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与李虎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后,他们手中的这两锭银子能兑换的宝钞会多出来好几倍,更没有想到,同时带来的会是天下大乱。实际上,在北宋开始出现最早的纸币交子后,因为纸币携带方便,安全,逐渐取代铜钱,铁钱而作为主要货币。元朝刚立国之初便发行宝钞,甚至规定只许用钞,不许用钱或金银交易,但到了元朝中期,也只得开放限制,允许官绅吏民使用金银交易。元朝宝钞面值分为十文、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两百文、五百文、一贯、两贯十等。当时习惯称钞一贯为一两,五十贯为一锭,又因为钞法以银作为根本,法定的钞银比价是钞两贯同白银一两。但是从元朝中期以后,钞贬值的厉害,一两白银兑换的钞增加了好几倍,李虎的说法一两银子换六贯宝钞兴许还是保守估计呢。

    由于得了周县令的吩咐,郑凡和李虎回去什么都没有说,没告诉任何人。接下来的几天里,郑凡的ri子依旧保持原样,没有什么变化,每天按时上工,下工。生活也没有因为那一天的事有丝毫改变,而郑凡知道,周县令的那一番话就是jing告了。毕竟吃了这么大的事情,公开的影响不好,而刺客又是一个死士,说不定来头更大,刺客的身份大概也只有李好问这个当事人知道其中的端倪。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多着呢。而从那一天以后,郑凡也没有见着李好问,毕竟他是二品的廉访使,他的身份与电视里的八府巡按差不多,纠察吏治,查验税粮,考核刑律,每一项都够他忙活的,偏偏他又是一个及其认真的人,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即是是他有心来,也被忙得顾不上了。

    郑凡也打趣问过李虎,问他为什么不投在齐百户手下,看得出,齐百户对李虎很是看重,起码在他手下,混个一官半职的。郑凡曾经笑着问道:“你莫不是怕过那种在到头上舔血的ri子?”

    李虎委屈道:“哥哥怎会如此想,我不去,非是害怕而是不愿。我只是一个穷汉子,当不得大用,家中又有老夫老娘需要赡养,岂会贪恋权贵而行不孝之事……再者,朝廷的等级森严,高官权贵皆由蒙古人,回回(sè目)人把持,我一个小小的汉人,由怎么轻易有那出头之ri。与其受那窝囊气,过着提心吊胆的ri子,还不如在乡野zi you自在的舒坦,虽是穷苦,可是却是开心。”

    郑凡没有想到李虎会说出如此有主见的一番话,李虎平常看着老实木讷,实际上也是一个有见地的人。实际上他也是极为反对李虎从军的,刀子上舔血的ri子真的那么好过么。答案是否定的,偏偏又赶上元末这个大乱世,天天劳累奔波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ri子,也许还会在睡梦中被割了脑袋,一觉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虽说李虎骁勇,可是个人勇武在千军万马中算的了什么,多少武艺高强的好汉英雄最后还不是战死沙场,更何况李虎会的只是野路子,连齐百户都说尚需调教,这种情况下郑凡岂会愿意他从军。其实还有一个自私的因素,但逢乱世,人命卑贱如草芥,他还指望着李虎能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呢?当然,郑凡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会走上一条在刀尖上跳舞的ri子。

    第十二天的时候,护城河已经彻底挖好,城墙也在工匠的努力下修葺一新。趁着还没走的空档,郑凡与马大宝已经商量好先有马大宝将刀埋在郑凡回家的路上,并做好标记,以备回去得时候拿走。马大宝这几天明显也听到了关于郑凡的传闻,曾软磨硬泡让他说说事情的经过,不过周县令的话还历历在目呢。笑话,郑凡还想再活几年呢,哪敢说,只得颓唐说不方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他。二人以后见面都不知道能不能呢,这句话明显就是在打哈哈了,不过马大宝也不是小气的人,知道他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故而也没有多问。不过他越是如此,郑凡心里越是不安,别人把自己当做好朋友,实际上他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耿二愣子算不上,李虎把他当成哥哥。现在让他瞒着马大宝,心里总觉着有疙瘩似的,可是又不得不如此。

    早上,当城门打开的时候,郑凡他们做了第一批出城的人,守城门的兵丁看着这群苦哈哈们在城门口那猴急的样子,一个个都很开怀。

    出了城门约莫走了一两里路,来到一个三岔路口,郑凡借口自己撒尿的功夫,与其他人脱了伙。去往二龙乡的是左边的那条道,他沿着中间的那条道紧走了几十步,待看到一棵大树,心中咯噔一下,就是这儿了。那棵大树是斜着的,树的根部在靠里的那一侧形成了一个草窝子。夏季的野草长得特别茂盛,从外面看,与其它的野草丛并无异样。郑凡将那半人高的野草扒开,眼前赫然出现了他所要找的东西。看的出,马大宝很是细心,特意将刀用旧麻布包了个严严实实,莫了还不放心似的,用麻绳还绑了一道。拿好东西,郑凡才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众人走的不远,见他手里拿了个东西,正yu发问。郑凡早往李虎手里一丢,做个甩手掌柜的了,李虎那样子,就是再胆大的也只得咽口吐沫,当做没看见一样,反正这几天在他们的眼里两个人总是神神秘秘的,倒见怪不怪了。

    人哪,总是这样,来的时候磨磨唧唧的,回去的时候不用韩成催促,一个个撒丫子走的飞快,只不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焦虑的神sè。看见李虎那张脸愁得跟苦瓜似的,眉毛眼睛都挤到一块去了,郑凡没好气问道:“你挺着那张马脸干啥呢?”

    “哎呦,哥哥哎,这么多天了没下雨,你不急啊?”李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好像天上会忽然下雨似的。郑凡一听,对啊,自己从来这里开始,就没有遇到过一场雨,连个yin天都没有。眼见着太阳逐渐毒了起来,一行人走的是满头大汗,可是身上的热哪里比的上心里的焦急。算算ri子,有大半个月没下雨了,眼下可是稻禾抽穗的时节。他们这地方,基本上是一年种两茬农作物,冬种麦,夏种稻,一年两次收成,别看着比别的地方好,可是除去交税的,零零总总,没剩下多少,一年到头来,也就混个囫囵饱。

    郑凡前世就是农村的娃,多少也干过一点农活。夏天的时候雨水热量充足,稻子长得特别快,两个月就可以抽穗,四个月左右基本上就有收成了。眼下正是稻子抽穗的时节,而后就是灌浆,这两个时节可以说是种稻的关键时刻。水量,热量缺一不可,否则一年的心血就白费了,没有充足的雨水稻谷结出的只会是秕谷,就是光壳没有果实的那种。

    一行人在急急忙忙往回赶,虽说回去不一定能够帮得上忙,但是早点回去总比在这里干着急瞪眼要好。太阳还是那般毒辣,似乎要烤干大地上的最后一丝水分,眼见到了午后,太阳渐渐西移,比前番要好的多了。

    郑凡他们又歇了一阵,准备养足jing神后马不停蹄往回赶,看能不能在天黑上灯时赶回村子。才刚坐下来喘口气,李虎就凑过来了:“哥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莫是热的说胡话?这明明嘛声音都没有啊。”郑凡正累的慌的呢,没好气白了这家伙一眼。

    “你细听听,真的有声音唉。”

    郑凡仔细一听,还真的有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吵架呢,而且越来越大。在场的汉子们一听都有点紧张,这地方名叫三道坡,山势险峻,林深树密,一向都不太安宁。不知道什么ri子这里突然出现了一股啸聚山林的强盗,一伙几十号人,官兵剿了几次。但每次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只得罢手。官兵一走,他们就像鬼魅一样冒出来了,领头的叫二狗子,这伙人无论穷富,谁都打劫。郑凡起先浑不在意,不过听李虎说了这一通,心里有些害怕起来。

    “虎子,虎子。”韩成瞅着李虎,连忙跑了过来,带着讨好的语气道“虎子,你说会不会是那天杀的强盗。”

    “说不好,这里一向没有人烟,现在天气热的荒,附近全是山,谁会往这里跑。”

    “会不会是会不会是隔壁鲁村的人呢,他们走在我们前面,这条道也正好通往他们村呢。”韩成心里倒希望是鲁村的人,鲁村就是耿二愣子那帮人所在的村子。

    “这样吧,我去看看,叫大家都小心一点,莫发出声响。”李虎思索了一下,别看二十多个汉子,可是全都是庄家地里刨食的农民,又是赤手空拳的,当不得大用。他决定自个儿先去打探打探情况,不管怎样,先得了解一下情况不是。

    郑凡一把手抓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李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便同意了。郑凡不是脑袋一热,而是有些担心,万一真的碰上强盗,跟李虎在一起,总是要好一些的。再者,他心里很是好奇,古时候的强盗真如电视和小说一样么?见面会不会说:“此山由我开,此树由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李虎知道他的脑子好使,兴许能在关键的时候出一个注意,故而也没有拦着他。

    “好,就有劳你们两个了。”韩成正是这个意思,这伙人在这时候都将李虎看成了主心骨,听得两个人一起去,求之不得呢,自无不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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