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马车备好了,可以启程,”锦娘不知从哪里冒出來,躬身对齐中远说道,

    “走吧,”齐中远微侧过身子,对以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去哪儿,”以青下意识的抓住门框,谨慎的呆在原地,

    “出城啊,”齐中远一扬手,锦娘就赶上前來,扶着以青的手臂,绕过院子前的影壁,往门口走去,

    说是扶着,却和架着差不多,以青故意不使劲儿,想拖上一时半刻,谁知锦娘却丝毫不费力,自己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架到了马车上,

    自己怎么忘了,这个徐娘半老的锦娘是个武林高手來着,

    以青伸长了双腿,坐在马车上,背倚靠在车厢的门板上,环顾了一下马车车厢内,车的一侧放着一床棉被,并些小包袱等杂物,心想着,原來自己还沒有离开大同啊,

    也是,夜间城门紧闭,这里又是边城要塞,守备森严,齐中远再厉害,也只是一介平民,应该是出不了城的,看來,自己还是有逃脱的希望,

    齐中远也随后跳上了车,却看见以青大喇喇地站了大半的地方,便伸出脚踢了踢她的裙子,嘲笑道:“坐也沒个坐样,果然,军营不是女人该呆的地方,”

    以青不以为意的看着齐中远敛起长衫,正襟危坐,心底发出一声嗤笑,看你能坚持多久,一会儿我找机会跑掉时,你腿麻脚酸,肯定追不上我,

    “你真的是黄幼翠么,”齐中远笑意盈盈地看着以青问道,

    “当然,”以青快速回答道,“如假包换,”

    “那可就奇了,”

    以青抿着嘴,谨慎地问他:“哪里奇怪了,”

    “黄幼翠,是黄家丝绸庄掌柜黄英尹的独女,自小骄横跋扈,无知浅薄,最厌恶读书,苏州城内谈不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怎么,如今转了性了,”

    齐中远见以青并不答话,继续笑道:“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

    以青一动不动,手心里微微渗着汗珠,就听齐中远的声音凉凉响起:“下一句是什么啊,我想你一定知道,”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这是孔子的《论语?颜渊》,以青小时候就已经背得滚瓜乱熟,上一世,也是很常用的话,她哪里知道黄幼翠读沒读过呢,

    貌似,在回忆里,她确实是一个不喜读书的小丫头,

    “黄幼翠嘛,顶多看过几篇《女则》,她会是你么,”

    “怎么不会,就是我啊,”以青死鸭子嘴硬,突然灵光一闪,“我,我以前是不爱读书,但是后來,我就改变了,因为表哥啊,”

    “表哥,”

    是石亨么,

    “对啊,我表哥说了,他喜欢的人,一定要满腹诗书,知书达理,我以后要嫁给他,所以我才变了的,你说的那个无知浅薄的黄幼翠,已经是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以青咧嘴笑着摆摆手,

    “你想要嫁给他,”

    齐中远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悦,

    虽然自己很确定,她就是朱以青,所以才胸有成竹的谈笑她刚刚露出的马脚,却不知道虽然她顶着黄幼翠的名义想要嫁给石亨,为什么自己心中会觉得好像明天,真正的她就会真的嫁给石亨一样,心中泛起一片阴霾:“……恐怕你的美梦要落空了,”

    “啊,”

    以青夸张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得嘴唇一张一合,如毒蛇一样,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话:“听说在朱以蓝死后,他说过今生不会另娶她人了,不是么,”

    ……

    姐姐,是啊,石亨确实说过的,永世不娶,

    可姐姐的死,不就是因为眼前的齐中远么,还有他身后的梅家,齐家,他们合伙下了毒药,害得姐姐命丧黄泉,连做一日石亨的妻子都沒能如愿,

    如今,自己手无寸铁,怎么报仇,怎么自保呢,

    以青默默压下心中翻涌不止的各种念头,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有什么,他在一日,我陪他一日,只要我心里有他,不能成亲又怎么样,”

    齐中远震惊地看着她,耳畔萦绕着清脆甜美的声音,那样沉重的承诺,在她的世界中,就是如此的简单么,

    “那你岂不是要孤独终老,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女,”

    齐中远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努力找到宝藏的线索,那么姐姐将來的命运,大抵也会如此,

    “老女,”以青呵呵一笑,“老就老了呗,谁不老,不老的是妖精,孤独算得了什么,只要内心是盈满的,那么我的世界也不会满目苍凉,我只要好好的过好我的每一刻,那就足够了,”

    “……”齐中远第一次用沉默來回答以青的话,他咀嚼着她的这番言论,心里的震荡无从形容,

    如果,沒有记错的话,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子吧,

    又沒有婚嫁过,怎么会讲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却又浅显易懂的道理,

    难道,这便是她理想中的姻缘,

    还是,她不想被一个人束缚住,

    “那刘阿大怎么办,”

    “当然是娶了杏花姐,然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啊,”以青说的起劲,顺口就说了出來,然后,才想起來,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大……”哥字沒有说出口,以青拖长声音改口道,“刘阿大是被你抓起來的么,”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做的,”齐中远抱着肩膀,凉凉道,

    “因为,那张纸上,写得清清楚楚,要到月华楼去换人,月华楼不就是你的地方么,”以青想起昨晚杏花的神色,心中也伤心起來,

    “我会那么笨么,难道就不会有人想借刀杀人,”

    第三股势力,

    “真的不是你么,”以青忧心忡忡的想到,这样一來,事情就棘手了,

    “你觉得呢,”

    以青摇摇头,

    “你摇头的意思是:确定不是我做的,”齐中远压抑住抚摸她來回摆动的发丝的欲望,抄手笑道,

    “不,我也不知道,”以青如实回答他,此刻的自己确实陷入了混乱之中,

    究竟是谁掳走了刘阿大,又是谁如此清楚自己与刘阿大之间的关系,

    要知道,自从二月初二开始,自己用石彪的身份重新活动时,就再沒有见过刘阿大,也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除了面前的齐中远,以青想不出还有别的人选,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得也对,以他的精明狡猾,怎么可能为石亨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呢,

    “哈哈哈,”一阵剧烈的笑声,从齐中远的喉咙冒了出來,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半天,才止住了笑,看着以青,沉声道:“你还是太嫩了,实话告诉你吧,就是我抓的他,”

    “怎么,在军营里这么多年,都沒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么,”

    一种被戏弄的羞辱感迎上心头,以青恨恨的盯着他,咬着一排碎米银牙:“什么话,”

    “兵者,诡道也,可怜的石亨,现在一定满城里找那不存在的黑衣人呢,”

    “刘阿大真在你手里,”以青虽然生气,却并不灰心,好歹自己确认了一件事情,

    “是,”

    “你想做什么,”

    “……你都知道的,”

    以青看着他浓浓的眉毛下,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咽了咽口水:“你已经抓到我了,可以放了他吧,言而无信,是龌龊小人的行径,”

    “不,不,”齐中远摇着头,“我要的是朱以青,你不是说自己是黄幼翠么,看來,还得让手下那些人好好招呼招呼刘阿大,你看,你是喜欢左耳朵呢,还是喜欢右耳朵呢,”

    以青死盯着他,怎么办,如果承认自己是朱以青,可就真的沒有退路了,如今已经露了相,就算今天侥幸逃脱,日后也会被齐中远轻而易举的找到,

    可是,若是自己不承认,要到哪里去找一个朱以青换大哥呢,

    自己已经连累大哥差点儿死在战场上,又去了军籍,毁了婚事,难道还要赔上他的一条性命么,

    “我看,还是左耳朵吧,我喜欢左边,”齐中远邪魅一笑,对着马车外的锦娘吩咐道:“听到了吧,去拿回來,记住,是左耳朵,别拿错了,”

    锦娘略一停顿,跳下了马车,快步的消失在了街道的人群中去,

    “不不,”以青连忙摆手,情急之下,靠近了齐中远:“不要伤害他,”

    “好,你还有时间,來,说说,你到底是谁,”齐中远终于抬起手掠过以青的一把发丝,笑道:“你是黄幼翠,黄小姐,”

    以青迟疑了一下,艰难的摇摇头,

    齐中远脸上的笑意愈浓,感受着随着以青摇头而纷乱的发丝的柔顺,缓缓道:“哦,原來你一直在骗我啊,那么,你是谁呢,难道是我一直在找的朱二小姐,淘气的小青儿,”

    以青心思沉重地看着他,沒有办法了,自己总不能再害得刘阿大失去的性命,狠下心,刚想点头,突然感觉到马车停止了颠簸,骤然停了下來,马车外传來一阵叫喊声,一声粗犷的男声吼道:“车里是什么人,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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