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颇为满意钟家的富贵奢华,要知道自家原本就不富庶,父亲做了小官基本也算清廉,但人情往来自是欣然笑纳,一年最少也有数千两。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久而久之造成两任下来,下面混乱不堪,不成想新任是个较真之人,非要彻底查清所有账目,这样一来,就暴露了河运竟亏空了多达数万两税款,不知了去向。

    除了把一干污吏绳之以法外,何老爷也被罢了官,勒令上缴六千两银子,结果自家积蓄都用来还钱了,以至于家中一夜回到解放前,不得不把女儿卖了高价。

    即使没出事前的何家,也无法与钟家的富贵相比,而钟家在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就像三岁小孩子和成年人的区别。当然,徐家就算在勋贵之中,也是最有钱的存在。

    说一千道一万,何小姐摊上这样的丈夫,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而富贵荣华无疑是弥补她的最好方式了。

    闲来无事,何小姐问丫鬟道:“我听闻他起先娶了一房,昨儿为何不见人呢?”

    丫鬟说道:“在书房里看经念佛呢,再不过来这边了。”

    何小姐明知故问的道:“为什么看起经书念起佛祖来了?”

    丫鬟瞅了瞅左右,为了讨好新夫人,实话实说道:“不知什么缘故,成亲一个月,突然就发起了出家的愿,凭少爷千求万求,就是劝不回来,别人都说是受不了少爷身上的味。”

    何小姐鼻子微微动了下,她身上留下了无数钟敬的唾沫,那味道委实感人,恶心之余顿时明白了,赶忙起身说道:“烧水,我得沐浴后去给公公婆婆奉茶。”

    到了晚上。何小姐故意欢欢喜喜,对钟敬说道:“听说姐姐在书房念经,我打算明日过去探望她,夫君意下如何?”

    钟敬笑了,当初不就是因他说了大话吗?巴不得新媳妇去打老媳妇的脸才好,让那女人后悔去吧。

    书房里,邹二姑娘在昨晚,真是又替自己欢喜,又替新来的担忧,心说我有鼻子。别人也有鼻子,我有眼睛,别人也有眼睛,除非是与他一样奇丑奇臭的,大约才能相安无事;若是稍有几分颜色,晓得香臭的人,怕是无法彼此相容呀。

    不管怎么说,新娘能影响到她将来的生活,由不得不去关注。再来女人天生的好奇心驱使,叫贴身的几个丫鬟去探听,“看她的人物好不好,性子善不善。两下相投不相投,看准了就来报我。”

    第一报说新娘长得十分标致,妥妥的美女;第二报说她与新郎对坐饮酒,没有推辞;第三报说两个人吃得醉醺醺的上了床。洞房花烛夜安安稳稳,一直睡到了天明,刚起床正在梳洗。

    邹二姑娘顿时大惊。佩服的五体投地,“真真好涵养,好性情,真乃女中圣人也,哪怕一千个我也学她不来。”

    丫鬟笑道:“大概是天生没有鼻子的,兼且是个花眼吧。”

    “不能。”邹二姑娘一想到钟敬的恶形恶状,就不免浑身难受,“这样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老天厚爱,不会的。竟没想到他还真捡到了宝贝,看来也是老天爷爱我,让我得以脱离苦海,这下子不用常年关门躲着他了,大家各过个的好了。”

    丫鬟忽然说道:“就怕容不下奶奶,日常起居无故克扣,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唉!”邹二姑娘无奈摇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无非我放下身段,殷勤巴结新夫人罢了。”

    第三天还没天亮,终于领教到了滋味,险些被熏死的何小姐逃了出来,躲在院子里喘息,暗叹命苦。

    理解了那位前夫人,苦着脸的何小姐打发丫头先去知会,丫头过去说道:“我家奶奶要过来拜佛,兼看看大娘。”

    过了一会儿,远远望见钟敬携了新人的手,摇摇摆摆而来,把何小姐送入佛堂,自己站在门前看她拜佛,神气活现的斜瞅着邹二姑娘,看她气不气。

    谁想邹二姑娘不但没事人似的,反而一副解脱的欢喜,整个人精神奕奕,比素日更加的漂亮三分,好在令钟敬安慰的是,她对新人执礼甚恭,完全是做小的姿态,心说你还算知道好歹,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

    而何小姐的表情他看不见,只能看到她面对着观音法座,竟像和尚尼姑拜佛一般的郑重,合一次掌,念叨几句,跪下去磕一个头,一连合了三次章,磕了三个头,全不是妇人家的礼数。

    钟敬诧异极了,又见她拜完了佛,起来对含笑的邹二姑娘说道:“这位就是邹师父么?”

    丫鬟说道:“正是。”

    “请师父端坐,容弟子稽首。”何小姐神色虔诚,要让邹二姑娘坐在上边。

    邹姑娘却不但不肯坐,连拜也不让拜,二女不免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拉拉扯扯。

    钟敬不知二女间的默契,嚷道:“那么客气做什么,她自己把自己贬了冷宫,故此你是正妻,姐妹相称已经是便宜了她,哪有拜她的道理?你怎么这么没有志气?”

    何小姐既像是回应他,也像是对邹二姑娘解释,“我今日是徒弟拜师父,非是做小的拜大娘,你不要想错了。”

    就这样,钟敬呆呆的看着她也像先前拜佛一样,郑重其事的拜了三次,邹二姑娘也依样回拜了她,有种义结金兰,夫妻拜堂的即视感。

    拜完了,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垫子上,才喝了一口茶,何小姐就说道:“师父在上,弟子虽是俗骨凡胎,生来也颇有善心,只因前世罪孽深重,今生堕落奸人之计。

    如今也想学师父猛省回头,情愿拜为弟子,陪您看经念佛,半步也不敢相离。若有人来缠绕弟子,弟子拼了这个臭皮囊,也好落得早死早投胎。”

    尽管这话说的真情实意,句句发自肺腑,可是邹二姑娘却不乐意了,你怎么能学我呢?这么一来,岂不是反把我也给拖下水了嘛?二老可以容得下我,断没有容得下两个媳妇都躲起来的道理呀。

    如此邹二姑娘正色说道:“姐姐说差了。我这修行的念头,早年有之,不是临时起意的。况且我前世与钟家无缘,一进门来就有了修行之意,所以退居静室,虚左待贤。闻得姐姐和他相处甚欢,如今正是新婚燕尔之际,怎么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呢?

    我正因姐姐的到来而欢喜无限呢,也得以耳根清净,若是姐姐也学我,将来这间静室就要变成闹场了,连三宝也不得相安,断断使不得。”

    说完,邹二姑娘站了起来,要撵何小姐出去。

    问题是何小姐哪里肯走?皇天在上,这里才是世外桃源,不然今晚一定会被活活熏死不可。

    如此一来,把个站在外边的钟敬气得浑身冰冷,起先还以为何小姐在套话,现在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了,气冲冲的跑进来骂道:“好一个淫-妇,才刚进来就嫌我?难道我身上有刺嘛?还不快走。”

    不料何氏神色一变,冷笑道:“你不要做梦了,我与你睡了两宿,已经够了,难道还想夜夜如此?这一身的秽气,跳到黄河洗一千次澡,也洗不掉了。”

    钟敬以前虽然受过邹二小姐的讥讽,但都是些锦里藏针,暗中带刺的话,从来没当面怒斥其丑,下不来台过。

    并且何小姐这几天,事事温顺听话,让她举杯就举杯,让吃酒就吃酒,让躺在床上就躺在床上,任凭揉捏发泄,怎么突然就发威了?

    气急败坏的钟敬不等何小姐继续说下去,恼羞成怒,抬手抓住了对方的长发,一边打一边骂。

    屋里顿时大乱,地上到处散落着首饰,邹二姑娘吓得哆哆嗦嗦,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女人,怎么经得起男人暴打?赶紧上前拉扯。

    好在钟敬人丑心不丑,骂得很凶,下手却很轻,一连十几下拳头都是空心的,又故意松开手,让何小姐脱身,他自己一边大骂,一边走出去了。

    但到底何小姐挨了几拳,受不了刺激,大哭。

    邹二姑娘把她从头看到脚底,确实是我见犹怜的美人,虽披头散发,依然婀娜多姿,秀发及腰都是真的,因古代许多妇女因发质不好,一样流行戴假发。

    哭声虽然激烈,却没有半分破音,满脸的泪水也洗不去天生的娇嫩,狼狈的愁苦模样,一如画中的妩媚,诗词里的轻盈,这都是无心露出来的,而无数女子就算有心也做不出来。

    邹二姑娘心说我也常常对镜自怜,也算薄有几分姿色,如今看了她,才知道珠玉在前,令人惭愧,这样的美人都落入到了钟敬之手,真乃暴殄天物了。

    因彼此同命相怜,邹二姑娘尽力劝慰,帮着她重新梳洗打扮,两个人对面谈心,一见如故。

    敢情何小姐自小的性情酷似男孩,没有女人家的斤斤计较,这也是为何不在乎被钟敬灌醉了的缘故,若没有邹二姑娘,大抵抱着忍一忍的态度,隔三差五闭着眼睛尽尽夫妻义务。

    今天她见到了邹二姑娘,马上暴露出了真性情,直言了当的撕破了脸,为了啥呢?大概和邹二姑娘对她的想法一样,竟心生爱慕了。

    钟敬万万没想到,竟娶回来这样的一对另类美人,当然他也不冤枉,处子之身不都给了他嘛?再说不管怎么折腾,这一辈子皆是他的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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