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就过到了八月初八。

    此刻的楚王府内张灯结彩、处处贴红。下人们穿梭如织,脸上都挂着笑,走路儿都带着风。

    皇子大婚,丞相嫁女,文武大臣照例是要来贺的,贺礼摆满了楚王府,人来人往险些挤破楚王府的门槛,留下了喝杯喜酒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是比上一个月四皇子娶亲来得更加隆重,人家四皇子娶的还是赵国的公主呢,按身份,这赵国的公主有分封在身,可比简相之女要高出了不少。

    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携美而来,都争着要表现兄友弟恭的模样,将那原本暗中争夺的各种势力掩盖在这样一副热闹场景中。

    礼成之后,五皇子凤漓手里牵着一根另一头在阿曛手里的系了红花的红绸,两人在喜娘和众亲的簇拥下被送入了洞房。

    此时内室挤满了贵妇,大家一个个都好奇五皇子妃是何等美人。

    凤漓身着阿曛亲手缝制的红色袍服,将一张清俊白皙的脸映上了一抹红光,让这位飘逸出尘神仙人物似重返了红尘俗世,显得有那么一点亲切迷人了。

    能配得上这样仙姿一般人物的女子,该是何等的倾城绝色,众人都想知道。

    当新娘子的盖头掀开,阿曛微微抬起头的刹那,整个屋里的人都静下来,有人轻轻发出一声轻叹,“天下竟有这等美的人!”

    凤漓望着阿曛。少女干净的容颜在烛火映照下,就像暮春微雨里枝头绽放的桃花,娇俏、安静、香甜的,那种美丽诱人采撷,别样动人,令他无法移开双目。

    她黑玉似的眼睛仿佛被清泉浸润了几千年,他能从那明而柔的眸光里望见自己的身影。那眸光寂静、温暖,如柔的光,能照进人的心里去。

    他想亲一亲那双眼。洞房里这么多人在,却还是没动。

    阿曛望着凤漓。红烛正旺,新郎就站在她的对面,大概被灌了些酒,面上红霞微醺,黑眸子里流光溢彩,潋滟流淌。她的夫君,真真是谪仙般的人儿,如今这谪仙般的人,也因她落了红尘,染上尘色。心底便暖暖的,沁着丝丝的甜,如初绽的桃花,那花蕊里含了香甜的蜜。

    时光就在这一对望里凝固。

    ……

    那端坐在大红喜床床沿的女子,真是美。凤泫就那般默默隔了窗纸,隔了重重帷幔,也能看到那女子一张绝艳的容颜,面若桃花,腰似弱柳,尤其是那双眸子中含着的笑意,发自心底,源于真情,似于这良辰美景,便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不知怎的,他的心隐隐作痛。

    想他大婚时,掀开乐宁公主红盖头那一刹那,他的心都沉到了潭底,乐宁那张脸,实在是不敢恭维,长得资质平平不说,还很没有审美水平,将脸上擦满了胭脂水粉,要多俗气便有多俗气。

    再看看这位天仙似的人儿。娶妻当娶简静姝。若得简静姝为妻,身为一个男人,此生便足以,去他的皇权地位,他定带着这女子浪迹天涯逍遥快活去也。

    在父皇赐婚之前,他明明将请旨赐婚的奏折和简静姝的信物都呈了上去,赵贵妃也跟父皇请了旨意,可最后圣旨下来的时候,却是这样一副局面,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一应礼节完成之后,凤漓去外院招呼客人,他才趁机溜到这后院里,来瞧一瞧他思慕了多日的人儿。

    此时,新房内只有阿曛一人,丫鬟婆子们都有各自的忙碌,凤泫寻得这一空档,推了房门进去。

    阿曛听到脚步声,心里有些紧张,知道与凤漓从此后就真的是夫妻了,虽这大婚之前,自己还在内心里将凤漓的角色混淆。

    比如说,她老是觉得凤漓应该是前世的前世,那个与她一同在释山天和先生门下学习的师哥,她尊他,敬他,亲他,但这种尊敬亲密不是男女之情。

    再比如说,前世,他夜里潜入蒹葭宫,给她煮粥,她与他,明显的疏离,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一个是嫂嫂,一个是小叔,这一份禁忌,她谨守着,在心底里,她还当他是自己的小叔一般对待着。

    过了今日,两人之间,便真的是如喜娘所唱的那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吧。

    从今往后,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携手共白头,这应该就是他们今后共处的日夜了。其实,这一生,修来了凤漓这样一个男人,她何等的知足。

    存了这样的一份心思,抬起头来,眼底是有些藏不住的羞怯与喜悦,去看来人,却顿时震惊。

    “你怎么进来的?”阿曛哑声冷喝。她真是没想到,凤泫竟厚颜无耻到这般境地,新婚之夜闯她的新房这样的事,竟也做得出来。他就算不把她的贞洁当一回事儿,难道就不顾忌凤漓了?

    与他两世夫妻,自然知道凤泫这厮心黑手辣、手段冷酷,只是没想到还这般的不折手段。

    阿曛从头上摸了一根金钗握在手里,站了起来,望着向她越走越近的凤泫,极度紧张,正要开口喊琳琅,却只感到一股力量袭来,她已被凤泫整个儿抱在怀里,他的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间,将她拉着紧贴向他,另一只手紧紧按在她的嘴上,让她出不得声。

    “乖乖别动啊,否则你这名节就真是没有了。只怕今日你刚入门,明日就得成为下堂妇了。”凤泫含着笑睇着怀中的人,那双极好看的眸子里,刚刚那份羞怯喜悦期盼通通不见了,换之却是冰冷和怨恨,不由得啧啧叹道:“静姝,你怎么就这般不喜见到本王?”

    阿曛被凤泫控在怀里,挣脱不得,左手臂的伤未痊愈,用不得力,右手里握了金钗,正抬手将金钗向凤泫脸上招呼去时,却见凤泫揽在她腰间的手极速将她的右手腕握住用力一扭,她手中的金钗顿时落了下去,跌在地上的红毯之上,无声无息。

    喊不出声,又斗不过这男人的力气,阿曛用腿往凤泫下盘招呼过去,腿未至,已被那人握住了腿,捉住了她的腿,顺手一拉,阿曛整个人就向对方跌了过去。

    凤泫顺势往床沿一坐,阿曛正好跌落在他的怀里。凤泫手指在阿曛穴位上点了几下,再放开捂住阿曛嘴巴的手,阿曛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出不了声,凤泫这厮给她点了哑穴。

    阿曛发现不但自己不能出声,手了动不了,浑身都动不了,只得恨恨瞪上凤泫。

    凤泫显然对那满脸愤恨的人极感兴趣,将她往自己怀里拉得更靠近一些,手抚上那张精致的小脸,手感实在太好,那唇微微颤着,似乎想要骂他,却又发不出声,实在是太勾人了,那下巴微微翘着,就像那春日里在西湾码头初见时那般,带着小小的倔强,却让人恨不得狠狠咬一口,她也许不知这微微上翘着的下巴,似随时在像一个男人发出邀请么?

    真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的呀,那日雨中孤庙中相遇,就应该直接将她办了,这么一来,她就成了他的女人,又岂会是如今这般只能遥遥看一眼呢?

    “静姝啊,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诱人。”

    凤泫咬上阿曛的下巴,留下浅浅的两排牙印。

    阿曛浑身一颤,死混蛋,他这是要做甚?她如今是他的弟媳啊,可不是前两世的时候,可不再是他的王妃或者他的皇贵妃了呀。再多的讨厌,再多的恨也没用,她动弹不得,出不得声。

    “孤真是爱极了你这双水淋淋的大眼睛。”

    凤泫亲上阿曛的眼,还嫌不够,舌尖勾走了她眼角的泪。

    阿曛恨不得戳瞎他的眼,只觉得此人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他那么多女人,正妃有了,侧妃有了,那么多美人儿,姬妾无数,自己府里不好好呆着,跑到弟弟的洞房里来,戏弄于她,让她如何自处?

    “静姝……”凤泫的唇,带着浓浓的酒气,落在了阿曛的唇上,辗转着,浅吻着,“静姝啊,你知不知道,我孤枕难眠,夜夜思念的人是你?”

    阿曛觉得自己要疯了。

    “静姝,简静姝。”凤泫喃喃喊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浅尝即止是不可能的了,他的吻炙热而浓烈,手已扯开了阿曛的前襟,捉上了那玉兔,“手感真好。”他在她唇边呢喃着。

    阿曛欲哭无泪,喊也喊不出,动也动不得,胸口堵得厉害,只觉得那心中的怒火要喷薄而出,就在凤泫的唇沿着她的脖颈往下移时,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团东西,喷了出来,吐在凤泫的脸上头上,也将吐了自己一身。

    凤泫嘎然而止。

    愣愣摸了一把自己脸,张开手掌,看到了一手的血。

    怀中的人脸色极为苍白,双眼幽深得让人恐惧,那唇角流着红得带黑的血,那雪白的脖颈和那衣裳的前襟,甚至是碎发之上,都染上了红中带黑的血……

    凤泫有些蒙,这样的场景,自己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怀中的女子,似乎也曾这般的带着悲悯带着悔恨带着那让他看不懂的情绪,静静望着他。

    他好像抱着她的渐冷的身体,顿觉世界崩塌,而只知不停说着:“你欠我的,永生永世都怀不了……”

    那是他的梦境么?可跟如今怎的这般相似?

    慌忙中,凤泫觉得不能让这女子就这般的出了事,他要搞清楚,那是不是梦。

    他忙伸手将阿曛的穴道解开,伸手抓住阿曛的手腕探了探,疑惑地问道:“你中了寒毒?”

    阿曛用力将凤泫推开,利索将被他弄得凌乱不堪的衣裳整理一下,至少遮了被他撕碎的前襟,拿手指着门,冷冷道:“滚!若你还在这里停留,我便死给你看!”

    阿曛的手里已握了另一枚金钗,那金钗锋利的头已抵在了自己颈部。她说到做到,这种凌辱若再持续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到女子眼底的决绝,凤泫突然害怕了,尤其是她刚刚吐的那口血,那与他梦中极为相似的场景,实在是将他吓得不轻,忙道:“好!我走,不过,你这寒毒……”

    “无需你操心。滚!”阿曛怒道。

    “简静姝,你迟早会是我的女人。”凤泫转身离开前,丢下了这句话。

    见那人扬长而去,阿曛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跌坐在床上,愣愣的将手中的金钗扔到地上。若真是被这人糟蹋了,她如何面对凤漓?

    她已两世栽在他的手里,这一世,就真的难求一世安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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