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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赖在千溯的寝宫中,百无聊赖。偶尔看看话本,亦或是传音给木槿东扯西扯的聊。

    不晓得是因多愁善感还是如何,总觉这世间最靠得稳还是血缘之间的羁绊。纵这羁绊对于寻常魔界之人来说形同无物,但对于我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支撑。

    宠爱的面首接二连三给我戴上绿帽子,疼爱的落灵儿对我恨之入骨。至于折清,我以为我会比渺音更喜欢他一点,可他不喜欢我,这事就该作罢了,没人愿意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痴缠着。

    千溯彼时见我神色蔫蔫,问过我一句话,“这事,你想不想追究?”

    我想起前些日渺音道的,求我放过他们的话语,小声道,“不想。”

    千溯安抚的摸着我的发,低声道,“恩,那就依你的。”

    或许理智上,你不仁我不义才符合我魔君的身份,但真若就此事大作文章,重则引起仙魔两方战乱,我即便是洗刷了被背叛的憋屈感,心理上却要万万年的闭塞下去。

    我不想杀折清,爱而不得,这就是我的现实。

    死,亦或是被我禁锢永生,这就是折清的现实。

    我不知道究竟是何时,让我走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后知后觉,厌恶起起初轻浮答应联姻的那个自己。

    ……

    今个千溯又是午时过后才回寝宫,我听到脚步声后自躺椅上下来,披上外衣去庭院接他。

    千溯见我从屋内出来,似笑非笑扫我一眼,”怎么还没睡?“

    其语调听上去颇为冷淡,却还是伸手将我揽住了。

    我挑着灯,照着飘摇的雪,“唔,因为有些事挂心。“顿一顿,”明个曦玥设赔罪的酒宴,听闻天帝那边来了人,折清亦在受邀之列。”

    这个阵势摆明了是要将渺音一事搁在明面上说开,毕竟事关两界和平。可千溯并未道要去,我心里有点没底。

    进了屋,外遭的风雪皆掩蔽在门后。我搁了灯,替千溯掸下麾衣上的残雪。

    千溯懒洋洋的站着,似笑非笑道,“不过一个赔罪的宴席,你作为被赔罪的一方,有什么可挂心的?”

    我讪笑,“不知道。”

    千溯褪下麾衣,凉凉道,“就不能出息点么。”

    我被他一句话戳中了要害,略微受伤,默。自打风涟对我说出那样的谎言之后,我就怀疑自己在千溯老一辈的手下面前一直都是个没出息的形象,唔,说不定我原本就是。

    千溯走到床边,坐下。

    我一声不吭站在原处,专心瞅着自个的脚尖,继而反省近百年来我所有可拿得上台面的事迹,发觉,无。

    千溯轻叹一声,无可奈何,“……我去就是了,过来睡觉。”

    我一怔,即刻笑逐颜开,嘿嘿扑上前去,承了这莫名其妙得来的好处。

    ……

    千溯答应会去,我宽心之后便睡过了头,起来的时候千溯已经整装完毕,气定神闲的坐在桌边,查阅着卷轴,与我道,“你醒的这个点倒是正好,如今过去正好赶上续宴。”

    我慌慌忙忙的爬起身,往身上套衣服,”哥你怎么不叫醒我?”

    千溯执起桌边茶盏,饮了口,接着若无其事撑头看着文书,”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见你睡得香,怕将你叫醒了,冲我发起床气。“

    我此时此刻脸上必当是满脸黑线,一面套着靴子,一面叽里呱啦的腹诽,到底是谁起床气逆天级?你这个时候提起床气是要光明正大同我拉仇恨么?

    ”续宴是什么?我没去正宴没关系么?“

    千溯漫不经心回,”左右是个赔礼的宴,若是连一两个时辰都不能等,这企图谋反、弑君之罪也免得颇为便宜了罢?”

    我系好腰带,“但曦玥不是你挚友?我去晚了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千溯看不过去起身走近帮我整了整衣领,“他若是知道什么是面子,倒还好了。”顿一顿,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从前我同曦玥结交,他与我道你曾经救过他,对你一直颇具好感,后来玩笑时也曾道既然两家结好,不如亲上加亲……”

    我连连摇头,“木槿已经嫁了,而且曦末胆子忒不济了些,我觉得不合适。”

    千溯似笑非笑,捏了一把我的脸颊,“我说的是你同曦玥,不是木槿同曦末。你若是无这个心我也宽心一点,他昨个又同我道你模样好看,唔,保不齐还存了些歹念。”低头仔细将我瞅了瞅,“我觉着他大概是瞎了,你幼时分明讨人喜欢的多,他怎的却道你出落得好看了?”

    我再一次对自个的长相感到抱歉,苦涩的笑笑,“我私以为他多年之前开个玩笑,并不算心存歹意的。”

    千溯凉凉笑一声,“是么。”

    ……

    由于是续宴,宾客早已到齐,唯主位之上空余两个席位。

    我随着千溯入场之前,没见着寻常宴会上觥筹交错的热闹,反倒是个个失魂落魄,连交谈都甚少。唯有旁近主座边上的曦玥全神贯注的瞧着厅内曼舞的舞姬,自斟自酌好不逍遥。

    另一侧,天帝面上一点神情都无,给曦玥劝着酒盛意难却的喝下,也如同食之无味。

    门口的侍卫见我和千溯走近,先是一愣,险些没拿稳手中的名册。咽了口口水润润喉,尖细的嗓音中却依旧带着点颤,“千溯魔尊,千洛魔尊到!”

    舞姬自发的退到一旁,让开道路。我心无旁骛跟着千溯落座,眼光都没有乱扫一下。

    曦玥春光满面的笑着,“丫头你来得可真早,我原以为得等上个十天半月的,才等得到你气消呢。”

    我不知道这一句是真打趣还是真抱怨,在千溯落座之前,选择了临近曦玥的那一面,顺带暗暗推一把千溯,让他临着天帝和折清那方坐了。诚实回道,“睡过头了而已。”

    曦玥莫名其妙笑得更欢,我被他笑得心底没底,便传音问千溯,他这是怎么了。

    千溯答曰,多年没见过活人,他亢奋疯了。

    我心中一凛,无端对其产生了些许同情。

    ……

    不晓得是不是千溯在身边的缘故,我心中一点浮躁都无,就好似进行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宴会,可得风轻云淡的喝些酒,聊些天。并不会刻意的去在意折清,看看他在做什么,以一种怎样的表情。

    亦或是说,对他我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怨怼,即便是心灰意冷,也只是当初将渺音抛到他怀中的那么一瞬,之后……之后就再未想过。

    我不会说些拐弯抹角的话,故而千溯代我表明了不追究的态度。

    天帝那边的事我没有掺和,千溯全权包揽。我只是同曦玥这边的人喝着酒,欣赏舞姬。

    想是酒意上来,曦玥眨巴着眼对我道,曦末为了赔罪,特地准备的了大礼。

    我没心思猜,便问他是何物,他摇摇头道,他也不知道。转身对曦末,让他呈上来。

    曦末欲言又止的捏着袖子,小声道,“叔父……这个礼要晚点才能送的。”

    曦玥弯了下眉,似笑非笑,”你是非要同我唱反调是吧?“

    我瞧见曦玥方才的表情,不由转头对千溯感慨道,”曦玥哥哥方才的神情同你好像。“顿了顿,“性子好似也有那么点相像。”

    千溯的表情一瞬间明显很不和善,“你叫他什么?”

    我一呆,“唔,曦玥。”后头的哥哥二字很识趣的被咽了下去。

    方才分明是曦玥同我道,他是千溯的朋友,又年长于我,无论从何说起都当属他的哥哥辈。我不喊他哥哥,就显得不礼貌、不乖巧了。我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毕竟现在活着的魔大多不及我资历老。

    平心而论,我倒是很愿意喊他声哥哥,很能给我一种我其实还很年轻的错觉。但是千溯不喜欢,那我就不喊了。

    曦玥掉头过来,触及千溯冷淡的眸光,显然不很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茫然着。我撑着头,干咳一声,意欲转移话题的问道,“大礼在哪?”

    曦末僵硬着脖子拍了拍手。

    若有娇花般艳丽,姹紫嫣红的舞姬们终是退下。我以为是什么需得八个大汉抬上来的大家伙,需得撤掉占着前厅的人。

    怎想雪衣若素,进来的却是软罗轻纱蒙面,眸光素净而安宁的美人。

    乐音徒然一改,变作清幽。

    我等了许久却并没有看到那位美人起舞,亦或是说按着曦末的原计划,她应该是要一展舞姿的,然不晓得为何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曦末明显慌了神,偷偷朝曦玥施着眼色。

    天帝那边也终于注意到了场上的异动,同千溯一齐看向大殿中央,亭亭而立的那位美人。

    我觉着我没去掺和正事,只在一边吃喝玩乐还耽误了人家谈正事实在不妥,遂对那美人道,“过来。”

    这回,险些化作雕塑的美人终于动弹了一下,莲步轻摇朝我走来。

    曦玥贴心的再一拍手,空荡荡的大殿中再度涌入妆容艳丽的舞姬,气氛再度回暖。

    那美人在我身边坐下,贴得颇近,导致我不由往千溯那边挪了挪。百思不得其解,遂传音问曦末,“唔,你莫不是想给我送个嫂子?”

    曦末抹着额上的冷汗,“尊上您……好生看看清楚。”

    我回眸,触上那美人的眼睛,近距离看的时候又是另一番的风味,显得明媚了些。我一卡,眸光不可置信的往下盯着她给轻纱掩住的脖颈,再往下……

    唔,我感觉我被摆了一道。

    ……

    回宫之后,我一直捶胸顿足,想自己怎么连男女都分不清楚,着实是愈发的不济。可都叫他坐到身边来了,便就是接收了这份“大礼”的意思,当着曦玥的面,我又不好纠缠着说要退货,只得带了回来。

    原本还好,顶多是多了个面首,除了当着天帝的面有点尴尬意外都没甚大碍。可到了离镜宫,我携着他跳下云头,正要给他安排间行宫的当头,他却将一路上一直妥妥帖帖戴着的面纱给卸了下来。

    说句公道话,的确是惊艳绝伦,另有一提便是,我觉着他有几分面熟。心中疑虑便问了,他则答曰,“我是银沁,银月的哥哥。”

    我一时半会没想起银月是谁,遂只是应了一句哦。

    等我回去之后问了秋凉,她长吁短叹道,“尊上,是那个将织水拐跑的面首啊,几百年前还颇得尊上盛宠的那个。”

    我错愕的睁大眼,只觉最近麻烦真是一波接一波。

    ……

    银沁之主动,远超我想象之外,贴过来摸两下实属轻的。以至于我都没心思接着自己感时伤春的小念想,一天到晚避他避得好不热闹。

    我以为他因为银月之事记恨我,但我诚实的告诉过他,他是杀不了我的,我躺平了任他杀,他都杀不死我。

    他则道,“尊上可以躺平了试试。”

    我抱着让他死心的念想躺下了,后果差点就是不堪设想,我险些给他轻薄了去,这事简直匪夷所思。

    我简直快给他逼疯,就没见过这么能缠人的,无论躲在哪一来二去都给他寻着了,最后实在无法,躲到了夜寻的院子里。

    夜寻过往住在这的时候基本不在离镜宫乱晃,故而院门经常是关着的。

    大多的人都以为这里面并没有住人,只有几个颇得我宠的面首知道夜寻的存在,也因我的禁令一般不敢往这来。

    于是我老神在在往院中的躺椅上一靠,准备享受下难得的安静午休片刻之际,根本没想到这院中竟会有人,而且那人还是从屋内不急不缓的走出来的。

    我听到那脚步声,像是给开水烫了一般从躺椅上跳起来,转换成一个不容易给人揩油的姿势,急火攻心的怒道,“银沁,你真的够了,我……”

    那脚步声一顿,我的额上随之落下一本卷着的经书,不轻不重的敲了下。

    有声音风轻云淡,缓缓道,“你突然之间做什么,睡魔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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