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镇是个大镇,自己筑有用来防备山贼土匪土城,城门上还裹了铁皮,上有饰钉杨不悔走上前去,以刀柄击门敲了好一阵工夫,方见箭楼上一小窗开了,窗门传出嘶哑的声音:“方团练使有命,入夜城门不开,明日请早”

    杨不悔笑了笑,擂门如鼓,对楼上喝道:“我们是渤海人氏,躲避战乱来此,请你去转告方团练使,我们在路上抓了他的仇家,一个叫方正,还有一个是孙邳冶的女儿”

    箭窗砰一声关上了

    沈牧驱马走近杨不悔,问道:“怎么样?”

    杨不悔大声道:“上面那几条懒狗这么早就睡得醒不来了再不开门,咱们就带着这几个人走”

    一面又用刀柄敲门不久,门里传出铁链的响声,沉重的大铁门开了,门旁一边站着一个边幅不修的门兵,头上的铁盔都生了黄锈

    接着一个魁梧的汉子带着三个便衣打扮的人出来说:“你们抓的人在那呢?”

    杨不悔一挥手,兰家兄弟推着那个女子和方正等人走过来

    “还有七具尸体,都在后面的马车上”杨不悔说

    魁梧汉子看了看那个女子和方正等人,呵呵笑道:“真是老天有眼啊等等方爷见了你们,一定很高兴”

    “我代我家方爷谢谢诸位诸位这是”接着他又说

    “我家主人渤海张承范,因为得罪了渤海郡守,被渤海郡守诬陷私通反贼,家主准备去长安找人告状,不想路上遇到了贼人,不过这些贼人不通武艺,反被我们拿了我们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方爷仇家,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想进镇歇息一晚,顺便把这几个贼人交给方爷处置”杨不悔答道

    魁梧汉子想了想道:“既然这样各位请进来”说完又对身边的一个人小声道:“你快去告诉方爷,就说有贵客到了”

    接着又吩咐镇兵们大开城门,请李承明一行进镇车仗进得镇内,只见街市黑灯瞎火,一片凄凉景象,时辰尚未至头,大店小铺却多数关门落锁了街上只剩下几处摊贩仍在张罗买卖顾客三五一群围坐在小摊油灯旁,或喝茶或吃面,均默默无语李承明一行在街上从北向南缓缓走过,他们只是扭头向车仗略看一眼,就又低头捧起了面碗,端起了茶盅

    魁梧汉子将李承明他们带到一个客栈道:“今天天色已晚,几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如果我们方爷明天有空的话,我再来通知各位前去相见那些山贼就由我先带回去交给方爷,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杨不悔道:“容我去和我们少主人商量商量”说完他快步走到马车边上,将那人的话跟李承明复述了一遍

    李承明想了想,答应了

    这时候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几位爷,是不是要住店?我们这有上好的客房”

    魁梧汉子高声道:“小刘,这几位都是方爷的贵客,告诉你们帐房,一定要把几位爷伺候舒服了”

    “对不住,吕大爷,天黑小的没看见您老”店小二连忙跑到那汉子身边点头哈腰地说着

    “行了,行了,块去伺候贵客”姓吕的汉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店小二颠颠地跑回来,笑着说:“几位大爷,里面请”

    客栈内蓄了一撮山羊胡须的帐房先生迎了上来:“几位爷”

    “是吕大爷送来的,方爷的贵客”店小二连忙打断他说

    “几位爷快里面请”山羊胡连忙说到

    因为是方爷的贵客,所以山羊胡给李承明安排的房间十分宽敞,可能是这客栈中最好的一间房子了房子正中铺了一张巨大的织锦坐席,坐席边上的矮几上面放有笔墨纸砚和一些湖州薄竹纸

    这种雪白的薄竹纸是时下最昂贵的纸张,制成的信笺每张至少也要两文钱,二十张信笺就合一斗白米的价格显然,这里不像是客房,反而像是方景行用来招待贵宾的贵宾房

    李承明坐在案前沉思良久,意欲想出翦除方景行之良策然不知为何,总是心恍惚方寸不宁蜡烛“噼啪”一声爆响,熄灭了李承明长叹一声,又点燃一枝,举在手中走回到矮榻边上准备睡觉

    次日晨李承明起床,见已日上三竿,十分懊恼,走到旁边薛仁贵的房里,开口问:“方景行有没有派人来?”

    薛仁贵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方景行收了我怎么厚的礼,没有理由不派人来请我见一面的啊是那出问题了呢?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可能没有动作啊?”李承明想

    “我们出去转转”过了一会李承明说道

    两人并肩走出客栈始时,二人南去,看了看兰城有名的白虎塔镇南有一荷花池,池中有一山丘,白虎塔就立于其上不过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并没有什么看头,李承明遂与薛仁贵返回,混杂于北行的人流之中

    早晨和晚上一样,大街上行人蜂攒蚁聚,街市两旁的大号小店生意也很兴隆,只是不闻笑语飞声,店家顾客一个个说话声都压得很低,开口前亦常常左顾右盼李承明与薛仁贵走过一个石牌坊,西拐,直走到一个市场方停市场上又是另一番景象,很多小商小贩,都哑着嗓子招徕顾客,无不夸耀自己的货物价廉物美还有几个僧人,东一个西一双正举钵化缘

    市场中央一渔人正与一白面腾生吵骂一群闲汉围了上去,一个个企足延颈,观看热闹看情形渔人在斤两上做了点儿手脚,被后生识破,故争吵起来最后,后生将一把铜钱扔进鱼篓,怒道:“区区渔民,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上下其手,欺骗良善如今这世道真是奸小得逞,正义难张,奈何奈何”

    话犹未了,一宽肩阔背大汉排众上前,对准后生面门就是一拳,一面骂道:“你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在稠人广众之中,指桑骂槐,影射辱骂我们张大人爷今日先让你尝尝老拳的味道,下次碰着,割断你的舌根”

    薛仁贵见了这情形,就要上去打抱不平李承明忙将手按于他手臂之上,暗示他不要鲁莽从事围观的闲人见状,一个个如鸟兽散后生则一声不吭,拭去嘴上血迹,低头自去

    李承明给了薛仁贵一个示意,二人便尾随后生跟踪而去后生进了一条僻静小巷李承明大步流星追到他身边,说道:“相公请留步恕我冒昧,适才偶见那泼皮虐待于你,你为何竟忍气吞声离去,不将他告到有司衙门?”

    后生闻言立定,满腹狐疑将李承明与薛仁贵上下打量一遍,冷笑道:“你道我不知你二人乃是方景行的细作?后面跟着壮汉呢你们休要异想天开,我岂能二次自寻不自在?”

    李承明左顾右盼见巷中只有他们三人,乃说道:“相公休要惊怕,我们是渤海来的客人,你有何难言之隐,但讲不妨”

    那腾生冷笑一声道:“你们是长安来的才是真的”

    李承明一听,顿时遍体生津,面色变白只见他用手拭了拭前额,镇了镇精神,又深深舒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漾开笑容,对着那腾生兜头一揖,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说的是官话”腾生答到

    官话也就是普通话,不过唐却是以山西话为普通话

    李承明点头道:“不错,我是长安人,适才你话中有话,此镇气氛不正常,你有何皮里阳秋,敢不敢与我和盘托出?”

    那腾生叹了口气道:“看你们是外乡人,又是两个小孩子,我倒也愿意和你们说一说,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借一步说话,我请两位喝一盅香茗,也可将一孔之见、一得之愚细细说来”

    李承明点了点头,三人来到闾巷犄角处一爿茶肆,于隅角一张茶案旁坐下茶博士上茶毕,那腾生低声道:“老爷有所不知,本县出了一个恶霸,名唤方景行此人独揽一镇大权,武断乡曲,鱼肉百姓,全镇竟无一人敢对他道个不字方景行在宅中豢养了约百名打手这帮爪牙整日在镇中狼奔豕突,欺压良善适才我在市场并未指名道姓骂他,脸上也还是吃了他的打手一拳”

    李承明问:“这帮打手平常身上携带什么兵器?”

    “这伙泼皮平素只带棍棒、利剑在身,但在张宅内却般兵刃俱全,堆积如山”腾生答

    “你可曾去过张宅?”李承明点了点头又问

    “这个却是不敢平日见他躲犹不及,还敢去惹是生非张宅那一带地方,晚生是从来不去的,只老远看见张宅四周圈以双层围墙,四角上望楼高高耸立,可谓戒备森严”腾生答

    “看来只有智取,不能强攻了”李承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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