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沈原涌进龙城,恍然感受到它历经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斑驳陆离的街道上还赫然铭刻着往昔国度的悲沧历史。自那低声悲泣的啸风中似乎听到了凄风苦雨的嚎叫声,人民为了悍卫国土而用血肉之躯冲锋陷阵的厮杀声;在斑驳的城墙上似乎感受到那蝗虫般的利箭在空中飞舞,深深地刺裂了一块块墙板,一箭箭划过人们的胸膛。如血的箭,火热而愤怒之血浸染了整个城市,你如果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他们视死如归、誓死悍卫国土的豪气冲天的呐喊,让你在不知不觉中似乎穿越时光,又回到了千年以前的战场。

    卓不凡兴奋地四处张望着,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阿风,你看那把刀怎么样,一定不是凡品吧!”接而拉着他闯进一家兵器铺:“阿风,哪些兵器怎么样?”

    沈原委婉地劝道:“龙城的兵器在天下都是出了名的,这儿又是‘zi you之城’,你如果想买兵器,最好还是选自己合适的?”

    卓不凡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沈原淡然一笑:“用一句来概括:不论贵贱,只选对的。就算兵器是神兵利器,如果你不会用,买来也只能当摆设,又有什么用?你是学刀的,你不至于去选把剑吧!”

    卓不凡沮丧地道:“阿风、华五,你们有没有发现龙城里最好的兵器以剑最多,而刀却廖廖无几,没有一把是我喜欢的,真是衰!”

    华枫梧淡淡地道:“那是自然。龙城的人个个都是剑中好手,用刀者几乎没有?而那些买刀的人一般都是外来人,故而数量甚少。”

    沈原微笑道:“剑为器中君子,刀为器中霸王,人们自认为以君子相称,故而喜欢用剑,剑者可歌可舞,亦可防身,还携带方便;刀器一向霸道,比剑少了一份优雅的气质,多了一份沉重感,故而喜欢刀者甚少。”

    卓不凡眼睛一亮:“阿风,这么多年不见,你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乎更加成熟了,而且连我都有股仰视你的感觉也?”

    沈原微然一笑:“岁月能让一个人历经沧海而成熟,而江湖却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每个人都会在岁月的长河中感受到不同的生死历程,我想你的历程也一定是jing彩纷呈的吧!”

    卓不凡刹时脸sè煞白,他的历程可以说是不堪回首,如今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让他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

    朱孝天笑嘻嘻地道:“各位朋友,我有个提议?嘿嘿,这三天来匆匆忙忙地赶路,又被那群苍蝇追得灰土秽面,嘴里都淡出毛了,我们不如找家酒楼好好喝几盅,然后谈谈各自的人生经历吧,如何?”

    “不行!”卓不凡坚决反对他的提议。

    朱孝天胖脸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嘿嘿一笑:“为什么不行?难道你的江湖历程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说出口?”

    卓不凡脸sè大变,怒了:“朱孝天,你胡说什么?”

    沈原劝道:“你们不用争执了,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底线,我也例外?既然是自己的秘密,自然不为外人道之,这是人之常情?说来这几天各位都是受我连累,如今到了龙城,自然是我请客,慰劳慰劳大家。大家想吃什么尽管点,不要客气?”

    卓不凡脸上顿时由yin转晴,欣喜地道:“太好了!阿风是个土财主,今天不狠狠吃你一顿,简直对不起这几天的餐风饮露地赶苍蝇的生活,吼吼,我们走啦!”

    朱孝天嘴里嘟哝着:“这小子的脸变得还真快!”

    (二)

    几人穿过一条街,这儿酒楼林立,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阵阵香气迎面扑来,馋得朱孝天馋涎yu滴,眼睛瞪得老大:“嗯,好香的酒,这是汾酒;哈哈,香辣虾、大闸蟹、香妃鸡……”

    卓不凡鄙视地道:“难怪肥得像猪,原来是撑肥的。”

    朱孝天视卓不凡的话若耳旁风,人却一溜烟窜进了一家最豪华的酒楼。

    当沈原几人登上酒楼,朱孝天已经兴高采烈地坐在大堂里向他们招手,楼上的高朋满座、座无虚席,天南地北的声音可以知道他们来自各自不同的地方,正聚在一起边吃边兴奋地谈论着什么,谈论最多的话题自然便是明天龙城城主龙在天的六十大寿,每个人的脸都洋溢着兴奋之sè。

    不一会儿,小二已经端上来一盘盘佳肴,端上来四罐佳酿,他们训练有素地对客人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让每个食客宾至如归。

    “好吃!”朱孝天拿起竹筷,风卷残云似地夹着菜,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感叹地道:“爽呀!”

    卓不凡毫不示弱地跟他抢起菜来,“咕噜噜”一杯酒灌了下来,明亮的眼睛已有些腥松:“舒服!”他又把杯子倒满,举了起来:“阿风,我们干杯!”

    华枫梧担忧地望着他道:“沈兄,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喝酒为好?”

    沈原微笑道:“没什么大碍,我少饮浅酌一些,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很快三坛佳酿已经下肚,朱孝天胖脸涨得绯红,醉得眼睛更细了,他挥挥手:“小二,还拿两罐酒来!”

    酒刚到,朱孝天便直接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脸上流露出兴奋之sè,大笑起来:“很高兴认识各位朋友,我心里真的很开心,虽然我们只认识了短短几天,却比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还开心?”

    卓不凡撇着嘴一哼:“听你的口气,难道你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吗?那岂不是太没有意思了?”

    朱孝天苦闷地灌了一口酒,痛哭地道:“朋友?哼!他们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们都是狗娘养的?”他长叹一声,思绪中忧伤之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名利、富贵、地位就这么重要么?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吗?”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眼已醉了!

    卓不凡附言道:“不错!这世上有些人都是些王八蛋,忘恩负义之徒。当你得意之时,人人都来巴结你、奉承你;当你失意之时,那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当你倒霉之时,他们会用各种卑鄙的方法撇清关系,会落井下石,用各种恶毒的语言诋毁你,甚至攻击你?那会记得你曾经给他们的恩惠?”

    朱孝天呵呵一笑:“不错,他们都是王八蛋,忘恩负义的混球。”两人畅饮起来,相互勾肩搭背,相互诉说着各自的伤心事。

    朱孝天沧然一笑:“卓兄,你听我说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家族,这个家族的势力很大,家族的人也有很多,族长也是一位非常受人爱戴的男人,他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族,美丽温柔的妻子,天真可爱的儿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儿子三岁的时候,放长的妻子生重病而死,族长心里伤心极了!可在妻子死去一年后,族里作主张罗又给他续弦,娶了一房妻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原本别人都猜测族长的新妻一定会虐待或者冷淡大儿子,宠爱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的儿子长大以后成为族长。可是,事情却恰恰相反,族长的新妻不但不虐待大儿子,还十分宠爱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依他,待他比亲生儿子还好。开始大儿子对新妻还有些抵触情绪,慢慢地就喜欢上她了。二十年以后,两个儿子也长大了,族长也老了,大家就提议选族长的继承人。大儿子以为自己名正言顺地可以当上族长,可是到了后来,除了后娘,大家都选了二儿子当族长,就连曾经跟他最要好的朋友也没有选他。他伤心极了,心里不服。他们就说:你会什么?论人才,你胖得像头猪,二公子又英俊又潇洒;论武功,你连侍卫都打不羸,二公子已经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你除了好吃懒做之外,还会什么?族长之位如果落在你的手中,整个家族可能会衰败,甚至走向灭亡。大儿子呆住了,他回想起二十年来,自己一直碌碌无为,只知道吃最好、喝最好、玩最好的,还享受最美的女人,为族中从未做过一件事。反观弟弟呢?从小就跟家中侍卫一起cāo练、受苦,长大后又去了最危险的地方历练,为家族做了许多贡献。他想了许久,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族中人都很厌恶他,对他深恶痛绝;就连家族中的侍卫、丫环都瞧不起他;曾经最好的东西都变成弟弟的了,自己已经变得可有可无的透明人,宛若路边让人憎恶的乞丐,无依无靠没有人可怜的孤儿。大儿子差点快疯了,他收拾好细软,头也未回地疯狂地逃出了家,逃出了那个牢狱般的家,逃出了那个他曾经甜蜜如今痛苦的家。”

    朱孝天边喝酒边流泪,故事说完后,他便嚎啕大哭起来。

    沈原与华枫梧相视一望,心里便明白了朱孝天便是族长的大儿子,不知道他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族里?

    (三)

    听着朱孝天的故事,感受到他悲伤的情绪,卓不凡拍拍他的肩:“朱见,你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吧!族长之位,其实对你来说是负担、累赘,当族长太辛苦了、太cāo心了!无事一身轻多好!其实你的命也算好的,至少曾经享受过?没遭过什么苦难?就算你有个后娘,也待你如亲子,从未打骂过你,是不,你好好想想?想开一点吧,跟我比起来,你简直生活在天堂里,真是不知足?”

    朱孝天痛苦地哭了起来:“都是我没用,我太让父亲失望了!每当想起父亲那双痛惜的眼睛,我的心如针刺了一样痛?我知道父亲很爱我,毕竟我娘是他最爱的女人,在他的心目中,传承族长之位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弟弟。可我太让他失望了,我有负他的期望,呜呜,我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混蛋。”

    沈原叹息地道:“朱孝天,你不要再自怨自叹了!其实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怪不得你,而是你的后母。”

    朱孝天霍然抬起头来,惊讶地道:“后娘对我很好,从小到大都很照顾我,不认识的人都还以为我是她的儿子呢!”

    “是吗?”沈原冷笑道:“过度的溺爱只会让人失去自我,让他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从而走向极端。从你的故事中,我嗅到了一股yin谋。”

    卓不凡紧皱双眉,大惊小怪地道:“yin谋?我怎么听不出来?”

    沈原冷笑道:“从故事中我大概听出了你的后母是一个很有心计、很有耐心,却又极其可怕女人,她其实从小都在算计你?当她生下儿子以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她故意对你好,宠爱你,就是消弱你的意志;她苛求自己的儿子,其实就是磨砺自己的儿子,让他成才,长大以后可以取而代之,成为一族之长。也许从开始她进你家就在策划谋夺你的整个家族,嘿嘿,好可怕的女人,真是深谋远虑。”

    朱孝天顿时醉意立消,脸由红变白,神情便变得吓人:“不可能,这都是你的猜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后娘待我这么好,她绝对不可能害我,都是我自己没用!”

    沈原轻酌一口酒道:“你如果不相信,我也说一个故事给大家解解闷。从前有一个商人,他家财万贯,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虽然他很有钱,但却很爱自己的妻子,一直没有娶妾,膝下也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好景不长,他的妻子病死了,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子,他便又娶了一房妻室。那个后妻跟你的后娘一样,对前妻的儿子百般溺爱,让他吃最好的食物,穿最好的绫罗绸缎,还亲自挑选最漂亮的丫环来侍候他。过了几年,有一次,这个孩子在外面跟别人打架,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后妻不但没有责怪他,还出钱帮他摆平了这件事;又过了几年,这孩子在街市跟人斗殴,被对方打伤了,后妻知道了,就安慰他,不要紧,我替你出气,然后派人当着他的面狠狠地请人揍了对方一顿,还告诉他,以后谁敢欺侮你,我替你出气。她从来没有教育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慢慢地就养成了他自以为是、飞扬跋扈,以为一切可以用钱摆平的xing格,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喜欢在外面打架斗殴、惹事生非。终于有一天,他在集市上打斗中把人打死了,被判了死罪。当他被处诀的时候,他还天真得认为一切可以用钱来摆平,期望着自己的后娘会来救他,可当他等到的却是一张得意的笑脸之时,他此时才明白后娘的心意。可是已经后悔莫及了。这个故事跟你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处,你心里难道还不明白吗?唉,孩子是最天真的、最好骗的,他们尤如一张白纸,等别人为他们涂上颜sè。跟着好人做好事,跟着坏人做坏事,有时候过度的溺爱也可以把好人变成坏人。朱孝天,好在你生xing纯善,没有惹下杀身之祸,不然,你将会跟有是同样的下场。”

    朱孝天顿时头上冷汗直流,全身在剧烈地发抖,其实他很聪明,并不是傻瓜,不然也不会离开家族,走出了那个封闭的世界。只是他的心思还是太单纯,恍若一朵养在温室中的花,没有经过风吹雨打。他没有想过这么多,更没有想到后娘会如此处心积虑、深谋远虑地算计他,让他慢慢失去了父亲的期望和爱,失去族中人的对他的信任,最后失去了族长之位,让他自渐形秽、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家族,变成了一个无根的流浪者。

    卓不凡给了朱孝天一个深深的拥抱:“朱孝天,别难过?哥们一定会给你报仇,帮你揍丫后娘,揭穿他的yin谋,让你成为族长?”

    朱孝天狠狠灌了一口酒,原本醇香可口的美酒和着脸上泪水流淌下来,落到嘴里却变成了苦酒,涩涩地,他只是摇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原痛惜地道:“阿凡,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惜凭他现在的状态只怕无能为力?何况他的后娘经过二十年的深思熟虑的布置,只怕整个家族现在已掌握在她的手心,控制了很多人,拥有了不少的心腹,只要她儿子登上族长之位,一切都前程无忧了。朱孝天,你拿什么跟他们比?”

    朱孝天顿时耷拉着脑袋,喝着闷酒,卓不凡苦恼地抓抓头发,眼睛一亮:“不行,太欺负人了,一定要抢回来,不过不是现在?嘿嘿,江湖是最磨炼人的地方,你跟我们一起打苍蝇,多结交一些江湖朋友,然后拜一个名师为徒,不出三年,你就能把应该得到的东西抢回来,到那个时候别忘了叫上兄弟我,哥们替你揍他们?”

    朱孝天点点头,目光中泪水潸潸:“卓不凡,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跟我掉链子?我一定要轰轰烈烈地在江湖上闯一闯,拜一个最有名气的师父,然后回到家族给他们看看?”

    卓不凡大笑道:“好样的!来,我们干杯,为朱孝天加油!”

    沈原含笑道:“有自信就好,人如果失去了自信就真的无药可救了,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也一定帮你?”

    华枫梧倏然也举起了杯:“朱孝天,算我一个。”

    朱孝天顿时热泪盈眶,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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