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莫直和拓跋无涯,一将一帅相拥而哭。

    非是二人太过于多愁善感,只是方才一战之后,谁都没曾想到能够再安然简单对方,这么多年来的兄弟情感绝无半分掺假,历经生死之别还能够再见,也实在难得他们如此欢喜。

    即便是在过去那最艰苦最无助的十五年里时,拓跋无涯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可事到如今,铁打的草原汉子都已控制不住的落了泪。

    “莫直,阿越死了……如果你再……本帅简直难以想象我的身边还有几人能够相信!所幸,天公作美!十多年了,你若不陪我看着一切胜利收拢在手,便再无别人能陪在我身侧!”

    元莫直不是一个善于言辞善于表达内心感情的人,相反的,他平素最厌恶的就是这些类似于儿女情长的紊乱情感。

    可这一次,元莫直呆望着这位已坐上主帅之位的挚友,这位数十万人之上的人上人,看到他眉梢眼中带着的万分关切以及他方才不带半分掩饰的焦急,都使这位猛将的心里感叹不已。

    纵使他已封侯拜帅,闻名于草原,军功卓著,位极人臣,可他没有变,仍旧是那个值得我以命相托来守护的无涯……

    经此一事,他对于自家主帅的尊敬与爱戴,或者说是朋友间的情意都更浓厚几分。

    两人都明白这是在什么地方,自然不容得多有耽搁,一哭即止,一抱即收,拓跋无涯回身将泪眼朦胧的通红眼眸转向公子姿容的孙奉亦,幽幽叹息一声,稳了稳自己的情绪。

    周患可不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咬牙皱眉拱手,算是回了孙奉亦的礼,但显然对对方突然出现破了自己的全力一剑十分的不满,神色愈加凝重。

    心念急转:孙奉亦突然到此……莫非他是想干预这场战争?凭他的实力,这可有些难办了……

    正思索间,孙奉亦儒雅一笑,对着周患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和拓跋无涯对视一眼。

    “你来了?那师父他,难道……”拓跋无涯话说到一半,并未再说下去,而是停了下来,他知道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孙奉亦轻轻点了点头,却使得拓跋无涯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怎么会?师父根本就不在乎我!”

    孙奉亦打开折扇,在胸前慢条斯理的扇了几下,“二哥啊,你难道真的不知,师父最宠爱的,一直都是你吗?只是你当初做的决定,太让师父寒心失望罢了。”

    “不…不可能!”拓跋无涯双目圆睁,死命的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为什么在大师兄和我之间,他选的永远都是大师兄!”

    孙奉亦折扇摇晃,眼神中分明多了几分别样的滋味,“二哥,你一向聪颖,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就想不明白?你弟弟我素来置身事外,寄情于江湖,这次都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你身在局中,反被遮了双眼?”

    “我……”

    “本来呀,师父不让我告诉你的,但元歌师兄,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元歌师兄了,现今就连他最宠爱的你也不再是从前的二哥了,你让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办,让我们,怎么想?”

    孙奉亦的声音极具磁性,侃侃而谈中却勾人心魄,拓跋无涯越听越是心惊,心下迟疑不定,越加颤抖的神绪扰乱了他的思维。

    忽然,苏瑾妾仗着身法敏捷,内气浑厚,只身冲在万余红渊骑前,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周患的身边,“患哥……大事不妙,拓跋无涯带着红渊骑回来了!”

    背后隆隆马蹄声,周患当然听得见,大地的摇动,他也感受的到。

    眼看着局势正在飞快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逆转,周患无暇多想,踏前一步。

    “孙三公子大驾光临,意欲何为啊?是想要阻我刀兵,还是想要助拓跋主帅一臂之力破我周军呢?”

    孙奉亦“嗯?”了一声,挺了挺眉毛,刚要回话,三城另一侧的林木中倏然响起一道声音。

    “孙奉亦,你难道忘了你我二家之约,准备公然违约不成?”

    元莫直打眼远眺,心中暗惊:方才名剑夺天征不正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吗?原来竟有人藏在哪里?

    入目的莹白色劲装已经先一步表明了他的身份,孙奉亦眯起眼睛,借着火光辨认了一下从山林中缓步走出的人,仰头大笑。

    “啪”的一声又将那柔骨九棱扇合上,一把插在了腰间的亮银色系带上,亦步亦趋的迎了过去,张开双臂欲抱。

    “哎呀呀,我当是谁,原来竟是卫辞兄,今日于这血光之地,久别重逢,愚弟着实开心!”

    “滚开。”来人毫不气的推开了对方的手臂,“你都快大我十岁了,还自称愚弟?好大的脸啊。”

    “哎?话可不能这么讲,江湖上有句话叫做达者为尊,在我们金刀门中就是如此,比我年长者不计其数,甚至够做我爷爷的都有不少,这不还是得屁颠屁颠的称呼我为三师兄嘛。卫辞兄乃探雪城下高人,自然受得起这‘卫辞兄’二字啊。”

    那来人一身莹白色劲装,面容俊朗,星目尖鼻,卧蚕眉,不怒自威。一口尖锐虎牙白光流转,一柄连鞘长剑随握在手,步履妥帖,气度不俗,暗有威压虚亘。

    他当腰挂着一条七宝金绒系带,乃探雪城主夫人雨仪爱其才,亲手所赠,被其奉为至宝随身携带。

    他,正是探雪城中数一数二的青年剑,探雪城总教师左沂的爱徒,赵卫辞。

    “少说没用的。你今日亲临战场,干预两国战事,岂不违了探雪金刀两家约定?你就不怕我家主公亲讨釧亭,找你家那位超品王清算一下吗?”

    “不是不是。”孙奉亦摇头晃脑的道。

    “我听闻你随这位辛子传人,哦不,应该称为周帅,共同来到这昶州战场,而且还身入军中随军作战,这岂不违约?既然你探雪城违约在前,又怎能恶人先告状?”

    赵卫辞轻描淡写地将视线扫过对方插在腰间的柔骨九棱扇上,下意识将手按上剑柄,回答说。

    “你家二哥都做上了大辽主帅了,还在指认我?这岂不是可笑至极?”赵卫辞手指在剑柄的花纹上揉搓几下。

    “实话告诉你,主公这次就是命我过来斩了这欺师灭祖,公然违约的拓跋无涯的,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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