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侯府

    “小妍,我可又五个了哦。”陈娇手执白子笑眯眯看着李妍,开口说道。

    李妍一见那连成一片的五个白子,吐了吐舌头,说道:“娘娘又赢了。”

    陈娇看着李妍美丽的面容,笑了笑,说道:“小妍果然机灵过人,就连输棋都能输得如此自然。”

    听到这话,李妍脸色一变,忙起身下跪道:“妍无礼了。”

    “不必这样。”陈娇摆了摆手,说道,“小妍,你没怎么和我相处过,所以才会如此。你既然住进了侯府,那把我当姐姐便是,不须小心翼翼。起来吧。”

    妍观察陈娇,见她果然没有生气的样子,便起身回到了和陈娇对坐的位置上。

    陈娇转头给了阿奴一个眼神,让她把案上的棋盘撤掉。然后她拉过李妍的手,说道:“听说你最近每日都有给微之送夜宵,将他照顾得很好。我这个做姐姐今天来,也就是想谢谢你的辛苦罢了。”

    李妍低下头,应道:“妍惶恐,不敢当娘娘的夸奖。”

    “没什么不敢当的。”陈娇将阿奴送上的茶杯,递到了李妍的跟前,说道,“微之的个性我是了解的。你对他用了心思,他既然受了,那将来一定会有回报的。放心吧。”

    李妍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陈娇,面上满是不可思议地神情。

    “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陈娇看着李妍可爱的表情,掩口笑出了声,“我把他从十岁养到现在。名为姐弟,可也差不多情通母子了。微之心里在想什么啊,我掐指一算就知道。”

    “姐姐……”纪稹无奈地叹息在此时响起,他靠在门边。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娇和李妍,说道,“姐姐,那边说月关在哭闹不休呢。你这个做人母亲的,也不回去照顾孩子。”

    陈娇经纪稹一提醒,呀了一声。立刻站起身,说道:“怎么那孩子今天醒得这么快?平时都还要好一会儿才醒的。”陈娇匆匆离了门,临走转过身对纪稹说道,“微之,你一会儿到姐姐那一趟。姐姐有话和你说。”许是走的太匆忙了,陈娇竟然不小心被门槛给绊了一下,幸而纪眼疾手快,将她整个人揽下,才免了她的五体投地之灾。

    陈娇惊魂未定,抬起头。却正和纪稹的双眸相对,纪稹眼中有着一闪而过地痛苦。陈娇有些奇怪,她皱起眉头。伸手抚摸了一下纪的脸,问道:“稹儿,你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问,纪稹立刻回过神来,他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道:“我没事。倒是姐姐你。”他抬手为陈娇理了理有些乱的发髻,说道,“自己要小心点。走路怎么都不看呢。”

    见纪稹已经恢复正常了。陈娇不禁怀疑刚才那一瞬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她甩了甩头,退开半步。说道:“我先回去看看月关。你一会儿记得过来哦。”

    “好的。”纪站在原地,看着陈娇带着大批随从离开,在陈娇完全远去后,才似叹似怨地喃喃道,“姐姐。”

    李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纪稹身后半步处,观察着他,她敏锐地发现纪稹似乎心事重重,但是在陈娘娘面前却硬是扮出无事地样子。

    纪稹这时,也转过身,面对着李妍。看着李妍娇美的容颜,想到刚才她和陈娇之间的对话。纪脸上露出了一丝意义莫名的笑,他开口说道:“我马上,就要出征了。”

    李妍没料到纪稹会忽然对她说这个,愣了一愣。

    纪稹继续说道:“我看军中的士兵出征,家人都会给他缝制平安符。你难道没有东西要送我吗?”

    李妍反应延迟了好一会儿,才真正明白纪稹的话中之意,眼中忽然落下泪来,泪水直接从眼睫毛处,掉落到地上,楚楚动人。

    “怎么哭了?”纪稹叹息着上前,将李妍揽到怀中,说道,“还以为你会开心呢。”

    “我是开心。”李妍忙抬起头,辩解道,“我只是……只是。”李妍忙从怀中找手帕,手忙脚乱之下,却发现哪儿也找不到手帕了。倒是纪将自己拍中的巾帕递到了她面前,让她拭泪。李妍将眼泪拭去后,咽呜道:“我以为,我等不到这一天了。因为你好像总是在很远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快。”

    “傻瓜。”纪紧紧抱住李妍的身子,说道。

    ……

    “姐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和李妍将事情说开后,纪稹便来到了陈娇暂住的院子里。

    原本在陈娇怀中地月关看到纪稹的到来,立刻伸出手,要小舅舅抱抱,嘴上还不停叫嚷道:“舅舅,舅舅。”

    纪稹笑眯眯地接过月关,双手往上举了举,说道:“小家伙,你又重了。”

    “不重,不重。”月关摇着头说道,实岁已有两周岁多地小家伙已经能够说一些简单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你再大,小舅舅可抱不动了。”纪稹点了点他地鼻子,说道。

    月关一听这话,似乎有些不安,歪着头想了想,展开双手挥了挥,又重复道:“不重,不重。”仿佛他说不重就能真的不重似的。

    陈娇无奈地看着正赖皮的儿子,将他抱到怀里,笑骂道:“你说不重就不重啊。”

    两人一边陪着月关玩,一边说着话。

    “过几日,就是大哥的生日了。”陈娇说道。

    纪稹听到这话,愣了愣,他们二人谈话时,会提到的大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希。

    “我虽然想为大哥送些礼。可是又怕陛下会多想,对大哥更添疑虑。”陈娇说道,“所以,你代我去给大哥庆祝下,帮我送句祝贺。”

    纪稹脑中想起李希,恍然意识到,过几日果然就是这位大哥的生日了。只是,依照古人的习惯,未到整岁生日,是不做大庆祝地。元狩元年的时候倒是李希地整岁生辰,可惜那会儿许多事情千头万绪,谁也没心思庆祝。所以陈娇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如今可终于有了时间,有了可托之人,代她送去祝福了。

    纪稹知道陈娇有许多奇怪的习惯,所以也没多问,为什么不是整岁的生日要如此隆重的去祝贺,只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那拜托你了。”陈娇见纪将事情应下,乐呵呵地笑道。

    被二人忽略了好久的月关,又感到不甘寂寞了,他走到纪稹腿边,拽着他的腰带玩。月关的力气虽然小,可多拽了几下,还真把纪稹的腰带给拽下了一点。这时,一个方块状的事物从纪稹腰带间落到地下。下身子,将它拾起,却发现那是一个缝制得十分精致。

    “这是……”陈娇惊讶道,“平安符?”

    纪稹脸色变了变,随即现出了窘迫的神情,说道:“那是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陈娇明显不信道,“稹儿,什么时候交到了会为你缝制平安符的朋友?也不带回来给姐姐见见。”

    纪稹脸上的窘色更甚,连话都说不圆转了,说道:“那是,那是……”

    “好了。”陈娇将平安符重新放到纪稹的腰带间,说道,“你长大了。这些事,姐姐也不问你。不过,可不许花心,真喜欢人家,就要好好待人家。知道吗?”

    纪稹看着一脸笑容的陈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脸上却还是笑道:“姐姐还信不过我吗?”

    从小院里出来的纪稹,松了一口气,他从怀中掏出平安符抚摸着,心中有一种逃过一劫的侥幸。有时候,他真不知道是该感谢陈娇的信任,还是该怨她。

    ……

    冠军侯府

    “喝!”挥完最后一拳,霍光完成了今日的所有功课。他喘着气,走到场边,从麦芽糖手中接过毛巾,擦着头上的汗,笑着问道:“糖糖,怎么样?我今天有进步吗?”

    麦芽糖看了一下边上的沙漏,说道:“嗯,比昨天快了一些。更熟练了。”

    霍光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说道:“有进步就好。过几日,就要重新回博望苑上课了。我可真担心,到时候达不到纪大哥地要求,要被他修理。”

    麦芽糖笑嘻嘻道:“公子这么努力,一定不会有问题的。”然后她又捂着鼻子,挥了挥手,说道,“你浑身都是汗。臭死了。快去洗澡。”

    霍光已经习惯了麦芽糖的轻度洁癣,只笑了笑,说道:“那我去澡堂了。你回房帮我把衣服拿来。”

    “知道啦。”麦芽糖点了点头,说道。离开了皇宫,没了很多年长宫女的耳提面命,麦芽糖倒是显得比在宫里的时候。活泼多了。

    麦芽糖一路蹦蹦跳跳地往霍光的房间跑去,中间路过书房,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感到有些奇怪,便踮着脚,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看。她瞄到一个白色地背影,正在书房里翻东西。那人的动作很小心,将所有动过的东西都放回原处,让人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麦芽糖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看到这鬼鬼樂樂的动作,总觉得不对劲。

    她便忙跑到澡堂。这时霍光已经钻进了水里,洗完了战斗澡。他看到麦芽糖回来。便抬起手,说道:“衣服拿来。”

    麦芽糖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去拿衣服了。便说道:“你先穿原来的。你听我说,我刚才在书房……”麦芽糖将自己在书房地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霍光也感到有些不安,他匆忙穿上衣服,跑到书房,却发现房门是锁着的,而窗户也没有打开的迹象。

    霍光疑惑地转过头,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这门锁是在我哥手里的。没有他允许,别人都进不去书房的。”

    “不会啊。”麦芽糖皱眉道。“我刚才明明看到。”

    “书房里,都没有什么钱财,便是有小贼,也不会挑这里的。”霍光说道,“而且小贼也没必要将所有东西放回原位。”

    “可惜……”麦芽糖还想坚持些什么。

    “你大概看错了吧。”霍光说道,“好了,便是有人进了书房,也没什么,反正里面除了我哥的兵书,什么也没有。”

    ……

    霍去病将鞭子交给迎上来的家人,往里面走去。这时管家走上前,说道:“侯爷,宜春侯在厅里等着你呢。”

    宜春侯便是卫伉,他们二人自幼不亲,平日除了家族聚会少有走动,听到卫伉忽然来访,霍去病皱起眉头,说道:“他怎么来了?”

    “来了有好一会儿了,一直在大厅等着呢。”管家答道。

    “他没为难小光吧?”霍去病问道。

    家答道,“二公子在后院练武,宜春侯没去后院。”

    “那就好。”霍去病点了点头,说道。

    卫伉一身白衣,坐在大厅内,手执酒壶,自斟自酌着,乍一看,倒是很有些翩翩佳公子的风范。他看到霍去病来了,便起身道:“可终于回来了。”

    “你来做什么?”霍去病将外袍解下,交于家人,寻了卫伉对面坐下。

    卫伉见霍去病神情轻松,动作潇洒,再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为了阳石公主的婚事,到处奔走,身心俱疲,不由得心中有气,便出言讽刺道:“看来你和你那知交相聊甚欢啊。”

    霍去病听出了他言中地不善之意,眯起眼睛,说道:“你监视我?”

    “哪敢。”卫昂起头,说道,“只是在路上碰到了平阳侯。”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霍去病听说是曹襄所说,也没怀疑,只点了点头,问道。

    “是姨娘托我来的。”卫扬了扬手,将一个平安符甩到霍去病身上,说道,“她给你缝地。不然你这破地方,你以为我爱来吗?”

    霍去病看着那平安符,有些怔忡,从他第一次出塞开始,卫少儿每次都会为他缝制一个这样的平安符。便是如今他破府而出,这个习惯依然。再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地所作所为,心中不禁有了一点愧意。他开口问道:“我娘,最近身体好吗?”

    “还不错。”卫俯视着他说道,“她正忙着帮阳石公主筹办婚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自然也好。”

    “这样啊。”霍去病说道,“陛下打算让阳石公主在詹事府出嫁,想必会让她很操劳,你替我多照顾照顾她。”

    “不用你说,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做。”卫伉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要真有心,把那杂……把那霍光送走,搬回府中,岂不更好。”

    卫伉丢下一句这样的话,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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