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昏昏然的醒了过来,睁眼才聚焦,就见赵维一脸欣喜的看着我,旋即又变换了脸色,沉了脸,寒了声的训道:“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的将自己弄病了,昨日给你说的话,算是白说了。看来,你真是没将朕放在眼里。”

    我看着他,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怪罪,遂想起先前欲做的事,开了口,语声虚无的问道:“皇上,皇子可好。”

    “很好,聪明乖巧。”赵维已是露出一副慈父的容颜。

    我牵唇一笑,“长大了,定是像你。皇上,可取名了。”

    “取了。”赵维点了点头,笑看着我道:“齐儿,赵齐。”

    “齐儿,齐儿,赵齐,好名字,一统江山社稷。”我喃喃的在口中念道:“定是个可爱的孩子吧。臣妾本是准备前去的,谁知竟是不争气的病了。”

    赵维轻抚着我的额头,眼中布满柔情,“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朕就让齐儿搬过来和你同住。”

    我一震,还没反应过来,赵维已是笑着解释了,“今早在莲瑶苑众妃嫔来看齐儿时,朕已经宣布了,由你做他的母妃,带他长大。”

    “皇上。”

    曾经,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被我当时就拒绝了,他也没有再提过,没想到,现在他却是自己下了指令,让人只能遵循。原本以为。当那孩子出生降世时,是对我莫大地打击,每日看着他,也是一种伤痛。谁知,真到事情临了的当头,竟是生出期盼。生出希翼。

    见我愣神,赵维已是关切的问道:“可是不高兴了。”

    我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感动,最后,只是轻声的说:“谢谢你。”

    他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发,转眼就见紫玥端了药汁进来,伸手就去接,“让朕来。”

    紫玥看了看我。将药碗递与赵维,躬身退了出去。

    赵维扶着我做起,将枕头垫在我身后,才执了药勺一勺一勺地喂我,耐心的将一碗药喂完,替我擦了嘴,看着我满脸痛苦的样子,转头就向外吩咐道:“蜜糕。”

    我拉了拉他的手,轻声说道:“皇上,不用了。”

    “这么苦还不用了。”他皱眉心疼的看着我。“让李康去御膳房取你最爱的百花糕来,怎么样?”

    我抿唇笑着摇了摇头,静静的看着他关切的样子。难怪他人云说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应该就是这样地一种感受吧。如此夫君,如此柔情,就算是庙堂高远。如履薄冰,再艰难再疼痛,心是再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随之相赴。

    赵维无奈的只好依了我,“不吃蜜糕,那漱漱口,去去苦味?”

    我点了点头,依了他的言。漱口清了口中的苦味。

    赵维放下杯盏,在一旁无奈的说道:“怎么突然不吃蜜糕了?朕记得你以前吃过药,总是要吃那百花糕的。”

    我就了他的手躺在他怀中,“是洛师父说的。我这病,吃了药,是不能吃蜜糕的,会解了药性,那样就白苦了一回。”

    赵维轻轻的环住我地肩,默声轻拍,良久,才开了口,轻声问我:“蓉儿,做我的皇后,好吗?如今,国事已定,后宫也不可总是无主。这些天,每日上朝,群臣都是谏言,要早日立出我大朝国的皇后,可是,我只想你做我的皇后。自小,我就是问过你,待我大了,登上帝位,定是要娶你回来,做我的皇后,像父皇疼苏姨那般一辈子疼你。蓉儿,那时,你是答应了的。”

    他犹疑急切地说完,话语说的恳切万分,放下了他所有的帝王身份,只欲求我做他的皇后,就是凡家的正妻。如此的允诺,太过沉重,让我无法承担。

    许多事情,其实真的不是你不愿,你不甘,而是——你不能。

    就如,我无法做赵维的皇后,我无法应允他一般。

    不是我不愿,不是我不甘,只是我不能。如若可以,我愿掏心挖肺地为你,可是,皇后是太过沉重的枷锁,而且,我的身份……

    我该以何样的身份,去应允了这皇后。

    我实在是茫然不知,是手足无措,是难以应担。

    赵维见我只是沉默,满脸犹疑,又接口地问:“好吗?蓉儿,你愿意吗?”

    我直起身,抬眸看向他,“维哥哥,容我想想。”

    他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安,旋即有恢复了平常,只是声音冷了下来,“你是不愿吗?”

    “维哥哥,不是我不愿。真的。只是,我不知我该怎么办?”我伸手抓住他的双手,放在我的胸前,说道:“自小,我就是允了你,要做你的皇后,如今,我亦是甘愿的。如若可以,我定要做你的贤后,大朝的国母。可是,我不能。维哥哥,你不知道,我心里是何等的不安,我不知道我该以怎样的身份去应下这样的皇后之位,然后,母仪天下,统管后宫。是以段亦如吗?可是,我不是段亦如,我不是段将军的女儿,我以如此的身份去承下皇后之位,就是欺君之罪,是要连累了段氏一族的。就算我是,难道你不怕我应了皇后之位,那么段氏一族在朝野之间,不仅仅是统兵将军,还是国丈国舅,那样辉煌的地位权势,比起陈氏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维哥哥,难道你不怕又是

    氏吗?”

    这些,他定是都顾虑过的。只是,有些时候,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无论出什么样的一步棋,都是冒险。既然如此,还不如冒自己心甘情愿的险。

    我看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若,我以苏蓉儿地身份成为皇后,那么,我就是从一开始就是欺君,就是大罪。不仅你方给我父亲平定的罪名要重又覆上。追封的号也要摘去外,我将重是苏家的罪人不说,而且,会给这刚平定的朝野带来灾乱,于你,也是极为不利的。当年,偷梁换柱,逃过法场一劫。而后,在乐信坊中长大,任谁,也不愿大朝国地国母是这样的过往,连我自己都是要介意的,何况他人。”

    陈芷澜当初在慈宁宫的嘲讽,声声都在我耳边徘徊,每日每夜都不曾忘记。我的过往,我的曾经,对我。对赵维,都是无法毁灭的曾经,就算他爱我,也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去改变我的过往。所有地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这样的我。怎可登上皇后之位。

    —

    我松开了紧握着的赵维的手,看着他皱紧的双眉,“所以,维哥哥,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不管我以怎样的身份答应,去做你的皇后,都是顶着欺君的罪名地,于你都是极为不利的。毕竟我的身份还是有人知晓的。也许,有些知道的人现在还暗藏不露,是因为他们觉得如此事还未关己。可是,一旦我成为了大朝的皇后。许多地事情都是不好说了。你奋力赢来的江山,你还未施展的皇图霸业,怎可就毁在我的手中。维哥哥,我真的是不愿如此。所以,我不能,不能。”

    树大招风,站的越高,摔得也越重。倘是我如此的做了大朝的皇后,拿我定是要招聚所有大朝人地目光,所有的居心叵测也就会一点一点的浮出水面,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当初,我只是初入宫,初得宠,就已是艰涩行走,只恐错一步,就万箭穿心,悔恨终身。那时,只是想着怎样替父洗冤,还未考虑过更多。如今,如此的艰难险陡,我怎可拖着赵维和我一起复入。他作为高高在上地大朝的王,已是承担的够多的了。我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是希望为他带来些帮衬,而不是灾难的。

    “蓉儿,对不起。对不起。”赵维一把将我揽在胸前,语声抱歉的说道:“蓉儿,是我让你为难了,是我没有为你考虑过,总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

    “没有。”我将脸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前,说道:“如若不是你,我的父亲就只能永远沉冤了。维哥哥,谢谢你。”

    天气渐渐的越发寒冷了,庭院中的梅花也颤颤巍巍的开了几朵,似乎是在埋怨天还不够冷,就是含苞待放的顶着一个个的花骨朵,白中着柔柔如丝的粉,骄傲孤立的顶着,不愿展开笑脸。

    我和赵维的关系自那以后,已经慢慢的缓和了,虽然到如今都不清楚那些日子怎么就莫名的疏离了,就陌生了,可现在已是好过附加了。

    朝臣一直嚷着的要立后之事,也不知被赵维采用了何种手段压了下来,不再每日陈表要求赵维赶紧立后,倒让我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如此繁忙,赵维还是特意派了人去北疆,让洛之重配了药丸回来。自那之后,我的身子在细心调养下,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身子才愈,赵维就允了当日的诺,让齐儿搬过来与我同住。我命人将暖阁隔成了两间,内间是我住,齐儿的奶娘带着齐儿住在外间。

    孩子长起来是异常的快的,还不足百天的孩子已是渐渐的张开了眉眼,不再是粉团一块。

    闲着的时候,我就接过奶娘手中的婴孩,将他软塔塔的抱在怀中,看着他熟睡吐舌的样子,抑或醒了看着我“咯咯”眯眼笑得开心的样子,心中的洋溢的感情盛满了直往外溢。

    紫玥看着齐儿“咯咯”开心的笑颜,也在一旁逗乐道:“主子,看大皇子和你亲的,真像是亲生的呢。”

    是啊,齐儿自从初见了我,就没有认生的哭过,对我反而似极其的亲近。初见我的那眼,就胡乱挥着小手往我身上扑腾。赵维说,这就是天生的母子缘,他是替我那没福降世的孩子来与我相处的。也许,真的就是如此吧。缘分这个事情,本来就不是说就不是辨就能说清就能辨清的,只能顺其自然。

    我笑着斜了紫玥一眼。“别乱说话,要是让他生母听见了,许是会不高兴了。试想想,哪个做母亲地不愿亲自将孩子带大,如今,却只能分开。看着别的妃嫔将自己的骨肉抱在怀中,心里定不是滋味,这会再看着自己的孩子和带养妃嫔打的火热,像是自己亲生的,岂不是越发难受。”

    话音还未落,一个柔和地声音已是接话而起,“妹妹多虑了。看着齐儿和妹妹相处的这般好,我这才真是放心了呢。”

    我回过头。只见皇贵妃和沈婕已是娉婷的缓缓而入,紫玥一惊,忙俯身请安。

    皇贵妃抬了抬手,紫玥见状,忙躬身身退了。

    这些时日以来,皇贵妃总是每日定时的来看齐儿,有些时候,也会和沈婕妤一起来。皇贵妃为生齐儿很是受了一番苦,产后的身子也一直不大爽利,经不起劳累。所以后宫之事依

    婕妤协助着皇贵妃打理。沈婕妤倒是真衬了赵维赐美人”的封号,脾气温和,内敛沉稳,落落大方,又不失小女子应有的娇柔调皮,极有涵养地。不似宫中的其他妃嫔,不是争风吃醋,就是耍尽心机。

    “姐姐来了。”我将齐儿小心的交替到皇贵妃手中,说道:“姐姐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皇贵妃笑着将齐儿接到手中哄着,“放才沈妹妹过来看我,说有几日没见齐儿了,让我带她过来看看,所以。就提早过来了。”

    我淡淡一笑,说道:“原是这般,那也正好可以多坐会。刚好今日我让紫玥新寻了些锦缎裘狐,想给齐儿做几件小祅。孩子长起来都是极快的。需多做些合适的。沈妹妹既然一块来了,就一起看看,帮忙挑挑花色绸缎。”

    沈婕妤温柔一下,“如姐姐过奖了,如姐姐的刺绣在宫里可是让我们众姐妹望尘莫及呢,想来那眼光也是一流的,如今却让我们这些浊人来挑,岂不是污了姐姐的眼么。”

    皇贵妃也被沈婕妤这番话逗笑了,还未等我开口,就嗔怪道:“看沈妹妹这张嘴,这般伶牙俐齿,把人编排了还想讨个好。皇上赏了你个温柔贤淑,原来只是表象,留着恶人的真样,是来编排我们这自家姐妹地。”

    沈婕妤娇笑的推了推皇贵妃,双眼含笑的对我说道:“如姐姐,你可看莲姐姐这张嘴,人家是替她说话呢,她这可好,不但不领情,还让我成了胡乱编排如姐姐的小人,真让我里外不是人。如姐姐,你可是帮我评评理。我本想着如姐姐你的眼光是极好的,所以用不着我们这般再去费神地挑花色,选锦缎。后宫之事本来就琐碎繁多,莲姐姐每日劳心费神的,我想着让莲姐姐少一事就轻松一时,可她倒好。”沈婕妤假意生气的瞪了眼皇贵妃,然后来拉我的臂膀,“如姐姐,你不要只顾着笑啊,倒是给评评理啊,替我说说话吧。”

    我的心里一阵恍惚,这是好久都没有过的场景,曾经在乐信坊,我和婉儿姐姐,慧妍,阿兰也是如此这般,嬉笑打闹,没有世间烦恼,恍若与世相隔。这种久违的没心没肺的单纯快乐是好久都没有过地了,就算此刻大家都是脸上笑着,心中算计着的口蜜腹剑,也已经让我有了一丝的轻松,不再是沉重的倦意。

    我笑着似对待慧妍般地戳了一下沈婕妤的头,“看看你这般,左右编排了,再来撒娇。真可谓是伶牙俐齿,左右逢源的说了一番,还等着领赏。这可不,一会回去了,估计就自己偷笑着赏自己了。莲姐姐,你说可是在理,要是齐儿听得明白,定是都要笑沈妹妹了。”

    说着,我走到齐儿跟前,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逗乐道:“齐儿,你说说,你沈姨是不是该笑,是不是该笑……,齐儿,齐儿,噢……”

    轻轻的逗着,齐儿竟是真的笑了起来,我回脸笑着对沈婕妤一挑眉,说道:“看看,连齐儿都笑你了。”

    “不和你们说了,一起寻我做乐子了。”沈婕妤娇笑着努了努嘴,坐到桌边,端起紫玥方泡好的茶啜了一口,赞道:“恩,好茶。真是西境刚下的新鲜上好清茗,时节才到,如姐姐这就有了,倒还真是应景。”

    “妹妹好学识。”我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如此的拈来即知,头脑灵活,还真是难得,“皇上只封了个贤淑美人给你,端的是可惜了你的才情。”

    “怎么,你们开起小堂会,要给朕安排罪名了吗?”

    赵维笑着从外边走入,身上还穿着朝服,目光熠熠的看了大家一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们一一忙请过安,皇贵妃这才回了赵维的话,“如贵妃夸沈婕妤呢,说皇上只封了沈婕妤一个贤淑美人,可惜了沈婕妤的才情呢。”

    “是么?”赵维自皇贵妃手中接过齐儿,努嘴逗了逗,才抬头看着我道:“那依如贵妃之言,应是赐个什么样的封号,才会不可惜了沈婕。”

    本只是一番的玩笑话,可到了这番田地,还不如顺水推舟的送个人情。我眼珠子轻轻转了转,仰头想了一下,复才说道:“依臣妾看,端是怎么样都是不合适,沈婕妤才貌双全,贤淑兼得,贤淑美人,可惜了才情,只是一个贤淑才人,那又空耗了沈婕妤的青春美貌,可是淑美才人如何?”

    维赞叹的看了我一眼,“就依了如贵妃之言,就赐了这个封号。既然是淑美才人,那也不能空耗了这名号,这样,朕封你为淑妃。”

    突然的恩宠而降,惊得沈婕妤一时缓不过神,颤抖着唇跪拜谢恩。

    赵维将齐儿复又递与皇贵妃,笑道:“这事,还是多谢谢如贵妃。”

    后宫之中,争宠相斗赵维许是早已看透,所以,一般只要不要闹出格,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它过去,如今见和睦如此,他也定是乐意见的。如此的顺了我的意,晋了沈婕妤的位,也是想替我揽几个人情,为我在这后宫争夺中,立个雍雅大方,不悍不嫉的美名,让我拥有众望所归的母仪天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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