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四壁透风。

    他并没有丝毫惧意。

    记得还是童年时,他和表姐露薇在园子玩捉迷藏,忘记了练功,被父亲抓到后一顿饱揍,关进了角屋。

    那角屋很冷,也是四处透风,没有遮盖的被子,窗外的风声如野兽的嚎叫。

    他吓得大哭,但没有人来管他。

    他知道,父亲一定是把后园的门锁了,就连母亲都无法进入。

    迷蒙中,他忍了饥饿和伤痛睡去,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醒来时,他躺在父亲的怀里,难怪觉得枕头那么的温暖软和,原来是父亲的大腿。

    云寒只记得他贪婪地睡,根本没有一丝气力去在乎父亲如何摆弄他的伤口,只是觉得一阵阵寒凉后是钻心的疼痛,但那疼痛都唤不回他的困倦之意。

    那次后,他不再怕冷,也不再怕黑夜,更不怕黑夜中的怪物。

    一次被父亲打得狠了,他还曾同小薇姐姐携手逃跑,都跑去西山,那山里寒凉,四处有野兽的嚎叫,但他很勇敢,他抱紧小薇姐姐,安慰她不要怕,因为有他在,他是男子汉。

    如今,他更无所畏惧,既然落如野兽的嘴里,他只能抗争到底。演戏,他是不会的。

    森田少佐再次将魏云寒请到指挥部时,魏云寒没有坐,一袭长衫立在原地。

    森田笑了问:“听说,小魏老板黎园世家。戏唱得极好。颇得胡子卿少帅的赏识,既然在沈阳事变前你能为胡子卿唱戏,也能为皇军唱戏。要知道,艺人是不该参与进政治地,艺术只是个十分纯洁的东西,沾了政治,就臭了。”

    森田一双洁白的手套,捏着下颌,一双明亮的眸子带了骄傲。上下打量了魏云寒道:“人说支那的优伶,日本的艺伎,都是色艺双绝。只你们支那,有个新鲜的词。叫做~~叫做‘龙阳之好’。可惜来满州这么久,我都无缘一见。”

    魏云寒顿时面颊绯红,愤恨地目光受了羞辱般瞪向森田。

    森田带着战胜者的狂傲,走近魏云寒。但他身材比魏云寒矮小,站在一起,只能仰视魏云寒。

    魏云寒俯视他,反是笑了,对他说:“森田先生。不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你都要记住。楚虽三户可亡秦。不要自掘坟墓。中国有句古话,士可杀,不可辱!”

    森田优雅地望着魏云寒,魏云寒不为所动。

    刷的一声,森田拔出指挥刀。架在魏云寒地脖子上,那刀光映了寒阳的白光,明晃晃。冷飕飕。

    魏云寒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是目色中毫无惧意地看着森田。

    目光对视良久,森田问:“你,不怕?”

    魏云寒笑道:“死,很容易,活着,反是更难。杀死一个人,你征服不了他的灵魂。真正的征服,是心灵上地畏惧屈服。”

    森田将指挥刀放入鞘中,屏息静气,之后叹息。

    师兄弟们被绑在了一处,那冷森森的刑讯室里鬼哭狼嚎。

    师弟们太小,看到这些酷刑就吓得不知所措。

    森田说:“上面交代,你必须要留下唱戏。”

    魏云寒看看师弟们,笑了说:“你的戏我不会唱,若是唱,我只会唱抗金兵!”

    僵持不下,森田还算是君子,将魏云寒等人关押起来。

    这是一种软禁,周围都是日本兵,没人敢造次,怕连累了全班的兄弟,但大家都在想了如何去逃走。

    这天,魏云寒坐在月下吹笛,四面秋风伴奏,心里想着远方的亲人,想着故土。

    不知不觉中潸然泪下。

    一方手帕递给他,魏云寒抬头,见是森田。

    森田没有笑意,整齐的军装,袖口露出白衬衫的边缘,令魏云寒想到了胡子卿。

    记得胡少帅也总是如此注意仪容,修饰得一丝不芶,也是如此的体察入微。

    魏云寒接过帕子,垂下头。

    “你地家在北平?”森田问。

    魏云寒点头道:“我生在北平。”

    “为什么?你为什么来到东北唱同皇军做对的戏?”

    魏云寒仰望他轻笑:“如果有一天,日本被别的国家侵略,你是我,也会如此。”

    森田坐在了他地旁边,细聊起来,谈笑风生。

    森田很懂戏剧,他的父亲是中国通,他的家族是贵族。

    “难道,你真不肯唱吗?放弃一切,为了你我今夜的相识。”

    “会的,有朝一日,日本撤出中国,我会地,会唱给你听。如果我现在唱了,就是汉奸。如果你是个男人,你会甘心去听一个汉奸的戏吗?”

    四目相对,又是良久,月色下,二人无语。

    森田起身,仰视皓月道:“一路打进满洲,所向披靡,今天吃了败仗。但我不想恃强凌弱。”

    月色下,魏云寒的相貌皎洁俊朗,翩翩美少年一

    森田试着握了魏云寒地手,仔细端详他,嘴角挂了浅笑说:“回家去吧,回你的老家,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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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兴高采烈的挤在车窗边张望,二葵子对小月仙说:“师叔,我们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这么容易就逃出来,若是赶不上这班火车,怕真要被日本人抓去煤窑当苦工了。听说煤窑的苦工都不穿裤子的,还有活人拿来活剐,看能活多久。变态的小鬼子!”

    魏云寒无语眺望窗外飞驰而去的树木,苍茫的初秋中一切那么萧瑟,他想到了一身风衣的胡子卿拉了他地手在白山颠指点江山,想到胡子卿那饱含风情的俊目在包厢痴迷的看了他走向那高高的桌子。他看到胡子卿拿了他的照片在他眼前调皮的晃了说:“给钱,卖你。”

    那位他崇敬的从未拿他当伶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军主帅,就这么在他生命中隐晦下去,他不想去想他,想忘却北大营地枪声和一腔怨愤,但他不能,泪水已经全无,也没有逃生的兴奋。

    车忽然停靠在一个小站,二葵子下去买了几个窝头上来说:“先吃点东西。就快到出了东北地界了。”

    忽然一阵嘈乱,一对日本人在伪翻译官的带领下冲进车厢,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他们。

    魏云寒起身说:“有什么事,我是射日社地班主?”

    汉奸上来上下打量了魏云寒说:“呦。小魏老板,幸会幸会。”,又转身对日本少尉说了些什么,然后点头哈腰立正躬身不是并脚立正发出啪啪的声响说:“咳,咳依。”

    转身谄笑了吩咐魏云寒:“皇军说,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的。是不是携带了毒品走?”

    “长官,太君。我们是良民,唱戏的,唱戏的。”检场的老周挡了魏云寒陪了笑脸上前解释。

    被日本人一枪托打去一边跌在地上。

    “多嘴。打他!”汉奸吩咐。

    一堆伪军上来对老周拳打脚踢。

    魏云寒忙拦了说:“住手,你们不信,自己搜!”

    日本人打开行头箱子,看来一箱子五颜六色漂亮精致地行头,用刺刀随意挑起撕破。哈哈大笑。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小月仙剧咳着阻拦,却被日本人抡起枪托子砸下。

    “师叔!”云寒忙用身体挡去。重重挨了一下。

    “你的,班主的干活?”日本少佐诡笑了问。

    魏云寒擦把嘴角地血,傲然抬头,应了声:“是!”

    “里面的,搜身的干活!”少佐吩咐说。

    魏云寒张开手,任那日本兵在他身上搜摸,翻译官凑到少佐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少佐一脸阴笑,然后吩咐说:“那边,好好搜的干活。”

    魏云寒被推搡到包厢里,戏班的人收拾着物品。

    不久就听了魏云寒喊了声:“你们干什么?”

    一声清脆地巴掌声。

    “脱了,皇家赏你脸!弯身,搜鸦片。”

    翻译官喊着。

    小月仙等人感觉不妙,拼命的冲过去又被一群日本兵用枪拦住。

    “云寒,云寒”小月仙喊着。

    “小魏老板,你识趣些,要不就搜你一个辛苦些,要不就整个戏班搜身别走了。留在这里为大日本皇军唱戏快活。”

    小月仙紧张地说:“我去伺候,我帮了皇军去伺候。”

    戏班里鸦雀无声,都吓得不敢说话,就听了包厢里不时传来淫笑声,清脆的拍打声,和阵阵“友希友希”地赞叹。

    老周气晕过去,戏班众人又揉又捏,已经管不及在包厢里的魏云寒。

    只是小菊女扮男装的在一旁瑟缩,听到屋里那些笑闹声不寒而栗。

    几名提了裤子出来的日本兵边系腰带边同外面的日本兵唧唧咕咕笑说着什么换岗,那几名日本兵边解裤子边猴急的进了包厢。

    小菊的帽子掉了,露出一头乌发散落,二葵子忙想遮挡,却被一把抓了出来,提小鸡一般扔进了包厢。

    “不许动我师妹。”魏云寒的喊叫声。

    “不让这丫头伺候皇军,就小魏老板自己来吧?”伪军的声音,然后一阵日语的嘀咕,一阵嘲笑声。

    二葵子等人等日本兵走了,火车启动才冲进包厢。魏云寒跪趴在卧铺上一动不动,床上地上一片狼藉。小菊则衣衫不整的仰躺在床上没了气息。

    老周端来一盆温水为小寒清洗污浊,边安慰他说:“云寒,想开些,日子还要过下去,忍口气,总有报仇雪恨的那天。”

    小月仙却哭了说:“我想卖,也没人要我了。不搭上云寒一个,整个戏班子都走不了,都无法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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