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生,她方知晓,她前世以为了解,并且喜欢上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真正的萧綦,而不过是她想象当中的样子。

    他对皇位有势在必得的野心。

    那么,在前世荣王已经成为储君的时候,他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难道是认命了。

    自然不是。

    想起那时,她虽封闭在内宅,却也隐约听说,燕崇与荣王走得近。

    是不是,前世时,燕崇也是看出荣王更适合那个位置,所以,悄悄站了队?

    那么......燕崇的死......

    萧綦......叶准.......

    裴锦箬越想,心口便是惊跳得越快。

    却不想,这一事过后,萧綦反倒沉寂了下来,韬光养晦,也是正理。

    日子平滑而过,转眼,天儿便越发地寒凉了。

    这是晟哥儿出生后头一个度过的冬日,裴锦箬总怕会将小东西冻着,早早便为他准备起了小袄。特意用熟软了的皮子缝在内里,又轻软,又暖和,也不会厚重得让他不好动弹。

    宝蓝色团花锦缎,领子上一圈雪白的兔毛,拥着晟哥儿这些时日,越发圆润软嫩的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晶晶亮,好似含着笑意,精气神儿十足地被燕崇逗弄着,将双腿蹬得欢实。

    今日,燕崇休沐,外面北风刮得紧,便懒得动弹。父子俩在炕上亦是玩儿得不亦乐乎。

    裴锦箬坐在边上,一边看着父子二人玩耍,一边做着针线,她今年也尝试着想为燕崇做件衣裳,在袁嬷嬷和几个丫头的指点下,虽然动作慢了些,衣裳却也慢慢成形了。

    窗外,不知何时,卷起了细碎的雪花,如同盐一般,轻撒而下,落在竹叶之上,沙沙作响。

    屋内,烧着地龙火墙,不时有婴孩儿咯咯的笑声,和男人低沉悦耳的笑语声,让人平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只是,这般的宁静,却很是短暂,转瞬,便被人打破。

    听得门外动静时,裴锦箬便是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站起身来,隔着落地罩往外瞧了瞧,而后,又转头往燕崇望去。

    燕崇已是目下轻闪,抱着晟哥儿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晟哥儿交到她手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抚地深深一望,他便是转身走出落地罩去。

    晟哥儿在她怀里咿咿呀呀的,她却全然无法在意,只得轻轻拨开晟哥儿的小手,目光则往落地罩外瞥,瞧见洛霖正拱手朝燕崇说些什么。

    隔得有些远,他们又刻意压低了嗓音,自是听不清的,燕崇面上的神色亦是平静,可裴锦箬却是敛起了眉心,这么些时日的平静,已是不寻常了,自是不会一直这般平静下去。

    果不其然,一会儿燕崇回来后,便是面色沉静地对她笑道,“我得出京一趟了。”

    外边儿风雪已是在须臾间大了起来,裴锦箬没法问,却是神色惶惶抓住了他的衣袖,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已尽在不言中。

    燕崇能看懂。

    只他却是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抬手轻触了一下她怀中晟哥儿的脸蛋,笑着道,“乖乖听娘亲的话。”说罢,便是扭头,大步流星出了门去。

    裴锦箬从落地罩后看着他和洛霖转身而去,怀中的晟哥儿咿咿呀呀,手指扯着她胸前的盘扣,她伸手,将那小手握在手中,双眼,却奇怪地潮热了。

    入冬以来的头一场雪,下得不大,也不久,燕崇刚出府,便是停了。

    直到了第二日夜里,又下将起来,这一回,便是洋洋洒洒,铺天盖地,一夜间,整个凤京城,便成了一片粉雕玉砌。

    偏还不肯歇,一连下了几日。

    裴锦箬心里的焦灼,却丝毫没有因这大雪而有丝毫缓解,反倒是一日,重过一日。

    燕崇离京,到现在,已经第六日了,一直半点儿音讯也没有,其间,邵谦过府来探过他的“病”,走时交代他好生将养身子,却不想,连永和帝也惊动了,还专程让人送了一趟药材,说他自来身子强健,也不知如何竟受了风寒。

    病来如山倒,还一病便是这么几日,竟是他长到这么大也难见的事儿。

    天使来时,燕崇正好“睡着”了,天使倒是识趣,只是交代了陛下的话,在裴锦箬婉言谢恩,说明并无大碍之后,那天使也没有要求定要见燕崇,便被送了出去。

    可裴锦箬还没有松上一口气,靖安侯那里也来人问了。

    虽然还是以同样的言辞搪塞了过去,但只怕也再撑不上几日了。

    比起这个,裴锦箬更担心的,却是燕崇的安危。

    能让他称病瞒着行踪也要出京去办的事儿,必然不简单。

    以他之心智,如何算不到这般安排时间一长,必然会出纰漏。他如今还未能回来,必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才未能如期而归。

    只是明白这点,反倒让她心下更是惶惶。

    但她面上,却很是端得住,毕竟,燕崇只是“风寒”,她若表现得太过焦心,那落在有心人眼里,怕就是不打自招了。

    不过,待得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铺中,她便常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即便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一有点儿风吹草动便惊醒过来。

    譬如,现在。

    几乎是在那细微得不可察觉的动静盈入耳中时,裴锦箬便是悄无声息睁开了眼,在暗夜中坐起身来,将一直就放在枕边的外裳展开披上。

    而后,便是沉静着嗓音道,“有什么事,进来说。”

    今日守夜的,是红藕,夜已深,想来,已是睡沉了。室内室外,皆是一片沉寂,隐约能听见屋外肆虐的风雪声。

    裴锦箬却已是趿拉了软鞋,站起身来。

    这时,窗扇微动,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窗外窜了进来,无声在面前跪下,拱手唤道,“夫人。”

    “夫人,是薛定。”今夜,在暗中值守的是丁洋,行罢礼,便是道。

    裴锦箬的目光落在与丁洋同跪在眼前的人身上,他一身精干的短打打扮,只这会儿,却很是狼狈,尽是血渍泥浆,可人,却是熟悉的,正是燕崇身边的近卫之一,裴锦箬识得,正是唤作薛定的那一个,今回,也是随着燕崇一道悄悄出京去的。

    此时此刻,却这般模样出现在了这里。

    裴锦箬双瞳一缩,到了此时,反倒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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