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梦盈也不多言,当即轻拍了两下手,只见两名武士一个拎着两只笼子,一个捧着个锦盒蹬上了舞台。笼子里各关着对长尾白鼠,浑身毛茸茸的,瞪着对乌溜溜的小眼睛,就那么在笼子里追尾嬉戏,十分憨态可爱。

    正当人们纳闷时,尤梦盈却指着笼里的白鼠道:“这是天下最痴情的动物,名叫雪鼠,产于西域大雪山。它们世代严守一夫一妻制,彼此恩爱相守。如果其中一只不幸身亡,另一只定会自杀殉情。而咱们比的第一项,就是要验证出雪鼠之间的真情。你我各取一对,不计手段,且看看谁更懂得什么是爱。”

    江心月见雪鼠实在可爱,不忍道:“娘,它们活得自在快活,您千万别听那恶婆娘的话,随意杀害它们呀!”

    江寒玉对女儿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漠然盯着笼子里的雪鼠,一步步逼了过去。雪鼠感觉到危机逼近,不由停止了嬉戏,紧张地靠在一起,并发出尖细的嘶叫。观众见状,纷纷擦亮了眼睛,静候着好戏上演。

    苦海扣了枚铜钱在手上,准备随时出手解救雪鼠。岂料熊天霸早有安排,竟传来几名看客,生生挡住了苦海等人的视线,不给他们发难的机会。

    江寒玉见雪鼠紧紧偎依在一起,那雄鼠更是义不容辞地挡在雌鼠身前,显得十分恩爱。加之雪鼠发出的哀号,又是如此令人心惊。江寒玉纵然性格坚硬,也不由得缓缓闭上了双眼,淡淡道:“你们既然如此恩爱,不妨做一对亡命鸳鸯,也算死得其所。至少,不会像有些人这般痛苦。”

    “不可杀生。”苦海话音甫落,江寒玉已飘然出手,一股寒气直透而去。她虽然只有一层功力,但杀死这对雪鼠,还是绰绰有余的。寒气仅仅裹着两只雪鼠转了几圈,便结成了一朵冰凌。可两只雪鼠却紧紧相拥在一起,一副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样子。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两鼠都未曾分离过片刻。

    江心月叹息道:“瞧它们多可爱啊!可惜却成了恶妇宣扬手段的牺牲品。”王怀志喃喃道:“这也许就是弱小生命的悲哀吧!”朱睿道:“并非生命弱小,而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尤梦盈看完江寒玉的表演,嘲笑道:“这就完了吗?两只可怜的小家伙,尚未体会到生离死别,尚未明白什么是爱,便双双命丧黄泉,我真是替它们不值啊!”

    江寒玉冷哼道:“那你就表现给本宫看看吧!”尤梦盈轻轻一笑,随即朝身边武士道:“去把那雌的抓出来。”武士依言打开笼子,伸手便要抓那雌鼠。岂料两只雪鼠觉察到危险,竟是奋起反抗,狠狠咬了那武士一口。武士惨叫一声,一把抓住那雌鼠便想将其捏死。

    尤梦盈玉指轻弹道:“要解恨,就得慢慢折磨它。”武士会意,随即关好笼子,将那拼命挣扎的雌鼠提到了尤梦盈眼前。雄鼠见伴侣被捉走,急得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嗷嗷乱叫。尤梦盈也不理会,先行戴上了一副手套,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身边的锦盒。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锦盒中盛放的,不是什么古宝珍玩,而是一种色泽金黄,大如春蚕的蛆。这蛆成堆成堆地滚在一起,不断吐着透明的粘稠物,样子十分恶心。

    朱睿吃惊道:“她想用‘百虫嗜血’来对付这小东西,简直太恶毒了。”王怀志顿觉不寒而栗,险些便要呼出声来。江心月问道:“什么叫‘百虫嗜血’啊?”罗什道:“不用看都知道,定是什么极可怕的手段。”

    “把它丢进盒子里。”尤梦盈一声令下,那武士微一躬身,便瞧着手里挣扎的雌鼠,恶狠狠地道:“小家伙,敢咬你家大爷,俺也让你尝尝被咬的滋味。”他说着便将雌鼠抛入了锦盒。

    那些黄色的蛆一闻到血肉味,立刻争先恐后地爬过来,死死咬住雌鼠不放。雌鼠被咬得痛了,拼命地滚来滚去,叫声更是惨烈无比。尤梦盈又叫武士将雄鼠拎到锦盒旁,让它看着自己的伴侣忍受煎熬。雄鼠见雌鼠浑身爬满蛆,雪白的长毛不断脱落,急得嗷嗷乱叫,跟着猛撞笼子,简直比雌鼠还要痛不欲生。

    奈何雌鼠徒劳的挣扎,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一个个蛆虫争先恐后地钻进雌鼠身体,不断咀嚼着它的五脏六腑。雌鼠终于没了力气,身体逐渐僵硬。雄鼠撞得头破血流,可还是不遗余力地想冲出笼子。

    尤梦盈见雄鼠也渐渐力竭,趴在笼子里没了动静,这才吩咐道:“行了,把笼子打开。”武士依言打开笼子,谁知那雄鼠突然抖擞精神,奋起余力冲出笼门,一下跳入了锦盒之中。那些蛆发现又有动物进来,于是舍下只剩躯壳的雌鼠,扑上来大口咀嚼雄鼠。而雄鼠却像是浑然不知痛楚般,静静地爬在雌鼠身旁,任凭蛆虫蚕食。

    雪鼠所体现出的情感,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慨不已,更有甚者,已是心生惭愧。罗什恨然道:“我原以为宋终已是人间恶魔,可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加狠毒。”苦海叹道:“谁说畜生无情,无情的只是世道。”

    尤梦盈一瞟周围观众,得意地道:“诸位说说,这第一局究竟是谁赢了。”几个评判看得心惊肉跳,只得含糊其事,宣布尤梦盈拔得头筹。

    “现在比第二项,各位觉得梦盈美吗?”尤梦盈伸手摘下斗笠,露出了惊人的容貌。场上顿时一片唏嘘声,无论男女均露出了着迷的表情。尤梦盈将斗笠抛出,跟着又解下斗篷,然后秋波明媚地一扫四下,就翩翩舞动起来。她天生媚骨,又精于挑逗之术,一颦一笑间,尽展千娇百媚,弄得围观男人,个个心猿意马。

    尤梦盈黛目过处,无不是垂涎三尺的面目,惟独赵光义和苦海几人正襟危坐,神态自若。苦海等倒也罢了,可赵光义却让尤梦盈上了心。只见她先是一阵媚笑,跟着又脆生生地道:“干脆把这二三项一到比了吧!”

    江寒玉缓缓揭下斗笠,露出她那张超尘绝俗,冰冷淡漠的面容。她的出现,忽如一阵清风刮来,将那些被尤梦盈弄得躁动不安的男人,给好好洗礼了一番。她宛若一座美伦美奂的冰雕,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凭微风拂乱秀发。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呆呆地欣赏着这份“杰作”。江寒玉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去勾引男人,更不屑于去做这等勾当,所以只是出神地瞧着苦海,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唉!她还是如此美丽,如此傲雪逼霜。”苦海暗叹了口气,跟着缓缓阖上了双目。他不敢直视江寒玉,直视那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的眼睛,这已成为他生命中,再也不能承受的爱。

    尤梦盈生怕江寒玉夺了风头,于是姗姗走下舞台,来到一名男子跟前,以手中的秀帕抚过他的脸庞,吐气如兰道:“公子,你可愿意为奴家去死?”

    那男子瞧着尤梦盈妩媚动人的脸庞,以及那双秋波涟漪,明眸生光的眼睛,鼻头跟着嗅到一股异香,不觉呆了呆,跟着咽了口唾沫,便拜倒在石榴裙下,吻着尤梦盈的裙角道:“杨林愿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尤梦盈使的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媚术,名叫“掠魂摄魄”**。这种迷惑人心的**非常厉害,无论你功力多深,只要心志不坚,皆会受其所制。尤梦盈虽然不会武功,但却精于此道。

    苦海见那男子神态失常,举止怪诞,便猜到了七八分,于是默默念起《清心咒》。那男子吻完裙角,突然拔出柄短刀朝自己心口戳去。苦海双眸一亮,当下喧了声佛号。那男子如遭电击,浑身一阵痉挛,跟着便晕厥过去。

    尤梦盈瞟了苦海一眼,轻轻一笑,随即蹲下身子抚着那男子的额头道:“你不是答应为奴家去死吗?如何又不敢了呢!”那昏厥的男子突然睁开双眼,木然叫道:“愿为夫人赴死。”说完,便将短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苦海未料到尤梦盈的**竟然如此厉害,不禁仰天一声长叹。全场观众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无不骇然心跳,就连熊天霸都皱起了眉头。

    尤梦盈看着那男人倒在自己脚下,却发出了一阵银铃大笑。她笑罢,又朝赵光义走去。但赵光义终非凡人,只是面带微笑,朝风情万种的尤梦盈抱拳道:“夫人国士无双,竟能让一个男子当众为你去死,实在是令人佩服。只不过你这媚惑之术,对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来说,却是派不上用场。”

    尤梦盈闻言一愣,瞧着赵光义的眼睛突然闪过神光,跟着一挑眉毛道:“奴家见先生气度非凡,仪表雍容,定非寻常人物。却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于何方高就?”

    “好厉害的女人。”赵光义暗赞了一声,却只是含笑道:“在下一介闲云野鹤,未必入得了夫人法眼。倒是今日选美,既然夫人已拔得头筹,那依在下看,这毁容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何不另择赏罚,以宽人心呢!”

    尤梦盈见自己的“掠魂摄魄”**对赵光义毫无作用,也有些始料未及,于是问道:“先生以为该当如何?”赵光义含笑道:“过犹不及,事缓则圆。”他说罢,朝尤梦盈拱了拱手,便率领手下扬长而去。

    “各位说,这比试到底是谁赢了?”尤梦盈过了片刻方回过神来,于是大声问道。那郑妈妈回道:“自然是夫人胜出。”尤梦盈冷哼道:“亮匾。”二楼一名武士闻言,立刻掀开了蒙在大匾上的红布,只见匾额上刻有四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塞天仙。

    尤梦盈扭头瞧着江寒玉,冷冷道:“既然已经输了,宫主为何还不动手。”江寒玉瞧着苦海,轻轻叹了口气,便由发髻上摘下银梳往自己脸上刮去。熊天霸见江寒玉举起双手,当下起身制止道:“玉儿不可。”

    “我就知道你会阻拦,撒药。”尤梦盈一声令下,谁知舞台周围却没有丝毫动静。苦海见机会来了,当即越过人丛,扑上了舞台。王怀志等人跟着发难,“万花楼”里顿时乱成一片。熊天霸与苦海对了一掌,森然道:“玉儿是我的,你休想夺走。”

    苦海也不搭话,只管来抢人,两人顿时在舞台上大打出手。尤梦盈见江寒玉还在发呆,于是从发髻上拔下根簪子,偷偷靠了过去。那簪子上泛着幽蓝的光华,一看便知淬过毒。正当尤梦盈即将得手时,突然从身后飞来一块白布,缠住江寒玉便往回拉去。

    “娘。”江心月一把没抓住母亲,却发现一个蒙面人用布裹住江寒玉背起便走,急忙抡剑追了上去。苦海和熊天霸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是大吃一惊,于是紧追而去。王怀志、罗什和朱睿也舍弃自己的对手,尾随而去。

    尤梦盈气得香肩乱颤,咬牙切齿道:“给我追,一定要宰了那贱人。”太行双雄、文房四宝、铜面人等不敢怠慢,纷纷追踪而去。尤梦盈见埋伏没有反应,于是上楼来一探究竟,结果发现自己的人,不是被人家点了穴道,就是中了暗器,不由暗忖道:“到底是谁干的?那蒙面人又是谁?”

    苦海等人追到二楼,转过几个弯,见那蒙面人进了一间屋子,于是不由分说闯了进去。谁知屋中空无一人,唯独朝街的窗户敞开着。江心月奔至窗口往下一看,只见有四辆相似的马车,分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分头追。”王怀志当先跳到街上,朝北面的马车追去。江心月道:“爹,女儿追东面的那辆。”说着也跳到街上,飞驰而去。罗什不放心道:“我去照应小月。”说罢也去了。朱睿选择了南面的马车,苦海只得朝西面追去。熊天霸想了想,也追着苦海而去。

    一干人跳窗而去后,却见蒙面人拉着江寒玉,由床底下爬了出来。“嘿嘿……”他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背起江寒玉出门而去。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竟是将苦海和熊天霸都瞒了过去。

    苦海展开“七斗星云步”,很快便追上了马车。他探手撩开车帘,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问马车夫道:“敢问施主,方才那蒙面人究竟坐那辆马车去了?”

    马车夫有些害怕,憨憨地摇了摇头道:“有人给小的银子,叫小的……小的在‘万花楼’下等着,只要看到二楼有人摇白布,就驾车往西赶。小的只管拿钱办事,您可千万别为难小的啊!”

    苦海谢过马车夫,正准备返身而去,谁知熊天霸却突然出手,一把掐住马车夫的脖子,厉声道:“是什么人要你这样做的?快说。”马车夫被掐得透不过气来,红着脸道:“是个……是个相貌英俊的后生。”

    “他是无辜的。”苦海一掌推来,熊天霸却提着马车夫飘然而退道:“贤弟何必着急,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掳走了玉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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