忑着心怀从两边过来,齐齐至老祖身边止住遁光,但目光对处,那绿华便微微避了开去,崔明则面显痴迷之态。

    清咳一声,老祖知道这两人关系较为微妙,便也不多耽搁道:“二位,对你们二位之事,我这里共有两个解决事情的办法,任请你们自选。其一,似这等夙世情孽,痴情已近魔障,崔小道友之所以痴缠至此,全是三世痴心所致,便是想要压制自控,他也是压制不住,自控不得。故要化解此障,第一个办法就是用佛力化解。

    那佛门慧力最善斩情,虽我百蛮并无神僧胜尼,但我有一宝,具有无上佛光慧力,只要用之放佛光一照,崔小道友痴情顿便可全消,此后便如太上忘情般,再不会像如今这般痴缠绿华姑娘。只是此法有一弊端,便是消去痴情后,崔小道友与绿华姑娘的一腔旧谊也便尽随之烟消云散了,不但不会再来痴缠,且就是日后道左相逢,他也只会视姑娘如同陌路,便是姑娘再想和他重续前缘,但也万无可能。

    如是,绿华姑娘日后没了崔小道友的痴缠,固然是情孽尽去天仙可期,但这里绿华姑娘却还要仔细想好,那等近乎于无情无欲,只为天仙的终极大道,可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此事一定要想得清楚。”

    言罢老祖暂先不语,就静待那两人回话。

    而那两个人听得老祖之言后,那崔明起初犹是脸色大变,目中惊恐之色尽人可以看出,分明是惧怕施用此法,怕真个被佛光慧力消去痴情,忘记了绿华为谁。不过片刻之后,他眼中的惊恐却又全都转成了怜爱,只痴痴的看着绿华道了句:“妹妹,此事全由你来做主,若是想要如此,我便请绿袍前辈以法宝与我忘情,再不扰你天仙大道。”

    言说此话时,他的目光又充满了不舍,仍是片刻不离绿华玉靥。

    反观绿华,起初时听得情孽可以化解,心中还是一喜,但等老祖讲完,再听见得崔明之语,想及只要用了那法宝后,眼前之人就会尽把自己忘却,再不会来痴缠,不知怎的心中就是顿觉刺痛,一股不舍之情,也都骤然生上心头,目光犹豫不决。

    良久,忽一句话再度掠过心头:“那等近乎无情无欲,只为天仙的终极大道,可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顿时间心中已有决断,目光也不再想旁人身上稍移,深深一礼拜了下去,便听得绿华清声道:“绿袍前辈,还请您说说那第二个办法。”

    顿时间,崔明面上立显狂喜,张锦雯孔凌霄等皆都微叹,而绿袍,却也是欣然为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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