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一片方圆近百亩的大荷塘,那铺天盖地的莲叶在微风中起伏,比那海上的浪头多了几分清凉、多了几分闲适的惬意。风掠过去的时候,莲叶背面略微带着点白色的叶面翻转过来,在毒辣辣的太阳照耀下,银白色的光辉在那墨绿的浪头上闪烁,有如浪尖上的泡沫,生机无限。一团团人头大小丹红色的荷花被高高的笔直的杆儿顶着,随风摇曳,好似一团团火在那碧浪中燃烧,刺得人眼睛发疼。一尾尾金色鲤鱼簇拥在荷叶下阴凉的水面上,无聊的吐着泡泡。几只拳头大小的青蛙匍匐在荷叶上,有气无力的发出‘呱呱’的叫声,偶尔一只青蛙跳进水里,‘噗咚’一声水响,那些金色鲤鱼仓皇逃散,尾巴甩起了一串串的水泡。

    荷塘边停靠着几只白色的木舟,几个太监有气无力的蜷缩在木舟上,等候着主人的差遣。若非是岸边种植了大片高大的柳树,柳条被风吹拂,在他们头上洒下了一片浓荫,这些太监可能都被晒晕了过去。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张大了嘴巴,羡慕的看着一行十几名身穿细纱宫裙的宫女轻盈的顺着荷塘上的一座竹桥行向一座水榭,宫女手上的托盘中是大块大块切得整整齐齐的冰块,更有酸梅汤的香气远远的飘了过来。小太监抽了抽鼻子,猛的吞了一口吐沫,身体朝着一片荫凉处缩了缩。

    一个清朗的男声曼声吟唱道:“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一男子身穿白色长袍,手里抚弄着一柄团扇,站在那水榭的窗前曼声吟唱,一对丹凤眼里满是笑意,不是李林甫却又是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虽然面容上没有什么显著的神情变化,但他身上那股盈荡着的喜气,却是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娇慵的靠在湘妃竹编成的凉榻上,杨玉环笑盈盈的拍打着李隆基依偎在她怀中的脑袋。李隆基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藕片,一边含糊其词的赞叹道:“哥奴,你的学问长进了呀?朕记得你当年刚刚进宫办事的时候,可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如今可真正不同了,你懂了学问,就连那些奏折都能处置得这么好,实在是难得,难得。很好,很好啊!”

    李林甫矜的微微鞠躬向李隆基致谢,杨玉环微笑着拈起一片嫩藕塞进李隆基的嘴。李隆基‘呵呵’一笑,张开嘴狠狠的在杨玉环的手指头上舔了舔、咬了咬。杨玉环故作嗔怒的拍了一下李隆基的脑袋,李隆基‘呵呵’大笑起来,直起腰板朝李林甫笑道:“以后那些事情,哥奴你能自己做主意的,就直接吩咐下去罢。比如说这次哥奴你要整顿户部的事情,朕觉得很好嘛,你放手去办就是,何必又大热天巴巴的跑一趟?”

    “可不是么?这么热的天气,还能出什么大事那?”杨玉环手脚麻利的从宫女的手上接过了用冰块镇得冰凉的毛巾,轻轻的给李隆基擦拭了一下额头上脸面上的汗水。她朝李林甫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皇上,李相他这次进宫,可不单单是为了户部的事情来的罢?嘻嘻,你看李相的那模样,肯定肚子里面藏了什么事情哩。”

    李林甫微微一笑,颔首道:“陛下,贵妃娘娘果然是聪敏得很。臣这次进宫,是想要给皇上说,我家二弟江鱼他想要成亲了。”

    “哦?江鱼想要娶亲了?是哪家的姑娘?”李隆基的兴致一下就提了起来,不过,他眼珠一转,立刻指着李林甫笑道:“丑化可得说在前面,若是张说的那个女儿,可是万万不能成的事情。张冰云的事情,柴家的人背后都朝朕诉苦了不知道多少次,嘿嘿,朕好容易才把这事情糊弄了过去,若是他江鱼想要娶张冰云,就叫他自己去柴家说清楚罢。”顿了顿,李隆基意犹未尽的补充道:“朕再罗嗦一句,你提醒江鱼,若是柴风这几天在长安城出了什么毛病,比如说断胳膊断腿之类的事情,朕可饶不了他。嘿嘿,朕让他掌管捕风营,还允许他弄了个什么什么净街虎的帮派出来,可不是让他用来争风吃醋的。”

    李林甫很狼狈的朝李隆基看了看,苦笑道:“陛下说得哪里话?我二弟也是堂堂一汉子,怎么说业不会去吃那回头草呀?”说到这里,李林甫很心虚的看了李隆基一眼,看到李隆基、杨玉环乃至后面站着的高力士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这才笑道:“我家二弟想要娶的女子,皇上也知道她的名头,贵妃娘娘和她更是熟识的,就是曾经的梨园教头,剑舞之技甲绝天下的公孙大家。”

    “哎哟,可不就是她么?难怪如今想要请她给本宫教授点舞技,都难得请动了,原来却是和江侯爷在一起了?”杨玉环眼睛一亮,抓着李隆基的脖子连连摇动道:“陛下,这可是好事呀?公孙大家对本宫可有师徒的情谊,你可要给她作主。”亲昵的摸了几下李隆基的脸蛋,杨玉环笑道:“公孙大家可是极好的人,只是江侯爷的爵位实在是太低了,有点配不上公孙大家的名气。”

    心里嘻嘻一笑,李林甫知道,自己送给杨玉环的那几件珍宝起作用了。果然只见李隆基诧异道:“江鱼已经是侯爷的身份啦,还待怎的?”

    俏丽的脸庞儿一皱,杨玉环一边笑一边在李隆基身上磨蹭着自己的身子,笑道:“皇上,您可不能太小气呀?公孙大家可是臣妾的师父,您啊,干脆就下一道旨意册封江侯爷变成江国公就是啦!这样他们大婚的时候,也显得庄重好看了许多嘛。”

    此时的李隆基,还是比较英明的一代君主,他听了杨玉环的话,不由得脸色有点为难,他苦笑道:“可是,江鱼他的爵位,原本就来得容易了。以他的年龄已经封侯,若非当初那几件事情是被逼无奈做的那悬赏,江鱼怎会做到县候的位置?如今又要封国公……”李隆基皱起了眉头,摇头道:“朕下一道旨意却是容易,可是江鱼最近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呀?朕害怕朝廷百官的悠悠之口,不容易封上罢?”

    李林甫立刻跪倒在了地上,他笑道:“陛下,如今就有一份功劳哩,不如您就让中游他领了捕风营去办了这件事情,到时候稍微封赏一下,以后大婚的时候也就好看得多了啊?臣,可就只有这么一个二弟哩,还请皇上看在臣为了大唐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份上,就许了臣罢?”

    杨玉环急忙搂着李隆基笑道:“皇上~~~,无非就是一个国公的封号嘛~~~,您可不要太小气哦?”她的眸子里甜蜜得都快要滴出来,娇柔无比的哼哼道:“臣妾还欠了江侯爷一个天大的人情那,否则臣妾怎会和皇上在一起那?还有,臣妾怎么和江侯爷,也有过一段同门的情谊嘛~~~!”她的纤纤手指在李隆基的身上一阵乱掐乱抓,高耸的胸脯对着李隆基一阵乱蹭,李隆基心头一阵火热,神魂儿都不知道飞去哪里了。两人就当着李林甫和高力士唇齿相接的热吻了一通,这才喘息着分开了四片嘴唇。

    长吁了一口气,李隆基挥挥手道:“罢了,哥奴,你说哪里有功劳可以立呢?最近捕风营也没甚大的事情,就,就让江鱼领军出去走一趟罢。”迟疑了片刻,李隆基轻声道:“不过,切记不要作出什么太招惹人注意的事情来。毕竟他那捕风营的军士,可是有点招人注意的哩。”

    李林甫立刻行礼道:“臣明白,臣理会得,臣自然会小心。其实陛下放心,臣二弟的捕风营虽然是比较犯忌讳的,可是却也并不算是真正的修道人,哪怕他领军去打仗呢,那些道门中人却也没有借口插手的。”

    兴庆宫大门外,江鱼偏着屁股坐在一架马车的车辕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棍一丝丝的啃着那苦涩而清凉的草茎,很惬意的望着天空那刺目的太阳,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山歌小调。他浑身毛孔大张,对其他人而言几乎是可以晒死人的毒辣日头,对他来说却是最好不过的补品。一丝丝的太阳热力被吸进他的身体,融入他体内的太阳真火中,通体暖洋洋的,实在是太舒服了。

    最近江鱼实在是春风得意,和公孙氏突破了最后一层窗纸成就好事后,体内藏有太阳真火的江鱼和公孙氏双修,本命属性就是火属性的公孙氏修为暴涨,那修为增进的速度实在是连江鱼都被吓了一跳――在吸收了江鱼体内大半的太阳真火能量后,公孙氏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银身巅峰接近金身的境界。而江鱼得到的好处也是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有了足够他浪费的灵石和仙石用来修炼,江鱼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修练到了金身中期的实力,肉身的强横度和物理力量以及对力量的纯熟运用度全面超过了修炼玄功的地仙乃至那些魔门炼体的地魔。

    有了这样的底气,江鱼再也不在乎道门和魔门对他的威胁,他行事益发的肆无忌惮,自那贤妙真人将上次许诺给他的‘龙虎大劫丹’送来后,他立刻让净街虎的两千许兄弟加入了捕风营,在他和一干妖怪的小心护持下,这批地痞流氓居然在仅仅死了百多人的情况下,全部成为了金丹初结期的修士。更是随着李林甫的运作,大唐朝境内的十几股规模极大的绿林盗匪被官府军队清剿,近万名盗贼被‘阢神经’洗脑控制后加入了捕风营,在死伤了数千人后,捕风营的规模直接暴涨到了一万两千人。

    而上次在富岳火山中弄来的大蛇内丹的灵液,也被五毒兄弟以及其他几个妖怪吸食一空。龙赤火、白猛、龙一八兄弟他们十人已经彻头彻尾的转化为上品仙兽五爪龙,身上充盈的是纯正的仙力,再也找不到一丝儿妖气。白霞子则是转化为了八尾天狐,一身玄功变化诡秘莫测,若是能找到传说中的某种神石,以那神石的力量作为基础,她甚至就能进化成为上古洪荒时期都没有出现过的‘圣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和麒麟、凤凰等神兽齐名的神兽!只是,就连玄八龟都不知道进化所需的‘圣心神石’是否存在,或者说在哪里,故而再一次进化的希望极其渺茫。

    不过,这也足够了。五毒兄弟的本体都已经进化到了中品仙兽的水准,如今一旦显露原形,五条毒虫的躯体都有数百丈大小,实在是一等一的凶狠怪物,他们的本身修为更是有了洞虚期的实力。以这一批妖怪做首领,加上那一万多名金丹期的修炼了‘阢神经’的巫卫做打手,江鱼手头上掌握的实力绝对不会弱于修道界的一个中等门派,他和李林甫行事的时候,自然就多了几分嚣张跋扈,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只是,要娶公孙进门的话,威武侯这个爵位,可是不够威风啊。”有点苦恼的低下头,江鱼叹息道:“大哥能让皇上答允封我为国公么?应该很难罢?不过,也难说,大哥如今,却是和以前不同了。”摇摇头,江鱼又自言自语道:“和公孙是水到渠成,可是三尾这狐狸精嘛,她最近似乎有点吃味,哎,我江鱼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好人,无非是将她从天欲宫的手中救了出来,她居然就对我有了那意思?呵呵呵,不知道若是大哥知道我娶一个狐狸精的话,会不会吓死?”百无聊耐的抬头看着天空,大街上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将江鱼从那毫无边际的遐思中惊醒。

    超过一百名骑着白色骏马身穿锦缎战袍披着血红色披风的骑士昂首挺胸的直往兴庆宫这里行来。这百多匹骏马高度都超过九尺,体长丈二三左右,奔走间步伐轻盈,每一匹嘛都好似游龙一样带了点出尘的气息。江鱼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他身边的刑天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低声惊呼道:“这,这可都是千里马?谁能凑起这么多的千里马?”江鱼看了一眼身边自己的那匹明显弱了两三个档次的坐骑,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些骑士的坐骑神骏得让人眼热,他们身上的战袍也是以上等锦缎制作,胸口的云纹猛虎下山图案显然都是高手匠人出品。一条血红色的披风,让这些骑士凭空多了几分威武雄壮更带着点炽烈的杀气。而这些骑士的手上,却拎着一杆和他们身上的杀气完全不靠边的,装饰意味大于实际用途的兵器――一根纯银打造的细小马枪,长不过五尺,粗只有拇指大小。

    这一队骑士簇拥着的,是高高瘦瘦皮肤变得黧黑一片的高仙芝。身穿一套华贵的黄金甲,马鞍鞯都是用纯金打造,马镫都是银质的高仙芝脸上带着浓浓的风霜尘色,鹰隼般的眸子里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光,体外有一层若隐若现的血光漂浮,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杀了多少人,身上才有了这样的凶悍气息。同时,也不知道他在西域到底抢光了多少国主的金库,才能让他手下的亲兵都佩戴上这么一套极度奢侈的行头。衣袍和兵器也就不提了,就那屁股下的千里马,这样神骏的战马,长安城的权贵们甚至愿意用十万贯、甚至二十万贯钱来拥有一匹。

    拍了拍腰间宝剑,江鱼懒洋洋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那兴庆宫大门口,双臂伸了开来,拦住了高仙芝等一行人。高仙芝‘吁’的勒住了坐骑,冷眼朝江鱼上下打量了几眼,突然讥嘲的笑道:“丧家之犬,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

    知道高仙芝在讽刺自己被道门驱逐出门,江鱼却一点儿都不动怒的笑了几声,悠然说道:“不知道高将军这次来长安做什么啊?啧啧,高将军发财啦嘛,看看您身上的打扮。知道的人知道你是我大唐朝的将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都是卖解出身的戏子哩。”

    ‘戏子’二字触怒了高仙芝,他怒声喝道:“放屁!他娘的,江鱼,听得你自己要娶一个戏子入门,怎么?那戏子弄得你……”

    “找死!”听得高仙芝言语中已经侮辱到了公孙氏,江鱼一声厉喝,身体跳起来一拳朝高仙芝劈了下去。高仙芝冷笑一声,不屑的随手朝外一挥,在他看来,被驱逐出道门,甚至一身修为都被废掉的江鱼肯定会被他赶苍蝇一样的赶走。可是,拳劲如山轰下。高仙芝的手臂发出了可怕的‘嘎吱’声,沉重的压力让他的手臂差点没拦腰折断。高仙芝一声惊呼,身体一弹已经好似跳蚤跳出了十几丈,江鱼的拳头却是势头一点儿都没放缓,一拳将高仙芝坐下那匹格外神骏非凡的骏马轰碎了脑袋。

    马头上血浆喷出了数丈远,高仙芝的十几个扈从身上被喷了厚厚的一层鲜红。那百多名骑士怒斥一声,纷纷丢下手上装饰用的短枪,拔出了腰间弯刀,就要策骑冲上来将江鱼斩杀马下。高仙芝面色一变,看到自己的扈从已经拔出了弯刀,吓得他面色惨白的尖叫起来:“住手,都给本将军住手!”由不得他不害怕,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兴庆宫的门口啊,在这里拔刀杀人,是谋反的罪名!

    眼睫毛都笑得开花的江鱼大声叫嚷起来:“哎哟?你们敢在皇宫门口拔刀子?这可是造反哩!”高仙芝心里一沉,心中惊骇‘完蛋’!他还没想出要如何应付这事情,江鱼已经招呼一声,他带在身边的五毒兄弟、刑天倻已经领着他捕风营的数十军士冲了上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高仙芝的百多名扈从都被打翻在地,有几个人还莫明其妙的中了毒,一个个脸色发绿的倒在地上。

    高仙芝尖叫起来:“住手!江侯爷,方才是末将无礼,还请原谅!这,这,末将这次来长安,是带了两名西域国主的使节向皇上递交国书的。末将已经说服了这两位国主,他们愿意向我大堂称臣,年年纳贡,岁岁入朝哩。”

    “哦?国书何在?”江鱼立刻问了一声。

    “国书在此!”高仙芝本能的从怀中掏出了两份装饰华贵的卷轴,他眼前黑影一闪,手上一轻,他根本看不清如今江鱼的动作,那两分国书已经被江鱼劈手抢了过去。高仙芝呆了一下,立刻怒声叫道:侯爷,你,你这是做什么?末将可是耗费了天大的力气才将那两个小国的兵马击溃,让他们国主献城投降的。你怎能抢走我的功劳?”

    李林甫正好笑眯眯的从兴庆宫里走了出来,他听到了高仙芝最后的几句话,不由得诧异道:“啊?高将军,你是要向陛下进献国书么?奇怪了,你没有奉旨,怎敢私自离开驻地回返京城?唉?兵部有给你发文书宣你入朝么?你又怎生直接来了兴庆宫?皇上可没说要见你啊?”李林甫就纳闷了,递交国书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要从礼部走很多复杂的程序之后才能办妥的,高仙芝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进京了?这完全不符合规矩嘛?尤其,他李林甫身为当朝宰相,居然没有听到有关这事情的风声,这岂不是太离谱了点?

    看到李林甫,高仙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猛的退后了一步,脸上露出了见鬼的神色。就在这要命的关头,杨钊兴冲冲的骑着马,身后带了十几个护卫朝皇宫赶了过来。远远的,杨钊还没看清这皇宫门口有谁呢,就在那里叫嚷开了:“哎,高仙芝,你怎么不给我打个招呼就来了?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进皇宫么?哼哼,若是没有我……啊呀!”

    李林甫脸色一变,看了看杨钊,又看了看高仙芝,然后瞥了瞥杨钊身后跟着的柴风以及几个躲躲闪闪的礼部官员,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额头,大笑道:“哎呀,小鱼,大哥给你说啊,你得准备出京一趟。刚才大哥和皇上说了,派你去北方边疆驻防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去做准备罢,这次皇上可是应允了,你若是在北方能作出功劳来,这封赏是不会小的。”

    阴笑了几声,李林甫深深的看了一眼杨钊,轻笑道:“杨大人?你如此勤勉为国,实在是国家大幸呀?嗯,好,好,好,很好。”有意味深长的笑了几声,李林甫摇摇头,甩甩袖子,很潇洒的登上自己的马车,在江鱼一行人的护送下扬长而去。杨钊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怨怒的朝若无其事的柴风瞪了几眼。柴风轻声一笑,摇摇头,凑到杨钊的耳朵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杨钊的面色这才恢复了正常。

    “杨钊是条养不熟的狗。他仗着杨玉环的势力,想要爬上位,哼哼。这次有小国愿意称臣纳贡的事情,他居然都敢瞒过我,好大的胆子。”坐在车厢里的李林甫脸色很难看。不过,他转瞬间就笑了起来:“不过,也无甚紧要的,杨玉环是个有美色却无心计的蠢女人,她也不会故意去帮杨钊对付我。小鱼,你只要去了北疆,将事情办好,以后咱们兄弟的位置,那就是稳如泰山啦。”

    江鱼微微颔首,轻声笑道:“是的,我去了北疆,不仅要对付近来连连异动的突厥人,更要趁机掌握北疆诸大军镇的军权。这一点大哥你放心,以我如今的实力,那些地方上的将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只要许诺他们一点好处,再威逼他们一下,他们都只能乖乖的听咱们兄弟的。”

    “嗯,就是这样了。”李林甫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小鱼啊!想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容易哩。大哥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们如今是只能上,不能下。唉,大哥问你一句话啊,若是,若是真的大哥想要再进一步,你认为好不好呢?那等荣华,呵呵呵呵。”李林甫瘦削的脸上,突然用上了两团红晕,眸子里也变得油亮生辉。

    惊讶的看了李林甫一眼,江鱼叹道:“大哥,若是三年前,我帮你做皇帝却也无甚不可。可是如今,这事情却是作不得啦。”一想到修道界居然开始大规模的进入红尘,道门中更有那种激进派准备用暴力来达成他们的目的,江鱼就感觉一阵的心寒。虽然吃惊于李林甫突然暴露出来的一些野心,同时也不知道李林甫的野心自何而来,但是江鱼还是很清醒的打消了李林甫的旖念。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会死伤无数人,尤其当其中带上了修道界的影子后,死伤的人会更多。江鱼不想李林甫卷入那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旋涡里去,只能向他解释,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就在江鱼向李林甫絮絮叨叨的解释如今修道界的异变的时候,江府大门口正在上演一幕好戏。

    三十几个道人在江府大门口围成了一圈,好似一堵肉屏风拦住了路人的目光。青阳公子着上身,下身仅仅穿了一条短裤,背上背着一束荆条,匍匐在门前的台阶上,正满脸狰狞的在那里低声叫唤着:“你,你,好大的胆子!我青阳公子亲自登门负荆请罪,江鱼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摆谱不成?赶快把江鱼给我叫出来,否则本公子和他没完!”

    蹲在江府那足足有六寸厚的门槛上喝冰镇酸梅汤的是江风,最近几个月已经被某些人带坏的江风再也不是往日那纯朴的任人欺凌的小道人,他‘稀里哗啦’的几口将那酸梅汤喝得干干净净,随手将那三彩瓷大汤碗搁在身边门槛上,叹道:“这位道爷,咱师父真的不在家呀?你负荆请罪也好,负荆干什么也好,总要等我师父在家的时候再来罢?现在您在这门口趴着算什么事情呢?”

    罗里罗嗦了一通,江风苦笑道:“没办法啦,我师父不在家,我未来的师娘公孙夫人和白姑姑去上香去啦,城里这么多的和尚庙道士观,我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如今家里就是一群家丁丫鬟,我江风现在是家里最大的,你总不能向我赔罪罢?所以,只能请你们再等等了。”

    青阳公子的面色益发的难看了,他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死死的盯着江风看了又看,这才狞笑道:“你是江鱼的徒弟?”

    江风点点头,诧异的看着青阳公子:“对,我是我师父的徒弟,怎么?”

    青阳公子突然大笑起来,他猛的一个翻身跳了起来,指着江风笑道:“哈哈哈,江鱼真的收你做了徒弟?他传授了你什么功法?是玄功么?他传授了你玄功?他传授了你玄功?!他传授了你玄功!!!”越说越是兴奋的青阳公子指着江风笑道:“你们死定啦,你们死定啦,本公子也不用给江鱼来负荆请罪啦!他被赶出了师门却将师门绝技传授给外人,这是死罪呀!”

    一声沉闷的咳嗽传来,白猛、龙一他们九个块头大得离谱的莽汉从门后转了出来,龙一语声隆隆好似打雷一样的咆哮道:“放屁!放你娘的狗屁!他娘的,咱们主子收徒弟,可能传授玄功么?咱们是那种人么?他,江风这小子修炼的是我们妖龙一族的‘金鲤化龙鱼龙百变玄功’,这功夫是人也能学的,妖怪也能学的,锻炼比起你那玄功也弱不到哪里去。你放什么狗屁?你有什么证据说咱们主子把你们的玄功传授给了江风啊?”

    一声冷哼,青阳公子二话不说,反手从裤头的腰间抓出一面银白色的小旗。他冷笑道:“是否玄功,现在就来看一个分明。”他手一盏,那小旗上突然射出数道白光,一个小小的‘庚金解尸阵’包围住了江风,数以百计的拇指头大小的锋利刀片平空而生,密密麻麻的朝江风绞杀过去。那刀片并非实质,而是庚金灵气所化的有形无质却益发锋利坚固百倍的神兵,虽然只是一个简易便携式的阵图,可是威力也是了得。

    江风脸色一白,他尖叫道:“救命!”虽然被江鱼收为徒弟,虽然江鱼耗费了自己极多的元气给他打下了坚固的基础,虽然这几个月来不断的浪费仙石来萃炼江风的身躯,尤其玄八龟私下里又给江风赠送了几颗灵丹让他的功力大进,如今的江风几乎都有了突破铁身期的强大力量。但是他骨子里毕竟还是一个没长成的少年,见了这样其势汹汹的攻击,早就吓坏啦。

    白猛几个一声怒吼,拔出江鱼得自千兵洞的极品灵器,九柄沉重的斧、戟、叉、棍等兵器卷起一道狂风轰向了那小小的‘庚金解尸阵’,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那数百片刀片已经将江风的衣服搅成了粉碎,在他身上拉出了数千条细细的血痕,一串串血珠从江风的身上缓缓滴出,看起来好不可怕。看得这等场景,白猛他们益发的暴怒,九柄极品灵气绞碎了那小小的阵图,九道强光带着刺耳的雷霆啸声朝青阳公子轰去。白猛怒吼道:“你这是负荆请罪么?你,你是来上门讨死的罢?兄弟们,分尸了他!”

    九条已经修练成上品仙兽天龙的妖怪,体内滚动着的是纯正的天龙仙力,更有着天龙那远超常人的强大力量。九条莽汉挥动着九道强光,重重的砸在了青阳公子仓促间布下的护身大阵上,十三层护身禁制被一举轰碎了十二层,最后一层淡黄色的戊土禁制也眼看就要被砸碎!青阳公子吓得尖叫一声,他叫道:“元罗师兄,动手罢!负荆请罪?我请他老母啊!江鱼故意折辱本公子,他这么久不见露面哩!”

    元罗真人面色一寒,他只是略微低头思忖了片刻,立刻抬起头来怒道:“师弟说得不错,那一清仙人虽然是前辈仙人,可是他乃是蓬莱三仙宗的长老,有什么资格来管教我们一气仙宗的人?他,他居然让师弟你来向江鱼负荆,简直,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元罗真人想起了自己的修为被一清仙人强行打落了一半的仇怨,眼里顿时凶光闪动,虽然功力倒退极大,但是经验极度丰富,手上布阵法宝也极多极厉害的元罗真人已经随手飞出了三十六道淡金色的旗门,在江鱼府邸的门口布下了一个恶毒的杀阵。

    只见平地里黄沙卷起来足足有上千丈高,无数金色刀锋裹在黑色的刺骨寒气中在空中呼啸穿刺,江府已经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禁制内,化为了一片独立的虚空。白猛他们几人和青阳公子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拉长到了数十里远近,一干人等都站在门口,可是之间的距离却足足有数十里远,咫尺天涯,难以飞渡。一气仙宗的阵法之道,如今可见一斑。

    元罗真人双手一挥,九团雷火轰上了天空一座旗门,九声雷霆响过,天地间一阵昏黑,好似重返了上古混沌世界,白猛他们再也分不清天地上下、东南西北,神智更是一阵昏黑,灵魂好似要被牵扯出体外,堪堪就要倒在地上。那昏黑的世界中,有腐身黄沙急速锤打,有透骨钢刀往来乱刺乱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猛九个妖怪的身上已经被刺出了数十个小小的血坑,他们胡乱的挥动着兵器,却找不出破阵的办法。

    几声冷笑,元罗真人正要全面放开阵法,将江风、白猛他们的生魂拉出身体,消灭他们的肉身后禁锢他们的魂魄永生永世的折磨,那边被吓呆的江风突然清醒过来。他看着在身边胡乱挥动兵器的白猛等人,再看看好似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青阳公子、元罗真人,江风突然尖叫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力量,他脚下步伐极其古怪的,一滑一滑的朝前冲了两步,瞬间就跨越了那数十里的扭曲空间,和元罗真人贴了个面对面。两人炽热的鼻息相互喷在对方的脸上,两人同时都是一愣。

    毕竟是修炼的江风速度、反应快了一大截,他随手全力一拳朝元罗真人直直的打了出去。‘噗哧’,元罗真人惊骇无比的看着那贯穿了自己小腹,捣碎了他的脊椎骨后从他身后探出来的细小手臂,嘴里一口血狂喷而出,喷了江风满头满脸。元罗真人惨呼道:“你,果然没有修炼玄功!玄功,怎会有这样凶残的气息?”元罗真人通过和江风的手臂的直接接触,终于发现了江风手臂上那一缕好似野兽般凶狠野蛮的洪荒气息。只是,他明白得晚了一点,小腹被击穿,这具肉身已经无法使用,他只能遁出了元神,仓皇的逃窜。

    阵图的主人一逃,那杀阵顿时瓦解。昏黑的天空恢复了正常,毒辣辣的太阳当头照了下来。江风呆呆的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鲜血和肉末的手臂,尖叫了一声,被吓得倒地晕倒。青阳公子怒咆了一声:“元罗师兄!”他手上擎出那根曾经打伤了李天霸、刑天倻的竹鞭,挥手一鞭就往江风的头上击去。后面白猛动作最快,他手上兵器脱手朝青阳公子投掷过去,同时大吼一声:“你敢伤他?咱们和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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