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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紫荆花瓣从头顶悄无声息的飘落眼前,这对全神贯注盯梢的人来说是一种打扰。乔松抬头望了望,这才意识到用来做掩护的是一株紫荆树。

    乔松不喜欢紫荆花。记得大一来到g大校园,第一次见到这花的时候,发现实物与图片原来差距这么远。淡淡的紫色没有紫薇的紫那么雅致,毫无骨力的花瓣,及不上木棉的挺拔,分散得很开的花瓣比不上玉兰的精致。

    不过回想大学校园,以及这座曾经呆了四年的城市,乔松忽然感到一阵惆怅。

    这一走神,前方跟踪的目标一闪就没有影子了。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在错落的人群中再次找到目标。

    乔松在心底狠狠的骂了自己。他怎么可以在这么时候去缅怀青春呢?他没资格。

    之所以会突然想起大学时代,极有可能是因为三天前见到高翔的缘故。乔松暗自检讨不该有的分心。

    其实高翔一上车他就认出他来了。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同大学的时候一样,精明能干的神情和专注的姿态。还多出了一份沉稳。

    并且,乔松很快发现,高翔是在工作中。在车厢里,还有三个抓小偷的便衣民警。高翔的任务是抓拍他们。

    他并不想让高翔认出他。

    谁曾想,小偷的同伙之一突然逃窜。而且就在乔松的身边。他必须出手制止,还好下车时候人群蜂拥而出,自己也混在里面。回来广州,他不想联系任何同学,高翔这样的率真室友,更是不能给他带来什么麻烦,甚至是灾难。

    目标走进了康乐村。这里是国立中山大学附近人口聚集最多的城中村。住着大学里跑出来租房的学生、外来务工人员、中大附近布匹市场的商贩以及在附近工作的上班族。

    康乐村里面的握手楼修得犬牙交错,纷乱林立。导致一个个的小巷分支极其复杂,如果是跟丢了目标就很难找回来。

    乔松拉低了帽檐,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拉近和目标人物的距离。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大学毕业五年之后,还会回到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更没有想到,才来一天,就意外碰上大学的室友。

    室友、战友!

    乔松骤然感到右边耳朵里发出金属的摩擦声,尖锐鸣响,持续不断。随即整个右半球脑袋剧烈疼痛起来,在眼压增高的情况下。眩晕一**袭来。

    他连忙伸出手掌,在左边太阳穴上猛烈拍击几下,一直拍到脑子里的左脑和右脑有一种混和在一起的感觉,摇晃的混沌中,疼痛减轻,鸣响消失。这一年来,他都是用这种方式止疼。

    医生说,这种症状叫做弹震症,属于一种战争精神病。

    在那片树林里。一枚手雷在距离乔松很近的距离爆炸,导致他的左耳失聪,每次发作,右耳以尖利的鸣响来重播爆炸当时的巨响。左边大脑则报以疼痛来回应。

    除了开点保证睡眠的药物,不管是军医还是普通医生都表示对这个病症无能为力。只有乔松自己知道,侥幸活下来的他,必须做一件事情。这病症才会消失。他坚信,右耳的鸣响不是炸弹的爆炸声,而是战友们逝去亡灵的呼喊声。

    他必须为他们报仇!

    目标人物走进一栋半旧的五层楼房。乔松站在铁门外。闭上眼,凝心静听对方的脚步,辨别上完一层楼梯后转换下一层楼梯的脚步变化,心中默数一楼、二楼、三楼。在第三层楼的时候,目标打开门进去了。

    自从失去一只耳朵的听力后,乔松发现自己仅剩的听力竟然提高了。夜里,不管多细小的声音,他都能找到其发出的位置。他觉得这是逝去的战友们,在给自己提供帮助。

    一个拎着一堆蔬菜的女人走过来,头发略微有些蓬乱,粗糙的脸上说明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脸提供过任何营养和修饰。她还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来到铁门前,女人摸索了半天才从磨破边的皮包里找到钥匙,打开门的当口,显然她一只拎着东西还拿着钥匙的手是不够力的。乔松伸手帮她打开了门,和她一起走进了这栋楼。

    小女孩扎着两根小辫蹦蹦跳跳的样子,让乔松觉得很心酸,他记得廖连长的女儿大概就这么大时来过连队一次,在一堆深沉军绿色的中,红碎花点的小裙子显得很耀眼。

    廖文辉的遗体被发现时,只剩下一半的身体。另外的一半怎么找都找不到。剩下的那一半,右手紧握着打光了子弹的手枪。那枚手雷是朝他炸来的。犯罪分子很聪明,杀伤力大的武器都用在他和带着突击步枪的樊国红身上。

    樊国红没有被炸死,他是作为重点袭击目标被许多枪击中而死的。乔松在医院里,听到前来探病的战士们说,樊国红被打成筛子眼,脸上的弹孔都有五、六个,面目全非。

    乔松一步一步的上着台阶,他高大魁梧的身形,还有低调的打扮,让女人很警惕。她拽着蹦蹦跳跳的女儿,戒备的坚持走在乔松的身后。

    三楼来到。乔松看了一眼,共有五户人家。女人见乔松不走了,连忙走到最左边的一间,迅速打开门,躲了进去。

    排除一户,只剩下四户。望着四扇一模一样的铁门,乔松心想。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那颗子弹打偏了。偏了3厘米,没有打中心脏,也没有碰到心室大动脉,在一个难得的空档里穿过。他才得以活下来,成为那场战斗中唯一的幸存者。

    躺在医院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没有因为自己单独活下来而感到庆幸。相反的是,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一直包围着他。大家都死了,就他活着,作为连指导员,他竟然没有死在普通士兵的前面。

    牺牲的战士们被追认为烈士,活下来的乔松则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遇。

    罪犯被劫走,战友们都牺牲,这不可能给于唯一活下来的他立功奖励。而造成这一切情况的发生,也跟乔松没有什么关系。上级领导里已经有几名为此受到降级处分。乔松其实是受害者。

    他在军队医院里默默地躺了三个月,除了饱受弹震症的折磨,还有那天遇袭时的场景,在梦中不断地以各种形式回放。

    一块块褐色潮湿的土如雨点洒落,无声中,他看见肚子破了一个大洞的方宏杰朝自己走来;

    赵全安那英俊阳光的脸变成一个白色的影子,额头上,有一个由黑色窟窿形成的第三只眼;

    还有被割开气管的胡奇,一次又一次的被袁超抵着身体枪击,打光子弹,直到扳机扣着空枪,击锤撞击着枪槽发出的“铿铿铿”声,让乔松在疼痛中醒来。再也无法睡去。

    终于在彻夜的半失眠状态下,他悟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在他们的队伍里,有内奸。

    据乔松了解,这次来回的路线是廖队长同总队里几个领导连夜定下的。知道他们行军路线的人不超过四个人。连乔松都不知道的路线,竟然有毒贩提前埋伏,他相信在这些人中,有人被毒贩买通了。

    悟出这个想法后,乔松感到背脊阵阵发冷,恐慌和悲愤一起涌上心头。

    树大有枯枝,军队里的确会存在少数这样的**分子,可是如果范围划定在自己的领导之一,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感受。

    他出院后,由于弹震症的缘故,虽然回到了部队里,但没有被安排任务,处于半休假状态。

    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调查。

    四处收集来的情况显示,上级领导们将这次押送队伍出事,归结于危险意识不够,没有充分考虑战士安全,轻敌等几个原因。

    因为这件事情受处罚的领导有边防总队的政委,副总队长,参谋长,也就是说总队党委成员里面大部分都收到处罚。可是乔松并不知道那天与 廖连长一起参与讨论的路线的是哪些人。

    这让他找不到方向。

    在苦闷和病痛的折磨下,他带着活下来的内疚心情,去一一拜访死难战友的家属。

    直到在廖文辉的家里,她的妻子拿出了廖文辉的日记。在最后一篇日记里,廖文辉写下了当晚与他参加讨论执行任务路线的几个领导。

    乔松如获至宝。按照日记上的记载,他对里面记录的三个人进行调查。其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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