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蓝缓缓抬了眼,男子颀长挺拔的身躯立于她身侧,逆光而站,披了满身的光明。在这个瞬间,她恍惚中觉得男子高岭之花般的冷淡似乎……忽然间消失了。在她心底里生出了难以言表的温暖。

    “王爷。”

    “今日瞧见了什么,竟能叫你恍惚至此?”

    君青蓝出门的时候,李从尧并没有跟着,她回来的时候,也并不曾瞧见他的踪迹。她才直接去寻了唐影,之后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再也不曾动弹过了,至于李从尧什么时候回到了客栈,什么时候进了屋她都全无知觉。

    “我……。”君青蓝开口,声音竟是难以想象的嘶哑。

    李从尧伸手从桌面上端了一盏茶放在她的手心里:“不着急,润润喉慢慢说。”

    君青蓝瞧一眼手中的茶盏,茶水不冷不热,刚刚好能叫她冰冷的手指一分分的感受到温暖,是她往日里喜欢的茶水温度。房中并没有容喜,这茶水莫非是李从尧亲自为她备下的?

    她摇了摇头,抛却这不合实际的想法。

    “我在想,人……真是不可貌相。”她思量良久,方才缓缓开了口。

    “哦?”李从尧不动声色,坐在她身侧。夕阳余晖落于二人肩头,竟奇异的和谐,将两人身影在身后交融,渐渐合为一体。

    “月初死了,只余尸骨,血肉无存。”君青蓝声音微冷,吸了口气只觉齿寒:“纵然她有满身罪孽,这样的死法终究……太过惨烈。”

    老人常说死者为大,一死百了。人若真的死了,所有的仇怨自然也就一笔勾销了。然而,生前风光无限的月初在死后居然落得个尸骨不全的下场,怎能不叫人唏嘘。

    君青蓝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多么大的仇恨,能叫人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月初的死,只怕并非一时兴起。”

    君青蓝点点头,李从尧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众人皆知月初急于赴约离开了红酥手,然而她约见的地点以及碰面的人却再没有一个人知道了。月初死于黄家老宅,死前宅院外面有府兵把守,凶手与她如何进入,她又是如何死亡,竟无人知晓。

    在这一系列的事件当中,似乎除了月初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出现。所以,凶手在动手之前早已经做好了周详的计划。

    “杀害月初的人惯常使用刀具,且对骨骼肌肉非常熟悉。”君青蓝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他为了毁尸灭迹,在杀害月初之后,剔除了她浑身的血肉,只余白骨。若非经年累月的训练,断然不会有如此熟练的手法,何况,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门外还有大量府兵把守巡逻。这人的心智,胆识都非常人可比。”

    李从尧半眯了眼眸:“你心里对这人该是已经有了概念。”

    “是。”君青蓝点头:“这人与月初极其熟悉,与他相见,月初会特别在意自己的容貌装扮。他惯常使用刀具,对黄府老宅地形熟悉,且,与月初有仇怨。早在红酥手的时候,我便已经能隐隐猜到那人是谁。但……当我瞧

    见月初的死状,实在……没有办法相信。”

    符合君青蓝所说那些条件的人在管州府中并不多。但她怎么都无法相信,那人的手段会那般残忍。

    “黄府灶台,砧板以及菜刀上都有大量血迹。联系到河边发现的白骨,基本上可以确定,月初在被人杀害之后,凶手在灶房中用菜刀,将她的血肉从白骨上剔除,再给细细剁碎了。”

    君青蓝深深吸了口气,能一丝不苟的做完这些事情,这人的心性得有多么可怕?

    “在处理完尸体之后,他将骨头浅浅埋在了护城河边。按理,如他那般心思缜密,万不该只将尸骨埋在那样浅的土坑里。我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为之。故意将尸骨浅埋,引来野狗捡拾。待到野狗将尸骨分吃之后,月初的一切都将会彻底的失踪。即便野狗引来了官府,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必然会破坏抛尸现场的痕迹。无论如何,都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君青蓝缓缓抬了头,瞧着李从尧:“我与那人有过数次的接触,实在不能相信……他竟然有这样深沉可怕的心思。”

    “所以,你方才才会叫唐影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你是怕他偷偷离开管州府么?”

    “不。”君青蓝摇头:“我是怕他遭遇不测。这样精妙的布局以及浩大的工程,实在不该是他一人所为。我怀疑有人在他身后挑唆,如今他处处漏了行藏,我怕那人会杀人灭口。”

    李从尧浅浅抿了口茶:“你又凭什么认定不是他一人所为,而是受人蛊惑教唆?”

    “因为密道。”君青蓝深深吸了口气:“凭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能力在黄老的府中挖掘地道。”

    自古以来,密道从来就不是随随便便任由什么人都能完成的事情。黄源府中的地道至今为止出口在哪里,全长多少,入口又在哪里均不得而知。君青蓝并不认为,那人有完成这一壮举的能力。

    “这件事情……。”君青蓝略一沉吟说道:“我总觉得当中藏着个巨大的阴谋。”

    她眸色渐渐凝重:“六年之前,管州府为了引水入城,开始修建地下水道。这一条水道工程浩大,历时两年完成,覆盖了整个管州府大大小小的街道。我在想……其中有一条管道是否就会同黄老的宅院相通?若真是如此……。”

    地下水道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情,在任何时候提起这一工程的兴建,都会引来百姓们交口称赞。若说这工程只是为了挖掘一条通往黄源府中的密道,连君青蓝都不能够相信。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在案子没有明朗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李从尧缓缓说道:“除非你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想法错了。或许……。”

    他眯了眯眼:“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

    君青蓝微颦着眉头:“可惜,我无法瞧见地下水道的设计图。对于当初的兴建者也不得而知。”

    “这事情,我来想法子吧。”

    君青蓝瞧向李从尧。所

    有人都说了,管州府地下水道的秘密只有郡守黄忠一人知晓,李从尧能有什么法子?

    “你可知唐影为何叫做唐影?”

    君青蓝愕然,话题是否转移的太快了些?

    “暗卫的名姓从来就不是随便起的。”

    君青蓝心中一动。影!若是没有奇快的身法,他哪里担得起影这个字?如影随形,明明近在咫尺你却永远无法掌控。但……这与地下水道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唐影从前,是个飞贼。”

    李从尧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一句话已经足够。

    “万事,小心些。”

    “容喜,传膳吧。”男人狭长凤眸在君青蓝面上缓缓扫过,瞧见她眼底忧愁尽去,狭长凤眸里便有微亮光芒闪了一闪。虽只一瞬,却似揉碎了漫天星光,将天上地下所有光华璀璨汇聚于一身。

    叫人再也挪不开眼了。

    容喜早在外间候着,听到李从尧召唤,便忙不迭进了屋,有条不紊吩咐手下小宦官将备好的晚膳,一道道放在桌案上。

    李从尧只瞧了一眼便颦了眉头:“鱼汤呢?”

    容喜立刻苦了脸:“奴才今天跑遍了管州府大大小小的市场,连半个卖鱼的都不曾瞧见。奴才一打听,说是最近这些日子,所有渔夫都不敢到河面上打渔去。奴才实在是……没了法子。”

    “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印象。”君青蓝说道:“今日从黄府到护城河边走了极远的路,集市上似乎还真就没有卖鱼的。许是如今不是打渔的时节,您若是想要喝鱼汤,等明日里再去瞧瞧吧。”

    “大人您误会了。”容喜笑眯眯朝着君青蓝说道:“主子是瞧着您这几日奔波劳碌,又被这案子折磨的焦躁火旺,才特意吩咐奴才去买些上好的鲫鱼来炖上一锅浓浓的汤。这鲫鱼汤最是鲜美,也能清火降噪,再合适您不过了。哎。”

    说着话,容喜重重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怪的很。往日里不买鱼吧,到处都能见到。今日特意去买,却偏偏遍寻不惑。”

    君青蓝听得心中一暖,忍不住瞧向身侧男子。那人面色如常,肌肤较之玉色还亮,却也正因为如此,显得那人格外凉薄。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将他摒除与千里之外了。他的内心,分明比谁都要火热。

    “那有什么打紧,今日没有明日再去买便是了。”君青蓝的声音柔和了几分,感激于李从尧的细致周到。

    哪知容喜却又再度叹了口气:“怕是明日也买不到呢。卖鱼的说,这阵子估计都不会有人打渔去,这些日子都要歇市呢。”

    “这是什么道理?”君青蓝不由的好奇。

    管州府虽然地处内陆,但临近陵水分支贾鲁河,离着主流也不远。靠着打渔为生的人不在少数,怎的忽然就歇市了?

    这么一问,眼看着容喜眨了眨眼睛,周身便生出了几分神秘。

    “要说起这各种原因么,那可真是一桩天下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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