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呐。”姜羽凡眨眨眼,声音略大了几分。他说的挺清楚呢,怎么还没听清?

    大长公主忽然沉默了,眼眸里添了几分郑重,却一瞬不瞬瞧向君青蓝。

    君青蓝在心中暗暗叹口气,轻声开口:“没错,正是萧婉。”

    大长公主唇色白了一白,深深吸口气骤然转身:“金嬷嬷,去院子里瞧瞧,各府的人是不是都走完了。务必保证,一个人都不许留下!”

    廊檐下,神色肃穆的金嬷嬷答了一声是才要离开,却被大长公主给叫住了。这位北夏当朝最尊贵的女子站在寒风肆孽的廊檐下一动不动,雪片比方才小了一些,却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打算。幕天席地的素白掩盖了方才院子里触目惊心的狼藉,连墙角下的女尸都几乎给盖在了皑皑白雪之下,只依稀能瞧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大长公主盯着墙角瞧的出了神,眼底却有淡淡幽冷光芒闪过,似波谲云诡暗夜下的深海。金嬷嬷瞧的惊心,自打公主离开了皇宫,已经许久不曾瞧见她有过这样的神情。

    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金嬷嬷半垂着眼眸站于她身侧,半个字也不敢说。今年的冬天来的晚,才刚刚叫人感受到一丝的气息,怎么忽然就这么冷了?

    “金嬷嬷。”良久,大长公主缓缓开了口:“去梅园里挑些合眼的花枝出来,剪了给各府送去。告诉她们瑞雪丰年,一团和气。”

    金嬷嬷眸色一闪,低低道一声是。

    “三房那边……。”大长公主略微沉吟了片刻才再度开了口:“多送几枝过去。另外,告诉柳氏,本宫新得了几匹缎子,正适合姜盈,让盈姐儿过来公主府住几日吧。”

    金嬷嬷渐渐去的远了,大长公主却并没有回到屋里去。她临出去时,将屋中门窗尽数都给打开了。君青蓝透过雕花的格窗,正看见廊檐下厚重大红色遍地金的斗篷一动不动戳着,大长公主就站在那里,并不曾挪动过分毫。

    君青蓝缓缓叹口气:“姜小爷,您有个好母亲。”

    姜羽凡皱了眉:“这大冷的天,怎么就把门窗都给打开了?君青蓝,你快去关上,屋里才拢起来的热气就要给跑光了。”

    “不能关。”君青蓝眸色微凝:“打开天窗,才能说亮话。”

    萧婉可不是普通人!

    她的身后是萧贵妃,萧贵妃的身后是皇上。姜羽凡以这样的手段破开了萧婉的尸体,放在任何苦主的身上只怕都不能答应,何况是素来不大好说话的萧贵妃?这事情若是落在有心人耳朵里面,往小了说是姜羽凡胆大人傻着急破案。往大了说就是藐视贵妃,藐视皇上!

    所以,大长公主后悔了。

    她后悔让姜盈去请了君青蓝,更后悔让今日在场的女眷们都来探望了姜羽凡。若是早知姜羽凡带回的女尸就萧婉,她只会让这件事情悄悄的消失,万不会弄到如此大张旗鼓的场地。

    所以,她叫心腹金嬷嬷盯着所有女眷立刻离开定国公府,又让金嬷嬷给各府都送去盛开的梅花。这哪里是送花那么简单?瑞雪丰年,一团和气,所以今日

    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把姜盈接来与她同住,则是为了看住姜盈。大长公主不能确认姜盈对萧婉的事情知道多少,所以她要把姜盈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到风声过去后,再送她回去。她打开屋门,才能显出定国公府的坦荡。

    自打刘全忠建立了东厂之后,锦衣卫便似跗骨之蛆无孔不入,越是小心翼翼关闭门户,越是会引起那些密探的兴趣。反倒是将门窗尽开,随便叫人观瞧,会叫人失了窥探的兴趣。

    君青蓝浅抿着唇瓣。姜羽凡的脑子里从来没有这些弯弯绕,他的父母家族替他挡去了所有的明枪暗箭,他的命是真的好。

    “有点冷。”姜羽凡缓了半晌,终还是选择遵从内心说了句实话。

    他才挨了打,伤的不轻。为了敷药方便,只穿了薄薄一条中裤。也难怪会觉得冷。

    “你莫要动,我替你盖着些。”

    他床榻里侧靠墙放着叠好的被子,君青蓝走过去,抖开一条被子替他盖好。

    “这个不急。”姜羽凡一把扯住君青蓝手腕:“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君青蓝垂首,立刻瞧见自己手腕上添了触目惊心一块血痕,于是狠狠颦了眉。她能够确定自己没有受伤,那么手腕上的血迹还能从哪里来?

    姜羽凡的手指仍旧攥着她,大量的鲜血将他的手指变作了可怖的腥红。

    君青蓝挑眉:“你验尸的时候莫非直接上了手?”

    “不用手还能用什么?”

    “那是尸体!”

    君青蓝眸色一凝,那不但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死了许久的尸体。

    她不敢耽搁,甩开姜羽凡出了门。大长公主仍旧抄着手站在廊檐下,长久以来刻入骨髓的教养,让她即便心事重重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仪态,站的笔直而优雅。

    “大长公主。”君青蓝朝她躬身说道:“麻烦您命人送些糯米酒过来,再拿糯米熬了浓浓的粥送来。越快越好。”

    大长公主俨然对她的话颇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询问,只大声吩咐了下人立刻去准备。君青蓝则回转了屋中,把姜羽凡房里的铜盆给取了来。待到下人送了糯米酒来时,尽数将酒倒入到了铜盆里。之后便端到了姜羽凡面前。

    “手拿来,泡进去。”

    “这是做什么?”姜羽凡不明所以,才一迟疑便叫君青蓝扯着他的手一把给按在了铜盆里。

    君青蓝拿柔软的丝巾沾着糯米酒,一点点小心翼翼擦洗清理着姜羽凡手指上的血迹。直到他一只手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才住了手。

    “另一只手。”

    这一次,姜羽凡送上的却是个紧握的拳头。

    君青蓝皱眉:“把手张开,这要怎么洗?”

    姜羽凡却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都带了笑,眸光里分明满是骄傲和自豪。君青蓝将他神色瞧在眼中,只觉得这种时候的这个笑容,叫人看着……真的好想打他!

    “你听话!”语声里,不由添了几分火气。

    “好。”

    姜羽凡竟也

    乖巧的很,将拳头翻了个个,掌心缓缓摊开了。君青蓝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握着拳头,原来在他手心里攥着个被血给模糊的瞧不出形状的玩意。

    “这可是我找到的好东西。”姜羽凡挑眉,眼底满是期待。看我多厉害?快来夸奖我!

    君青蓝自他掌心里捏起那玩意,只觉触手坚硬,也没仔细瞧是个什么,直接扔进糯米酒中去了。

    “你怎么能这样?”

    姜羽凡抗议,君青蓝却根本不理会他。将他另一只手也给一把按进了酒中。

    “君青蓝,我跟你说。”姜羽凡正色说道:“我方才给你那个可是个重要物证,说不定萧婉案告破的关键就在那里。你可别不当回事。”

    君青蓝只管盯着他的手指,头都不抬:“先把你的手洗干净了再说。”

    姜羽凡撇嘴:“我怎么发现你今天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好端端的总盯着我的手做什么?我不肯洗手,还不是怕手里的东西被人给发现了么?”

    “萧婉是一具死尸!”

    “我又不傻。”

    “你可知尸体上会产生尸毒?”

    姜羽凡张着嘴哑了嗓子。

    “萧婉已经死了许久,虽然天气寒冷却也难保她的尸体没有发生腐坏,从而产生尸毒。你没有任何的防护,直接以双手触碰尸体并抛尸,极容易沾染尸毒。若是等到毒发,必死无疑。”

    “这么厉害!”姜羽凡眨眨眼,俨然给吓着了。

    君青蓝瞧着他,暗暗叹口气,真是个要命的少爷!

    “你也不用怕,尸毒虽然厉害,糯米却是它的克星。我拿糯米酒将你接触过尸体的部位仔细擦洗过,等会子丫鬟们送来了糯米粥你喝上一大碗。应该不会有事。”

    “还好有你。”姜羽凡长长舒了口气:“不然我这一趟可亏大了。我说你为什么每次验尸都要带个皮手套,从前还以为是你爱干净,原来是为了避免沾染尸毒呐。话说,验尸真不是个好玩的差事。”

    君青蓝斜了他一眼,仔细检查了他的双手上再也没了半分的污垢,才松了口气。

    “除了手,可还有旁的地方接触过尸体?”

    “没有。”姜羽凡果断摇头:“我保证。”

    “你也真是胡闹。”君青蓝沉了脸:“原本验尸之事就不是你擅长的事情,你好端端的怎么就突发奇想剖了萧婉的尸身?还有你那手法……。”

    那哪里是在验尸?分明就是在砍猪肉。只怕猪肉摊子上的肉都比他切的齐整。

    “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为了帮你?”姜羽凡说道:“你从前不是常说尸体是最诚实的证人么?从前你也总破开尸体的肚腹,往往能从其中找到重要证据。我就想着,说不定萧婉的尸体中也藏着证据。”

    “你还别说。”姜羽凡的眼眸忽然亮了:“还真叫我找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君青蓝心中一颤,忽然扭头瞧向方才叫她随手丢在糯米酒中的东西。

    “那是……。”君青蓝声音微涩:“从萧婉肚腹中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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