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终于从那见鬼的山谷里出来了!”

    阮大石看着前面低山起伏的渌州盆地,长出了一口气。↗,

    思陵河谷里的这几天真是噩梦一样的日子,沿途的村寨早已被抢的一粒粮食都没有,就连土民也都躲到了深山里,完全成了一片死地。阮大石杀了自己的马,把所有受伤的手下全扔到了河谷里,才算挣扎了出来。

    看看身后,仅剩下的一百多人全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着树叶都两眼发绿。自己族里的精壮全都带出来了,这可怎么办?阮大石不怕死人,可死人得换来财富啊,没钱就没人力补充,就得被相邻势力吞并,这可怎么办?

    一路哀叹,一路悲伤,阮大石带着族人直奔附近的村子。

    这村子也已经没有人了,粮食也被抢光,但挨家挨户搜过去,总能找到点剩米野狗,乱七八糟吃下肚下,一行人总算恢复了点元气。

    “峒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渌州这里看起来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峒丁垂着头,闷声问阮大石。

    阮大石恶狠狠地道:“其他不管,我们先到渌州城里去。不管这里变成了什么样子,那里总能弄到点吃的!”

    “然后呢?”老峒还是不依不饶。

    阮大石看着老峒丁,眼中凶光逼人。若是在以前,有手下敢跟自己这样说话,非找机会弄死不可。但现在不行了,人手已经太少。人心浮动。一不小心这些家伙造了自己的反也说不好。

    “然后。然后我们就家去,休养生息几年,什么都能找来!”

    见众人沉默,阮大石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又道:“你们放心,这次跟着我出来没捞到好处,我会补偿你们的!接下来的三年,凡是在坐的人。都免收钱粮,也免了你们的劳役,安心过日子,总会好起来!”

    话说出口,阮大石就觉得在割自己的肉一般。这次出来就够倒霉了,再少收三年钱粮,自己的日子可怎么过?唉,只能这样安慰这帮穷鬼,先把眼前的日子熬过去,等了交趾。总有办法对付他们。

    不仅是阮大石,如今整个渌州的交趾人都人心惶惶。去谅州的谷口被高大全死死守住。渌州却已找不吃的了,几千人聚在川谷里,天天都有火并。

    范志祥是第一个赶到谷口的势力,好说歹说,才凭着这一资格让众人同意换了下来,赶渌州来找粮食。

    此时从交趾来的土兵几乎全都聚到了从渌州到谷口这一狭小的范围,严酷的事实使他们彻底没了向宋境抢掠的心思,家已经是最后的愿望。

    此时的渌州虽然没有官方的博易场,但由于位置合适,民间的贸易一直很繁盛,州城有五六百户人家。这些日子,被近十股势力,四五千人一遍又一遍地抢来抢去,再坚强的人家也支持不住,土著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成了交趾土兵的驻军之地。

    范志祥带着剩下的三百多手下到渌州,只觉得身心俱疲,找了一间没被人占住的民房,到床上倒头就睡。

    刚刚进入梦乡,梦见自己那买来没多少日子的十六岁的小妾,享受着久违的温柔滋味,就听见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打门声。

    从梦中惊醒,范志祥从床上一下蹦起来,猛地拽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满脸惶恐的亲信,怒吼道:“叫什么门?报丧吗?觉也不让睡!”

    “峒峒主,阮峒主的人跟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哪个阮峒主?!”

    “阮大石啊,他带着手下进渌州,一来就抢我们的食物。”

    “那个野种,这些日子都见不到影子,现在出来抢东西了!”范志祥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加房拿外衣,口中道:“等一等,随我去扒了他的皮!”

    身边的亲信一边狼吞虎咽地吞着一块菜饼,一边对阮大石道:“峒主,范峒主的人比我们多,只怕不会善罢干休。”

    “怕什么,你只管先吃饱了肚子!”抢来的一只鸡宰了,好坏在锅里煮熟,阮大石啃着鸡腿,对手下的警告不以为意。

    人都快饿死了,抢到吃的是第一要务,还管范志祥那里人多人少。

    手下的人见阮大石把鸡左一块右一块吃得不剩,馋得直咽唾沫,纷纷抢到锅边舀剩下的鸡汤喝,好坏沾点油水。

    范志祥带着手下来到阮大石的人霸占的旅店外,对守在外面的峒丁喊道:“去叫你们峒主出来,就说范峒主找他问话!”

    阮大石听了禀报,伸着脖子打着饱嗝,走出门外,看着范志祥道:“范峒主,好久不见,这些日子在哪里发财?”

    “发你祖宗的财!直娘贼,这些日子,我们这些人为了打通到谅州去的路,在谷口拼死拼活!你带着人不知道躲到哪里,一来竟敢抢我的人!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来,来,我们且斗上一斗!”

    阮大石一伸脖子,仰头又打一个饱嗝,对范志祥道:“峒主,你这是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交趾人,困难时候自当接济,什么抢不抢的。”

    范志祥见了阮大石的样子愈发生气,退后两步:“说得轻巧,现在一把米就是一条命!你不给我交待,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

    阮大石看了看,面色不改,对范志祥道:“范峒主,我且问你,你们在谷口与宋军放对也有些日子了,可有希望冲出谷去?”

    “冲不出去又如何?总是要拼一下,总不能坐在这里等着饿死!”

    阮大石摇了摇头,笑道:“我这里有一条生路,范峒主,就抵了你手里的这一餐饭如何?”

    范志祥没有答话,盯着阮大石看了一会,见他神情自然,心里就有分信了,问道:“你真有生路?说来听听!”

    “法不传六耳,我们一边说话。”

    此时再也没有比逃出渌州更重要的事了,范志祥虽然恨阮大石抢自己,但还是半信半疑地跟着阮大石到了一边的僻静处。

    见左右无人,范志祥沉着脸问阮大石:“说吧,如果你是诓我,今天就取了你的性命!”

    阮大石转身,沉声问道:“范峒主,我实话问你,去谅州的路是不是已经封死了?凭我们的人手,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

    “你怎么这么问?”

    “我刚到渌州,对谷里的战事所知不多,不过看周围人的样子,只怕是没什么念头了。你是到过谷口的,当然更加明白,是也不是?”

    范志祥见阮大石问得认真,想起他说的生路,点了点头:“不错,谷口宋军马步数千,又占着地利,就是把人耗光,我们也冲不出去!更不要说,我们的人来自各峒,没个首领,如何与宋军放对?”

    “那就是了,我早就想到,宋军布了这个阵势,怎么可能还会在那里给我们留生路?他们是要把我们封在谷里,活活饿死!这两天还有吃的,渌州就已经混乱不堪,阮峒主,再过两天,饿红了眼的各峒兵丁会自相残杀的,你信是不信?那个时候,不用宋军出手,我们自己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阮峒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哪里还有生路?”

    阮大石面向东方,看着苍莽的群山,神秘一笑:“明知道向谅州的路不通,何必在那里与宋军死磕呢?我们为何不转头向东,沿穷奇河逆流而上!”

    “什么?”范志祥听了,惊得连退两步,“你是说,去,苏茂州!”

    “不错,有穷奇河在,在山里总不会迷路。那里的路虽然不好走,但却没有宋军阻路,咬咬牙,总是能找到生路。”

    范志祥脸色不变幻不定,过了一会才道:“阮峒主,你可要想清楚,那里虽然现在是我们交趾的地盘,但认真说起来,与谅州一样,是交趾与大宋的两属之地。就是过去了,也未必是生路。再者说,就是当地土官认与我们都是交趾人,也未必有好脸色,讨饭的到哪里都会被人赶!”

    “都到了这个关节,你怎么还分什么交趾大宋的地盘?我们现在在的渌州地方,可是真正大宋境内,连两属之地都不是!”

    “好吧,不说这个,还是那句话,到了那里也未必有人接纳我们。”

    “要他们接纳吗?”阮大石冷笑,“我们两峒加起来,现在也有五百多丁壮,苏茂州哪个敢驱赶我们?不怕我们把他的地方也夺了!”

    “就凭这五百多人?”

    “五百多人还不够吗?这次战事因何而起?还不是因为苏茂州韦家兄弟投宋!他们兄弟带走三四千人,苏茂州现在还能剩下多少人?范峒主,只要我们沿着穷奇河走出山去,苏茂州就任我们纵横!”

    听到这里,范志祥已是心动。苏茂州沿海,境内群山起伏,地形比渌州还要恶劣,也是人口稀少的山区。韦家兄弟带三千多人投宋,那里本地已经剩不下多少人口。至于到那里驻防的交趾援军,总不会攻杀自己的兵马,无非就是让自己的人帮着打仗罢了。

    大宋已经在谅州一线摆出如此大的阵势,就不信还有多少兵力能在苏茂州那里再开战。想来起去,这果然是一条生路。

    (晚上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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