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与李志豪全傻了眼,彼此又恶狠狠的互瞪了一眼,这才分开,谭天打雷一般咆哮道:“都看什么?还不赶紧将夫人扶起来。23us”

    早已看傻了眼的一众丫环慌不迭跑上前来搀扶谭夫人,哪想到一向贤良淑德的谭夫人这会儿气急之下竟然撒起泼来,死活不肯起来,哭闹着叫道:“正儿自幼离散,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你这为父的不但不知怜惜,还要如此欺他,你若不认正儿,我这做娘的认!你便是将我休了,我也不能叫你欺负了儿子!”

    谭天夫妇感情极佳,数十年来相敬如宾,谭夫人紧守妇规女戒,与谭天在一起莫说吵架红脸,拌嘴都几乎没有,始终以夫为天。

    可就是因为如此,谭夫人头一次显露出泼悍的一面,才更叫谭天心惊,战场无敌的谭公爷此时可浑没了同蒙古鞑子打仗时的镇定从容,脑门上尽都急出汗来,慌忙过去扶着谭夫人的手臂道:“夫人说得这是什么话?为夫的……为夫的又怎会休了夫人,只是……只是这个逆……唉!”一声长叹,舒尽谭天满腔的怨气。

    谭夫人发泄了一阵,怨气已去,眼见夫君的态度软了下来,便也见好就收,拉着谭天的手道:“三十余载的夫妻,为妻的紧守妇道,从未求过老爷什么,今日恳请老爷答应为妻,正儿的事便交给为妻好吗?老爷……老爷你就不要管了。”

    望着夫人朦胧的泪眼与憔悴的面容,谭天一阵心痛,叹口气道:“也罢,为夫的便依了夫人。”

    这下谭夫人不哭了,在谭天与两名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柔声道:“方才为妻的放肆了,求老爷莫怪,老爷在这里只会坏事,要不……”

    话虽没有说完,其中意思却明摆着,谭天哪会不知,摇摇头一跺脚道:“小东你们四个留下保护夫人,文勇带着众家丁,与老爷回府。”说罢,气哼哼的走了。

    谭夫人这才又来到李志豪的身前,不自觉地拉起了李志豪的手道:“正儿,娘知道你一时还接受不了,没关系,娘可以等。”

    李志豪此时的心中五味杂陈,有生以来头一次,他尝到了母亲那没有一丝保留,感人至深的爱,那眼神中浓浓深深的亲子之情,险些就要将他融化了,强自吸了口气,压下心中如潮涌一般激荡的心情,艰难张口道:“夫……夫人,我心中很乱,能否……能否让我仔细想想。”

    谭夫人的秀眸中闪过一道令人心碎的失望,随即嘴角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意,轻轻道:“正儿,娘……娘不逼你,晚上娘会再过来,你……你可千万不要躲开为娘,答应为娘……好吗?”话音未落,两道清泪,重又滑落面颊。

    那两行泪滴仿佛两把尖刀刺在李志豪的心上,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保证道:“我……我答应你。”

    望着泣不成声的谭夫人在一众丫环搀扶下远去的身影,李志豪失神的站在原地,方才的一切对于他而言,仿佛一场大梦。

    藏在外面看了许久好戏的月华与欣欣领着一众丫环终于现出身来,实则这帮丫头早便来了,月华打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幌子拉着众女在外偷看,实则小心眼中却打着看热闹的鬼主意。

    欣欣一进门便道:“恭喜师兄,竟然寻到了爹娘。”

    李志豪虎目之中尽是怅然迷茫的光芒,随口应了一声,闷头向外走去,落寞无比道:“我想静一静。”

    见惯了嬉皮笑脸爱玩爱闹的李志豪,此时落寞孤单的背影,竟令这一众女子,尽都不由自主的自心底里生出了一丝哀伤怜惜的感觉。

    “师兄……”欣欣一双精灵的大眼中,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担心。

    月华轻轻拉起欣欣的小手道:“妹妹不用担心,公子会想通的。”

    将房门关紧,李志豪无力的倒在了床榻上,脑海中先是一片空白,渐渐的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浮上心头。

    与养父七窍玲珑那充满了艰难困苦,靠坑蒙拐骗勉强度日的童年生活;长春谷中,刻苦练功,与师妹快乐成长的日子;为了捉到黑风,漠北两年野人一般的日子……

    养父苍白虚弱的面孔,师父儒雅英俊的面孔,龙爷爷慈祥和蔼的面孔,欣欣活泼天真的面孔,月华妩媚动人面孔……

    无数记忆的片断在脑海之中冲来荡去……

    最终,谭夫人那双充满了爱怜的婆娑泪眼完全占据了整片心田,这一刻,李志豪的心仿佛被万斤重锤重重一击。

    “娘……”

    虽声如蚊呐,李志豪的虎躯却有若电击。

    日落西山。

    房门外传来了月华温婉动听的声音:“公子,谭夫人来了。”

    片刻之后,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从屋内行出的李志豪,眼神之中仍然是一片怅然迷茫,显然这半日的独处,并未使他想通什么。

    欣欣拉住了李志豪的一只袖子,小脸上尽是楚楚可怜的神情,低声道:“师兄不开心,欣儿也不开心。”

    李志豪强自扯了扯嘴角,抬手抚过欣欣如云长发,轻声道:“师兄没事,明天便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欣儿不用替为兄担心。”

    月华的秀眉微微蹙着,轻柔劝慰道:“公子不用想得太多,这等事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李志豪喃喃自语道:“也只有顺其自然了。”

    重又来到正厅大堂,谭夫人急步迎了上来,声音急促道:“正儿……”

    李志豪不敢与谭夫人充满期盼的一双秀眸对视,低首道:“夫人,我……”

    才听到夫人二字,谭夫人的身形已然开始摇摇欲坠,泪滴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洒落,李志豪的声音嘎然而止,一脸惶急,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华暗自摇头,公子这家伙对付自己时精明的就不像个人,怎么到别的女人面前便成了呆头鹅,对欣欣如此,对谭夫人亦如此,难道他真的是自己命中的魔星,生来就是克制自己的?

    此时此刻无暇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月华上前两步扶持住谭夫人的手臂,话音柔和若水道:“夫人莫急,且听公子把话说完。”

    谭夫人点点头,感激的望了月华一眼,又将令人心碎的期盼眼神望向李志豪。

    李志豪艰难道:“夫人,我们……顺其自然可好?”

    “好……好……”这话不啻是答应了,谭夫人岂会说不好,就这么拉起了李志豪的大手,两道含泪的专注目光,几乎定在了李志豪的脸上。

    李志豪禁不住谭夫人那灼然的目光,不自禁的将头低下,低声道:“志豪这名字是师父起的,用了这么多年早已惯了,不想改,夫人当年给我起的名字就算我的小名,您看这样行吗?”

    只要儿子肯回家,谭夫人什么都不在乎,自是满口的答应。

    从此以后,李志豪算正式的认祖归宗,做回了谭志豪。

    谭府之中,灯火通明,里院外院,一片喧嚣,所有仆人丫环,尽都前后忙活,失散了二十余年的大少爷归家,对于谭府而言,这是何等的大事?

    谭志豪神情恍惚的坐在房中,对于外面的一切置若罔闻,他越来越有身在梦中的感觉,无法拒绝谭夫人哀求的目光,竟然就这么被拉进了镇国公府。

    “大少爷,接风晚宴已然备好,老爷与夫人请您过去。”小东恭恭敬敬的道。

    已经有一个儿子跑了,谭夫人被吓怕了,为了防备这个儿子再跑掉,严令谭志豪那个从未谋面的孪生兄弟谭亦心的贴身四婢东南西北必须寸步不离左右。

    谭志豪一怔,这个大少爷的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还是听月华呼唤的“公子”顺耳,虎躯一震,猛然醒起迷迷糊糊的被谭夫人拐到了谭府,许久没见到月华与师妹,不禁蹙眉问道:“几位姑娘,我的师妹欣欣与月华现在哪里?”

    四个丫环齐齐一愣,慌忙道:“大少爷不用跟婢子客气,直接唤小婢等的名字就是,李姑娘与史姑娘并未入府。”

    一听欣欣与月华竟然没有跟着进来,谭志豪心情立时变的糟糕起来,无力的重又坐回到椅子上。

    小东见状,小心翼翼道:“大少爷,接风宴已然备妥,就等您了。”

    谭志豪眉头一蹙,随即不甘不愿的站了起来,缓步向外走去,口中忽然道:“别叫什么大少爷,难听死了,以后都叫我公子。”

    四婢簇拥在谭志豪的身后,齐声应是。

    一行来至正院主屋,谭夫人当先迎了上来,亲热慈祥的拉住谭志豪的衣袖,替他介绍屋内的一众亲戚故旧。

    失散二十余年的儿子突然找回,谭天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心中却与谭夫人一般的开心,将在京城中的亲戚与朋友尽都请来。

    屋中三十余人,谭志豪一一见过,他生的与那逃家在外的谭亦心一模一样,一众人等见了,哪还会怀疑他的身份,尽都啧啧称奇。

    谭府中的人丁并不兴旺,只有一妻一妾,三子两女。

    妾室洪氏,三十许的一个美貌妇人,一双清澈的眼眸,透着几分善良与懦弱。

    谭志豪应叫二娘,却也只一声“夫人”打发过去。

    除去逃家在外的谭亦心外,还有洪氏所生的一子二女,儿子叫谭亦冲,今年刚满十六,生得甚是俊朗,只是眼眸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神色。

    大女儿芳龄十八,名叫谭雪,在她身旁而立的,正是她的夫婿,当年的状元郎,现任刑部侍郎陈元龙。

    二女儿年仅十三,名叫谭茜,小丫头冰雪可爱甚是聪明。

    四人齐刷刷给谭志豪见礼道:“见过大哥。”

    谭志豪抱拳为礼,算是作答。

    其余人等都是谭天的老朋友又或老下属,纷纷见过礼后,入座开席。

    这等接风宴,自然少不得接风酒,才寒暄了几句,谭志豪的三弟谭亦冲,已在洪氏的示意下,起身举杯道:“早便听闻大哥降伏天马黑风,搅得鞑子的汗庭乱作一团,扬我大陈天威,小弟敬大哥一杯。”

    大陈与北元征战多年,彼此都在对方境内派有无数细作,天马黑风被降伏,引得汗庭震怒,发下诛杀令,此事闹的草原兵荒马乱,早有细作传入中原,疯侠的名号,因之传遍京城,也就不奇怪了。

    谭志豪自家知道自家事,哪里敢应,面带尴尬道:“三弟这话说得为兄脸上发烧,本来不论如何都该应了三弟的酒,奈何为兄酒品太差,一喝便醉,醉了就会撒酒疯,为兄只好不饮。”

    敬酒被拒,乃是酒桌上的大忌,谭亦冲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却并未发作,只是垂下了头,坐回自己的座位。

    有了谭亦冲的先例,再无人去找不自在,如此一来,自然将整个接风宴上的气氛,弄得尴尬至极,所有人等,都觉得这个新来大少爷,怎的如此不近人情。

    谭天这次却并未发火,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了谭志豪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惊异。

    第二日,谭志豪起了一个大早,本想出府去找月华与欣欣,哪知道刚刚推门而出,正在院中练刀的东南西北四婢便哗啦一下迎了上来。

    小东与小南陪着谭志豪闲聊的当口,小西与小北一个端盆一个持巾,便要服侍着谭志豪梳洗打扮。

    谭志豪两条眉毛登时立了起来,他生性懒散,最厌恶的便是这等梳洗之事,一脸嫌恶的挥手让四婢端走。

    四婢跟了新主子,小心翼翼还来不及,哪敢勉强,赶忙收了起来。

    见谭志豪要出府,小东赶忙拦道:“公子,今晨还未给老爷夫人请安呢?”

    谭志豪哪懂这些官宦人家的诸多规矩,撇撇嘴道:“请什么安?公子我有急事待办。”说罢甩袖出府。

    四婢茫然互视,她们前一个主子谭亦心已算府中的另类,没想到这位大少爷还要加一个更字,想起以前苦难的日子,心中都有些自艾自怜,可有了夫人的交待,却又不敢怠慢,赶忙跟在谭志豪的身后,寸步不离。

    再说谭天夫妇,等着儿女前来请安,谭亦冲与谭茜尽都来了,独独这个刚刚找回来的大儿子谭志豪不见踪影,直到日上三竿还未见人,派人去唤,才知道早已跑得没了人影,直把谭天气得大叫不肖子,喝令属下家丁,一定要将这个不知规矩的混小子抓回来。

    谢谢兄弟们对老楼的支持,老楼没别的说的,努力写作,今天的积累,是为了名天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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