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涯闻言灵机一动,暗忖道:“这样的大小姐那会烧什么菜,正好拿她取笑。”于是挖苦道:“若小姐真能烧出几样可口的小菜,小生不但愿意学武,还能任凭驱使。”

    江寒玉光火道:“你的意思就是本小姐不会烧菜喽?”姜无涯耸了耸肩道:“小姐会不会烧菜,小生不知。但菜好不好吃,却是一尝便知。”江寒玉心想:“待我回去弄几样小菜来,至于是不是我做的,你又怎会尝得出。”她打定注意,于是叫嚣道:“那好,待我回家弄几个小菜,也好叫你俯首称臣。哼!”她说着便要走。

    姜无涯早料到江寒玉会耍花招,当下戳穿道:“小姐要是回家弄菜,又怎么证明一定是小姐亲自做的呢?”

    江寒玉想不到姜无涯如此精明,不由板起脸道:“那你想怎样证明?”姜无涯微笑道:“当然是在此地做给小生看喽!”江寒玉立刻拒绝道:“此地什么都没有,你让本小姐拿什么做?难不成和稀泥,做无米之炊么?”

    姜无涯笑道:“没有,小姐可以去置办嘛!只要你有真才实料,又何惧大展身手呢?”江寒玉最忌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而现在姜无涯分明是不相信自己能做出菜肴,她岂能咽得下这口气,于是嗔道:“你等着,本小姐一定让你心服口服。”说着丢下烧鸡和馒头,气呼呼地去了。

    姜无涯摇摇头,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怎么突然跟个女孩子叫起劲来。肠肚又是一阵乱叫,他下意识地抓起烧鸡来啃。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寒风,那江寒玉竟又折了回来,一把夺过烧鸡和馒头,气呼呼地道:“你只能吃本小姐亲自做的食物,这些垃圾只配拿去喂狗。哼!”说完,又一阵风地去了。

    姜无涯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吃到,弄得他是哭笑不得,连连叹气。

    江寒玉气冲冲地回到镖局,被在校场里操练镖师的熊天霸看见,立刻抛下众人一溜烟奔过来道:“小姐请留步。”江寒玉停下脚步冷冷道:“有事?”熊天霸瞅着这个朝思慕想的美人,打心里就觉得畅快,竟如痴如醉地欣赏起佳人绝色来。

    江寒玉轻蔑地瞥了熊天霸一眼,转身欲走。熊天霸被江寒玉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暗忖道:“难道她对我这个高大威猛,气宇轩昂的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么?想那楚霸王有勇无谋,亦能得虞姬生死相随。可我熊天霸勇谋兼备,却不得佳人欢心,这是何道理?”

    “小姐且慢。”熊天霸见江寒玉转身欲走,一个健步拦在她身前,面露愠色道:“在下还有一事相询。在下的兄弟姜无涯,也就是上次被小姐打伤的那位账房先生,已两个多月没有音讯,在下这心里实在是担忧,不知小姐可曾见过,还望相告。”

    江寒玉冷笑道:“笑话,你兄弟失踪了,以本小姐何干?再说本小姐是何等身份,怎会去注意这种没用的下人?”熊天霸语带讽刺道:“那是那是,小姐又岂会看中这等无名小卒呢!”江寒玉柳眉倒竖,美眸中闪过一丝杀机,斥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熊天霸何等乖巧之人,见状立刻圆话道:“在下是说,以小姐的倾国之貌,自然是眼光高远,非英雄豪杰、王公贵胄不可得,又怎会去注意我兄弟这种小人物呢!”江寒玉一面冷笑一面调侃道:“那你觉得自己是英雄豪杰呢!还是小人物?”

    熊天霸当下挺起胸膛一催气势,身上的衣袍顿时彭胀起来,头发更是无风自摆,凛凛然确有股王霸气概。他竭力张现的这股男人魅力,的确可以迷住不少女人,再加上其人本来就很有男人味,比之清隽的姜无涯,真可谓是男人中的男人了。

    江寒玉冷漠的眸子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惊诧,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她立刻收敛起心神道:“可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小小的镖头。别说王者了,连英雄的边都沾不上,还真当自己什么东西。哼!”言讫,转身而去。

    熊天霸呆立当场,直把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双目更是暴射出一股熊熊烈火,投向远去的江寒玉,低声吼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称霸江湖,成为武林至尊的。到时你就明白,熊某人也不是吃素的。”竟被一个小女子轻视至此,熊天霸感觉很窝囊,同时也加升了渴望崛起的雄心。

    就在熊天霸恨得牙痒痒时,一个柔美的声音传来道:“什么称霸江湖?什么武林至尊?熊大哥,你是不是发寒热了?”熊天霸转头见是谷芳,心里积压的怒火正愁没处宣泄,于是迁怒道:“你虽薄有姿色,却不过是个小女人罢了,也只有无涯和江搏浪这种胸无大志的男人才会喜欢。哼!”他骂完径自而去,全然不顾谷芳的感受。

    谷芳一向视熊天霸为大哥,没想到竟会遭其辱骂,心中好生难受,泪水顿时扑簌簌而下,当即掩面痛哭起来。也难怪谷芳这般伤心,她近来一直过着非人的日子。江搏浪始终一蹶不振,整日里酗酒逞狂,还时不时打骂谷芳泄愤。甚至好几次酒后强行与其圆房,差点没把她给弄流产。而如今,一心牵挂的姜无涯也神秘失踪,生死未卜。若不是因为怀了孩子,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伤心欲绝中,谷芳忽然想到了老太君。现在能够保护她的,也只有老太君了。谷芳满怀着一肚子委屈,转向东苑跑去。

    江寒玉在房间里憋了半天,想想不是办法,便跑到厨房去看下人做饭,唬得那些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无所适从,都在纳闷这大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从来不进厨房的人,却一呆便是两三个时辰,还问长问短闹个没完。好在她折腾了一天,总算弄了个一知半解,也没怎么为难下人。

    次日,江寒玉上街买了些锅碗瓢盆,又弄了半袋子米和几样瓜果蔬菜,再打了斤猪肉配了佐料,整整包了一大包,然后叫了个脚夫,让其挑到岳麓山下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里,自己则在城里兜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这才放心大胆地赶往岳麓山。她于半路赶上脚夫,直接取了物品上山而来。

    姜无涯早已饥肠辘辘,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可眼瞅着江寒玉拖着一大包事物钻进山洞,还是有种哭笑不得之感。江寒玉扔下包裹,没好气地道:“你好好看着,本小姐马上就做顿美味佳肴出来,到时你别撑死就行。”姜无涯想不到这女子如此好强,还真的说干就干,不由苦笑道:“等小姐做好菜肴,小生恐怕已蹬极乐世界去了。”

    “你就是死了,我也会把饭菜塞进你肚子里。”江寒玉一边生火造饭,一边不客气地道。姜无涯看着她轻手轻脚地做着活,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玩耍,不由暗叹道:“看来我不被饿死,也得被噎死。唉!究竟是我对不起她江家,死在她手上也算是罪有应得,只可怜我那无人奉养的老母,怕是要孤老而终了,孩儿真是不孝之至。”

    江寒玉忙活了半天,把一锅烂糟糟的饭菜,往姜无涯眼前一放,得意洋洋道:“好好享受吧!这可是本小姐的杰作哦!”姜无涯早已讥渴难奈,再加上又是人家的一片苦心,怎么也不能拒之千里,于是道了声谢,便狼吞虎咽起来。岂料饭菜一入口,酸的酸,咸的咸,甜的甜,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他差点没全吐出来。但姜无涯转念一想,难吃是小,饿死是大,何况又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江寒玉见姜无涯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美滋滋地问道:“怎么样?本小姐的手艺还不错吧!”姜无涯有苦说不出,故意夸奖道:“好吃,真好吃。小姐的手艺果然天下一流,举世无双。来,你也尝尝自己的手艺。”江寒玉被这么一夸,还真以为自己做得好吃,于是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哪知还没来得及咀嚼,便扭头一阵乱吐。吐完之后,她正想破口大骂,却想起是自己做的菜肴,也只好恨恨地瞪了姜无涯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姜无涯哈哈一笑,继续大口吃着。江寒玉见他吃得有味,奇怪道:“真有那么好吃吗?”姜无涯道:“你要是饿上几天,也一定会觉得好吃的。”江寒玉听出弦外之音,怒道:“好你个姜无涯,明明不好吃,你却信口开河当面骗我,你算什么读书人,简直就是个混蛋。”说着一气之下,踢翻了整口锅。

    姜无涯心念一动,觉得人家的辛勤成果,却被自己拿来调笑,委实有些过分,于是解释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人的感受问题。小生并非故意欺骗小姐,我吃的虽然是一锅难以下咽的食物,但感受到的,却是小姐的一番心意。况且,小姐辛苦了半天的成果,又岂会无味呢?”他说着又刨起地上的食物来吃,一点也不忌讳是否已脏。

    江寒玉见姜无涯言语恳切,行动真诚,心头的气立即少了许多。但表面上还是不肯低头,故作愤怒道:“你休要花言巧语,本小姐可不吃这一套。既然你嫌本小姐做的不好吃,那咱们就来个君子协定如何?”姜无涯好奇道:“小姐要和小生做协定?”

    “对,你敢还是不敢?”江寒玉又问道。姜无涯有些纳闷,不由疑惑道:“那小姐要和我做怎样的协定?”江寒玉一字一句道:“我何时做出可口菜肴,你何时开始跟我学习武功。怎么样?”

    姜无涯实在没想到,江寒玉竟会拐弯抹角地承认失败,并以此来反攻自己。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姜无涯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除了美貌之外,还是有许多可爱之处的。他心里这么一想,原有的成见便立刻荡然无存,反而生出了些许好感,不由自主地答应道:“好,小姐既然有此决心,小生又岂敢不从。”

    俩人当即击掌为誓,定下了君子协定。江寒玉这才放过姜无涯,满意地回镖局去了。

    听了谷芳的哭诉,老太君又气又怒,于是带着谷芳和两个丫头,离开“荷芳斋”往江搏浪书房而来。江搏浪此刻正在喝闷酒,老太君一进书房二话不说,举起拐杖照其打去。江搏浪被打了几下,也没当回事,只管拿双红通通的眼睛瞧着老人,醉熏熏地问道:“奶奶,您干嘛打我?”

    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咆哮道:“你这个江家的不孝子,还不给我跪下。”江搏浪打了个酒嗝,幽幽道:“奶奶,您老人家身子不好,别没事到处乱跑,还是回去歇息着吧!镖局有我,您就不用操心了。”老太君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伤透了心,拄着拐杖直骂道:“有你这浑小子顶个屁用啊!唉哟……”说着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没昏过去。

    谷芳吓了一跳,忙扶着老太君坐下来道:“奶奶,您老要保重身体啊!有什么话慢慢说,先消消气。”接着又央求江搏浪道:“浪哥,瞧你把奶奶气得,还不快认个错。”江搏浪再浑,毕竟还是很尊敬奶奶的,见老人家发那么大火,也只好放下酒壶,慢慢跪了下来。

    老太君在小兰的搓揉下,渐渐缓过气来,接着骂道:“小浑蛋,你瞅瞅自己像什么样子啊?你爹真苦命,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逆子,还有个不更事的丫头。你们真让奶奶伤心啊!”老人说到悲痛处,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江搏浪满腹怨愤,伤心道:“奶奶,爹爹大仇未报,孙儿这心里难受啊!”

    老太君老泪横流道:“难道做奶奶的心里就好受吗?我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傻孩子,人生那有一帆风顺的,正因为生活有甜有苦,你才更该振作起来。你爹虽然走了,可他把若大的镖局交给你,那是对你的信任你知道吗?可你现在却把它搞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江搏浪被老太君一通臭骂,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于是唏嘘道:“奶奶,孙儿也不想这样,可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孙儿这心里始终是憋得慌啊!”

    老太君恨恨道:“孩子,你好糊涂啊!你有气,首先不该拿自己的夫人出,你看看你把芳丫头都折磨成什么样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难道就不心疼吗?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想自己的骨肉吗?啊!”

    江搏浪瞧了瞧立在一旁抽泣的谷芳,心里也有些愧疚,不由垂下了头。老太君接着道:“其次,你不该毫无目标地瞎折腾。你这样做,不但逼死了无辜的庄镖头,还令真正包藏祸心的人逍遥得意,你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奶奶,你说庄重是无辜的?”江搏浪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老太君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也不仔细想想,庄重跟了你爹十几年,要出卖你爹,早就出买了,还会等到现在么?他突然回家,是因为妻子跟人私奔,留下两个无人照料的幼儿,他羞于家丑外扬,才不辞而别的。他回到镖局后,曾私下跟老身说过此事,并嘱咐老身不要外扬。真可惜了,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江搏浪闻言恍然大悟,悲痛道:“奶奶,孙儿知错了,孙儿一定会厚葬庄重,并给他一笔安家费的。”老太君欣慰道:“你能翻然醒悟,老身很高兴。希望你今后做事小心谨慎,勿要偏听偏信,矫枉过正。另外,对自己的妻子,你要如何交代呢?”

    江搏浪看着谷芳,柔声道:“夫人,愚夫鲁钝,有贤妻相伴却不懂得珍惜。愚夫向你保证,今后不会再乱发脾气了。愚夫先在此给你赔个不是好么?”谷芳心中有愧,立刻跪在丈夫面前,握住他的手激动道:“相公,是贱内先对不住你的,我……”说着忍不住便哭了起来。江搏浪激动地把妻子搂在怀里,相拥而泣。

    俩人哭了一阵,江搏浪忽然想到正事,于是问道:“奶奶,以你之见,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老太君很欣慰江搏浪夫妇能言和,但一听到江搏浪的问话,又立刻皱起眉头道:“老身也不知道,这还需要你仔细去调查。”说着略一迟疑,反问道:“对了,熊副总镖头最近在干些什么?”

    江搏浪奇怪道:“难道奶奶怀疑天霸?”老太君叹了口气,不置可否道:“无水不成河,无河不养鱼,无鱼不善水啊!老身并非怀疑他,只是心中有些困惑,想请他来为老身解释一下。”

    江搏浪挠了挠头,笑道:“奶奶吓了孙儿一跳,天霸与我情同手足,是谁都有可能,但肯定不会是他。孙儿近来糊涂,若非天霸忙里忙外帮着打理,镖局早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奶奶尽管放心,孙儿这就去找天霸,只要有他在,您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

    老太君忧虑道:“奶奶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可就是太粗心。凡事谨慎为上,切不可感情用事。”谷芳觉得老太君话中有话,一想到熊天霸的性格和为人,不由道:“请奶奶宽心,孙媳会照顾好浪哥的。”老太君微笑着站起身来,颔首道:“家和万事兴。只要你夫妇同心,就没有淌不过的河。”言罢,自回“荷芳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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