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深夜。

    四周寂静无声,空旷一片。只有那道路两边的桫椤树在夜风中发出孤寂的唦唦声。

    甚至,连蚂蚁也睡去了。

    可是,这黑衣人却停下了脚步,突兀的说出了一句出来吧。

    是他眼睛出了幻觉?还是耳朵幻听?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面五米外的桫椤树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却诡异的闪了出来。

    仿佛一道隐匿在凌乱水面里的倒影,这一声召唤,却将水面缓缓抚平,而后,这个倒影才渐渐真实可见,渐渐还原为人形。

    个子很高。年龄不大,大约奔三的光景。长发。头上一顶棒球帽。就那么懒洋洋的倚在桫椤树上,单脚支地,摸出一根烟,对他邪邪一笑,瞬间点了火,便抽了起来。

    夜风凉爽。

    似乎很享受。

    昏黄的路灯下,只有兹兹的抽烟声。

    “路鸣?”

    黑衣人似乎认识这长发神秘男子,而且还很熟。只是,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嗯哼。”长发男子耸了耸肩膀,那意思似乎是是又怎么样。

    “里面一幕你看了个完整版?”

    “是。”路鸣一脸认真道。

    “如果我现在没出来,你是否准备出手了?”

    “是。”表情依旧认真的像个课堂里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学生。

    “这么说这件事你也有份?”

    “是。不但有份,而且还很有份。”

    “怎么说?难道……是你丫幕后主使的?”

    “,”路鸣摇着手指,“我只是个拉皮条的。顺便从中赚点外快。”

    “……”

    “嘿嘿,如你所猜,这单生意是我介绍给雷万道这头老虎的。”

    “……”

    “所以你不能找雷万道麻烦。万一他挂了,那我岂不是留下了骂名?”

    “……”

    “风三是雷万道小弟,与我无关,所以,我一直在欣赏着你们的jing彩表演,没有动哪怕一根手指头。”

    “……”

    “喂喂喂,你这只臭虫小强怎么啦?好歹吐句人话啊?不说话的样子,人家会感觉很害怕,呜呜……”路鸣竟然学女人捂着心脏,一幅怕怕的样子,极其欠抽。

    “……”

    “喂,我靠,丫不会被我气死了吧?小强!小强!回个话撒!”

    “你吗隔壁的……”

    黑衣人闭着眼睛,沉默半晌,胸口急速的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着一样。嘴唇轻动,只讲了这五个字。

    路鸣一头汗水。

    等了半天,结果金口一开,是这个五个很让人郁闷的字眼。

    “草,小强不是哥说你,你丫能不能吐点象牙出来,怎么骂人呢?”

    “你妹的,劳资不但要骂人,还要打人!”

    黑衣人仿佛真的被激怒了,伸手一捞,左扣着一枚飞刀就要超路鸣飙来。

    “别,别,别呀!”路鸣急忙摆手,嘴里烟都吐了,一脸堆笑。“强哥!我喊强哥还不行吗!嘿嘿,喊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啊——”望着黑衣人那貌似要变绿的脸,路鸣急转道,“打住!我打住!咱不说这个!”

    黑衣人这才缓缓将刀收回去。其实他也不是想真和眼前这爱装逼的家伙干上一架,只是除了那个仙女他最憎恨这个世界有其他人喊他小强,任何人。

    话说回来,真要是干起来,还不晓得谁能胜呢。

    两个人谁更强一些?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可惜,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他们就一直在打,打了这么些年还是没分出胜负。

    “给我个解释,否则,非打不可”黑衣人瞧着对面那个又掏出香烟的家伙,带着厌恶的表情说道。他最讨厌烟,因为他觉得烟会损伤他的神经,这样,他的手就会迟钝,他的飞刀也会厌恶他。

    “嘿嘿。”路鸣美美的点上,享受的深吸一口,缩着脖子,面上的神情要多陶醉有多陶醉。“我说强哥嘞,你干嘛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这件事你就不要多管了,哥们我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过我哪天是神经病胡闹过了?”

    “不,这件事我一定要过问到底……”黑衣人忽然声音一低,神情似乎有些黯然,看的路鸣暗暗惊奇。

    “为什么?”

    “因为,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也惹到了我。”黑衣人说这句话时,语调前轻后重,仿佛惹到前者,前者并没有多大的愤怒,并不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而后者的愤怒完全因前者被惹而起,并且更加严重!

    “秦霓裳秦大女神?”

    “是……”黑衣人表情很怪,仿佛极不情愿这个玩世不恭的长发流氓这样喊她。

    路鸣忽然笑了起来。猛抽了两口烟,手插在手袋里,缩着脖子轻轻抖了抖,一片落叶轻轻飘下。“那晚秦大小姐和那个叫李观棋的在一起这我确实没想到,但是……好在最后秦大小姐没事,一点点都没事……”

    “叉你妹的!你他妈的知道没事两个字怎么写的吗!那晚要不是那个山犊子用那条贱命护住了她,她还会没事么!你还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么!”黑衣人暴怒,一声声虎吼,在这个寂静辽阔的五区一隅,久久回荡。“很久以前路鸣我就和你说过,此生,如果有谁敢伤的了秦霓裳,我即便追到刀山火海阿鼻地狱,忍受千刀万剐,也要将他立毙刀下!无论任何人!任何人!”

    末夏的夜风似乎有些凉,路鸣竟微微感到些许寒意。究竟是夜风所致还是前面这此时已如疯如魔宛如煞神的好友,他已说不清。

    “此生,如果有谁敢伤的了秦霓裳,我即便追到刀山火海阿鼻地狱,忍受千刀万剐,也要将他立毙刀下!”

    沧桑、执拗、激荡、悲愤……诸多的字眼已形容不了这句话回荡在风中久久不散的话。每个字,每个字,都是黑衣人从胸膛从眼睛从手臂从心从肺从灵魂从躯壳蹦出来的,带着炽热体温,带着鲜红的血液,带着男人的承诺。

    每个男人内心中都有一个希望守护一生的女人,于是一些男人们抱得美人归。

    然而命运大多数的时候总是喜欢捉弄美好,于是,大多数的男人们随着时光的流逝,将这份守护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偶尔一两个深夜的窗口,静静点起一支烟,还会记起她们的身影。

    除了这两类,还有一类男人。他们是偏执狂。命运给他们安排了平行线的角sè,可是他们依旧偏执的将深埋心底的那份守望,挖出来,放在手心,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守护着那个女人。

    麦田的稻草人,痴傻一生,燃尽生命,也要让鸟雀勿扰。

    路鸣忽然感觉眼睛有点酸。认识这个经常打架斗嘴的凤须强已经三年多,第一次,第一次才发现他是个如此执拗的情痴。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道,“须强,这件事,我只能说抱歉。因为它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这是上面给我的命令……”

    凤须强没有说话,他微闭着双眸,口中念叨着“上面的命令……上面的命令……上面的命令……”忽然哈哈大笑,状若疯癫。“上面又下命令了……哈哈哈哈,很好!很好!这次不是卖女儿,换成要女儿的命了!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那个李观棋我调查过,身份低微,没半点特殊,为什么成为家族目标,这点我也很奇怪。而且,上面特意交待自己不能出手,必须雇佣‘影盟’出手。所以……”

    路鸣低着头,不敢正式他的眼。半晌,忽而抬起头,满脸的无奈和落寞,“须强,其实……我们无法改变什么……只能遵从命运的安排……你懂么……”

    “我不懂!不懂!我只知道一个可以把女儿当作利益的交换品出卖出去的人,不值得我去尊敬,不值得我去卖命!”凤须强嘶吼道,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狼。

    “可是他给了你第二次生命!给了你第二次人生!”路鸣怒啸。也许是对凤须强,也许是对自己。

    “不!不!我不想听这些!我只知道,如果哪天霓裳真被卖到了龙家,即使杀到血海黄泉,我也要把她带出来!!!”凤须强仰天咆哮。

    “你能护得了她一天,能护得了她一辈子?再说你这样护着她。她有被你感动过么?那晚她和那个李观棋在一起的时候,你在哪?是不是被人给当电灯泡一样的支开了?你跑来找雷万道拼命,她在关心着你的生死吗?你为了她而愤怒,她又是为了谁而伤心?须强,这些你想过没有!你想过没有!值得么!”路鸣猛地冲到这个多年老友面前,使劲的晃着他的肩,想把他晃醒,不再轻视自己的价值!

    可以,他不是他,他永远不会了解一个已经将某个女人种进心魇的疯魔男人该有的举动。

    凤须强忽然一把掰开路鸣的双手。

    暴怒的神情忽然渐渐散了去,一丝丝的清明与冷酷似乎重新回到了他脸上。

    凤须强长长的黑发在夜风下凌乱的飞舞着,不时扫过脸庞,将路灯的光影解剖为一道道一道道的斜痕,印在脸上。

    那里,没有了煞气。

    那里,没有了感情。

    那里,没有了思想。

    那里,只有守望。

    “你说的对……路鸣,我们都是木偶,被人提着线的木偶,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拯救别人的命运……我们的一生为一个人而活,是他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新生,给了我们武功,给了我们举手投足间可以要敌人命的本领,给了那些凡夫俗子门人人羡慕的背景……可是,我与你又有不同……自从霓裳出现在我眼前,我便知道此生除了要做木偶,还要做一个守望者……我不求什么,只求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幸福……这也是我的命……哈哈哈哈,值得么……值得么……我又去问谁……”

    路灯下,昏黄的大道,一个黑影,一步一步,走去。

    伴随他的是一阵放荡不羁的狂笑。

    地上,一个影子越拖越长,越拖越长。

    长的像守望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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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凤须强的角sè个人很有感觉,就是名字没想到,很搓。汗个。令外,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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