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听罢,便是笑了,“自然欢喜。季舒玄娶了亲,袁恪也娶了亲,往后,看他们谁还敢惦记着你,这事儿,难道还不值得欢喜?”

    燕崇哼道。

    裴锦箬却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为了这个因由。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却是挪了过去,偎进了他怀里。

    燕崇起初还有些僵着手脚,过了一会儿,见她果然没有什么难受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

    只神色间却又有些懊恼,“方才竟是忘了,早知道,便不该喝这么多了。比起喝酒,我还是更乐意抱着我家绾绾。”

    “又喝了酒,又让你抱着,这下,可心满意足了?”裴锦箬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斜睐他。

    燕崇点头如捣蒜,将她拥得更紧些,笑了,果真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儿。

    小夫妻俩个紧紧挨在一处,燕崇枕着大迎枕,斜斜歪着,裴锦箬则枕着他的胸膛。

    突然听得窗外竹叶沙沙作响,裴锦箬转头望了过去,隔着窗纸,檐灯映衬下,有细碎的影瓣在翩跹,“下雪了。”

    燕崇“嗯”了一声,“眼看着就腊月了。”目光转而落在了她腹间,“还有几日,便该满三月了吧!”

    “是。”裴锦箬点头,“满了三月,这胎,便算得稳当了许多,我自个儿会顾着自个儿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只小狐狸,心眼儿可不比你少,你的心思,也莫要多花在这内宅之上,该忙什么,便去忙吧!”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是引得燕崇蓦然低眼看她,眸色幽深,神色亦是愣怔。

    裴锦箬却是笑了起来,“你早前行事那般简单粗暴,不就是因着你不想事情拖得太久么?如果不是怕逼得太紧,物极必反,你只怕还要将几个表妹一并送回家去了吧?”

    “放心吧!经你早前那回连消带打,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动作的。”他们都清楚,送走蒋家姐妹和林夕瑶,不过治标不治本罢了。

    “何况,我也有我的手段,用不着一直躲在你身后,让你护着,好男儿,哪里能消磨在内宅?”

    燕崇望着她,眼底好似暗潮汹涌般,滚过种种情绪,好半晌后,却是一个用劲,将她紧紧揽在肩头,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好片刻,才沙哑着嗓音道,“北狄传来消息,斛律藏有意要与大梁和谈,求和国书怕已是在路上。”

    裴锦箬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蓦然便是弹坐起来,目光忧切望向他。

    见她嘴角紧抿,眉心轻颦,燕崇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过她的眉心,“我本不想告诉你,让你忧烦,只我家绾绾果然是只小狐狸,太敏锐了些。”

    裴锦箬半垂下眼睑,阴影落在眼底,一片阴翳。

    前世的这一年,雪也下得很大,北狄刚被燕崇带兵重创,退回了大漠腹地,据说,那一年的冬天,北狄的牛羊几乎被冻伤冻死过半,于北狄而言,恍若一场灭顶之灾。

    彼时,却才刚战过,并未有什么求和之举。直到数年后,北狄军再次卷土重来。

    今生,这仗已经打完快要两年,若是大漠天灾,斛律藏想要求和……也不是不可能。

    裴锦箬心底很快过了一道,望向燕崇时,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焦虑,“若是北狄果真送来求和国书,那陛下……可会应下?”

    燕崇没有言语,裴锦箬也垂下头去,轻轻咬住了下唇。

    “好了,你不必担心,如今,不是还没有议定吗?”燕崇见她这般,不禁有些后悔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裴锦箬却是陡然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你要答应我,若是果真……你也要沉住气,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难道在绾绾心里,为夫就是个鲁莽没有成算的?”燕崇一脸伤心的样子。

    当然不是。可是,那斛律藏与他有着杀兄之仇,她明知他和燕岑兄弟二人感情有多好,她如何能够不担心呢?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燕崇正色作结。

    裴锦箬不好再说什么。

    可这颗心,却哪里能真正放下?

    等到腹中孩子满三月时,那封北狄的求和国书,也是被送入了凤京城。

    既然北狄的求和国书到了,那么到底是应还是不应,朝堂上必然会有争论。

    这一日,送燕崇上朝之后,裴锦箬便有些坐立难安。

    早早遣了腿脚利索的红绡去宫门口看着,天色将将大亮,还没有到往日散朝的时间,红绡便是一脸是汗地奔了进来,脸色不太好。

    “夫人,世子爷在朝会上触怒了圣颜,已是……已是被扒了官服,被押着回府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陛下对燕崇自来纵容,他在朝会上触怒圣颜也就罢了,被扒了官服,押送回来,这可是极下面子的事儿,这回……世子爷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裴锦箬垂在身侧的手已是紧紧拽成了拳头,可面上却还是沉静。

    “嬷嬷,去给世子爷取件外衫,我们到府门外去迎。”

    袁嬷嬷不敢阻拦,赶忙反身去给燕崇寻了件外衫抱着,这时,屋外却是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雪停了几日,今日却是下起了雨,丝丝缕缕都带着寒意,浸透肌骨。

    裴锦箬裹着厚厚的大氅,手里抱着暖炉,站在门檐上,不停眺望着胡同口,指尖却仍是寸寸冰凉。

    终于,她瞧见一行人缓慢而来。

    当先一人,没了外衫,徐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众禁军,并一个天使。雨丝越发的细密,他没有撑伞,也没有躲避,就只是慢慢行来,半垂着眼,身上那件夹袄的色泽深了许多,已是半湿。

    裴锦箬看着,不知为何,便是眼眶一热,不管旁人了,径自取了伞和衣服,由绿枝扶着,匆匆迎了上去。

    伞盖移过了头顶,燕崇抬起头来,望着她,有一瞬的怔忪,而后,便是笑了,若无其事一般,仍然是身姿如青松修竹,笑带朗月清风,好似,他还是从前那个凤京城中,最为恣意明朗的少年,而不是如此时这般的狼狈。

    “下着雨呢,外边儿冷,路又湿滑,你怎么出来了?”

    裴锦箬正将外衫接过,裹在他身上,闻言,喉间微哽,望着他,黯了眸色,抬手捋了捋他鬓边湿黏的发丝,“你在这儿呢,我怎能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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