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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才晓,鬼祖她本就是给夜寻那边的。

    同样的一件事,我托了木槿去办,而夜寻则唤了鬼祖去办,在最后的关头两条线撞在了一起。双方暗自权衡之下,鬼祖才同木槿一齐到了魔界。

    然而双方之间都并没有将话挑明,故而鬼祖才瞎编着看上千溯这么一个借口。

    来了之后便切切的同我搭话,想要暗暗将镇魂塔中的东西交托给我,奈何我同她没能对上讯号,不晓得她还有这么一层的意思。

    可就我看来,她给千溯拒绝时的表情,可不像撒了个虚假的谎言之后,一不必上心的结果,不然也哪来后面的恼羞成怒。

    ……

    镇魂塔最后落在了夜寻手中。

    仙族来迎接的人很快,快得我还来不及正经同他说上一句话,回上一句,“我已经记起来了。”夜寻便被一群感激涕零,激动得无语伦次的小仙簇拥着走了。

    鬼祖抱着轻伤的手臂忌惮的看我一眼,没做声的跟上。

    御云走了没几步,夜寻停下来回眸放空中的我,淡淡道,“愣着做什么?过来。”

    我远远的凝着他,反手收起奚华,笑笑走上前去。

    宴会上,夜寻不再是以我面首的身份出席,而是仙族的尊者,同我想去甚远,搭不上话。

    原本知道夜寻曾是我面首的人极少,位下的神魔交头接耳的内容皆是帝君突然出世。谁都不晓他隐世的那些年,其实就在我离镜宫那一间院落,想到这一层,我便有种占了大便宜之感。

    觥筹交错,局势已经变化,惯来萎靡,低声下气的仙族说话之间隐隐有挺直腰杆的风头。魔族却是横惯了,听着过往任由捏圆捏扁的仙不那么服帖的言论,大有以简单粗暴之法解决问题的冲动,偏偏也是忌惮着座上风轻云淡,作壁上观的那一人,忍下冷笑不语。

    四界的平和,也建立在孰强孰弱,谁做主,谁依附明确的境况下。无论联姻还是缔结契约,都是不公的,折清便是因此而来。

    我无声无息的吃着桌上的蜜饯,姑且听着来去的谈话。

    千溯抽空也顺道将他桌上的移来给我,轻声问,“今个怎么偏爱吃这酸甜的东西了?”

    见他有空和我搭话,我也就解了自我的沉默咒,”唔,不知怎的突然想吃。“伸手又拿了颗酸得掉牙的梅干,偷觑他一眼,“不然的话,总觉着嘴里涩得慌。”

    千溯本并不是瞧着我的,不过是分神同我搭上一句话而已。听罢我这一句之后,身子顿了顿,偏头过来似笑非笑的瞅着我,“想说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倾身凑到他耳边,是为了避免唇形被人看到,“折清他……”

    可真到要说的时候,却问不出口了。这事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我理不清,也害怕理清,却又不得不了然清楚。

    千溯也不催我,过了许久,搁下酒盏,漫不经心唤了一句,”启悟。”

    座下有人旋即起身,恭敬朝这方行了一礼。

    而后千溯才似笑非笑同我道,”你不必为难,我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尽可去问启悟。说到底我只需你知晓,我很满意这个结果便可了。”

    我小声道,“你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因为我就这么一件事,觉着有愧于你。自然,也不是我一人有愧于你。”言罢,意味深长的望了眼夜寻,“这便才是你今夜没完没了吃蜜饯的缘由罢。”

    我顺着他的眼光,恰好的遇上一汪古井无波的墨瞳,望向这边。

    心里猛的一揪,再也笑不出来。

    ……

    我在千溯的准许下,同着启悟先一步的离了席,而后去密隐阁,独自的呆了一夜一昼,看到过往所没能看到的那些事端。才晓得千溯所道的,博弈之道,水惯来很深的言论。我在风平浪静的海面,只做一颗被他护好的棋子。而他也从不惮告诉我,海底的暗涌。

    翌日的傍晚去了夜寻所在的院落。

    彼时夜寻院中尚有几位谦恭的小仙,围在棋盘前。一名看上去颇有几分贵气的紫衣青年则坐在夜寻的对面,正在同他对弈。

    见我入门来,小仙皆朝我行了礼,那紫衣青年则不过朝我稍稍点了点头并没有给人失礼的感觉,反倒叫人觉着他端正自持,格外沉稳。

    在场的人很多,我再一次发觉自己没有能和夜寻好好谈谈的机会,便只做和善的笑笑道,“我是来寻件东西的。“

    言罢,分明的朝夜寻递了个眼色,可他却没理会我,只平淡的落下一枚黑子。

    我想了想,以为他忙着下棋懒得答,就是将镇魂塔放在屋内较之明显的地方了。所以没再说什么,往屋内走去。

    可惜屋内被我神识从头到尾的扫了个遍,一刻钟下来,什么收获都没有。

    回头见夜寻正缓缓往屋内走,而方才那几个小仙结伴从院门出去,还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院门。

    静谧无人的庭院之中树影勾结,唯余一盘未下完的残棋。

    夜寻逆光站在门口,半倚着门框的模样瞧上去有些倦懒,淡淡问,“找什么?”

    ”镇魂塔。”我开口应着,手指探过桌上的铭刻纹路,并没有从中寻出什么来,“小毛球她说放到你这了,可是我没找到。“

    “恩,是在我这。”他很是坦然的承认了这么一句,却没有再说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镇魂塔应该是被他带在身上了,并不在屋内。

    纵然他并没有主动提及,我还是开口讨要道,“能给我么?”

    “你要去找折清?”他如是反问。

    我直起身来,暗暗的吸了一口气,“镇魂塔里头收集的东西,我没理由不给他。”

    夜寻敛起眼,阳光在其纤长的睫羽下投下一片灰暗,幽幽的。逆光的剪影下,我辨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是听得他语气风轻云淡着,“你预备将我如何呢?“

    我心尖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中般的一疼,该来的总是会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才是。

    我在密隐阁的一昼一夜,一面查看着有关的记录,一面也想了许多,而后便后悔了。

    后悔不该因为心里那一丝的不踏实而步入密隐阁来求一份真相,也并不若我想象中一般,会让我多么踏实。

    事已至此,无论旁人心态,我都了悟自己的选择会是如何。

    ”折清他,至少现在还是我的夫君,我……”顿一顿,“我们的事,可否能暂且搁一搁?”

    我说这个话的时候,内心是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平静,一如语气上的商量。

    夜寻认真的发问,“倘若我说不好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他在伴着我的沉默之中,依旧是抬手,安然的将镇魂塔展了出来,递向我,半点没有阻碍的意思。

    我犹豫小会儿,走上前,伸出手要拿。

    他神色不动,却是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便在我尚处讶异之际,低头吻了下来。

    我下意识的偏头避让,入目之处,夜寻近在咫尺的墨瞳狠狠一黯,恍似光芒瞬间的抽离,浮冰辗转碎裂。

    夜寻从前并没有怎么主动的同我亲近过,所以我几乎是理所应当的想,他不会是个纠缠的性子。就如同他平素的作风一般,风轻云淡,不会强求什么。

    所以当他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我更倾向于在想,他或许会像对待木花痕一般,狠狠给我一耳光。

    可他不过双指用力,几乎强硬的将我的脸正过来。低头时眸色灰暗,沉若深渊,了无笑意的唇不容拒绝的覆上我的。

    我撑起精神,咬紧牙关,换得下唇上的一阵剧痛。他身上精纯浩渺的仙力通过彼此唇舌的相接而渡过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似铁锈一般腥甜的血气,叫我脑中一波漫过一波的震颤般的麻痹着理智。

    时至今日,我早已习惯了夜寻身上的仙力,不再若从前那般,会让我魔煞之气本能的反抗排斥,而是缠绵而旖旎的相遇相融,暧昧的勾连着。

    我没有推开他,咬紧牙关,直等到他先放开了我。

    夜寻的唇角沾染了我的血,妖冶的颜色衬着他苍白的脸色与墨色的瞳,别样的靡丽。

    我从未从他身上看到过脆弱的神色,此刻亦是一样。他恍似漫开裂痕的眼神早已尽数收敛,仿佛从未有出现过般,只是瞧着我的眼神,微微陌生,伴着凉凉的笑,轻声道,“ 我知道了……”冰凉的指拭去我唇边的血迹,语气难以言喻的温和,几乎宠溺,“我不阻你就是。”

    我眼眶一热,“夜寻……”

    他只将镇魂塔递交在我的手心中,便松开了我,环绕着我的熟悉气泽转瞬冷淡下去。

    我抱着手中有棱有角冷硬的物什,拧眉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朝外走了一步,低声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终归是我先招惹了他,又将他害到如此的田地,若不是你……”一顿,到底没有能说出指责的话,诚如千溯所说的,夜寻的有愧之处。也便换了话题,”我会很快回来的。”

    言罢,匆匆的往院外走去。

    “千洛。”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只当不曾听见,手指触上木制的门扉。

    “千洛。”

    我按着门扉,忍了忍,还是回了头,“怎么?”

    回眸处,夜寻因为我的转身,扬起一抹倦懒而苍白的笑,好似满足。

    我微微怔忪的看他以一个轻松的姿态半靠着门框,像是说给自己听,又或是在说给我听,声音静静的,陈述,”千洛,我不会再等你了。”

    并不是多强烈的语气,我却无端的了然于他的笃定,心底发慌的在门口站了许久许久都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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