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能一时喜欢着她,再过几年,日日有云吉伴着,心里还能念她多长时日?

    即便没有云吉,时间长了,还会有什么花吉叶吉的,他又能回绝几个?到那时,她孤身一人,又该怎么办?

    半梦半醒,眼睑下一点点涌出了湿意,渗到枕上,透出了一片水痕。

    阮小幺又醒了一些,模模糊糊睁开眼,窝在榻上,东想西想。

    蓦地两道脚步近来,伴着开门声,却是兰莫。薛映儿跟在后头,只进屋将灯架上蜡烛都点亮了,乖顺地离了开。

    霎时间她两只眼被光刺得有些睁不开,透过一重重水雾,瞧见了兰莫慢慢走了过来。

    阮小幺再不好装睡,只得擦了一把眼,坐直了身子,草草行礼,“殿下。”

    兰莫定定看着她。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一时又说不出什么话,只得在他沉默的目光中匆匆又整好了衣衫,立在一旁。

    “坐着吧。”他道。

    “殿下……”

    他打断他,“叫兰莫。”

    阮小幺撇了撇嘴,没说话。

    她心情不好,兰莫心情更不好,侧妃一回来便直奔了他屋,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最后暗示,阮小幺白日里神色异常,左右逃不开与察罕的暧昧关系。

    兰莫越想越觉得心里头发堵。

    他甚至在想,他究竟哪里不如察罕那毛头小子,这丫头如此心心念念着,倒显得他自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他冷声开口,“今日去赏花,还不尽兴?”

    阮小幺望了他一眼。

    她正要去倒茶,被兰莫一把拉住,差点倒了下去,一头半栽在他怀中,鼻上软骨撞到了他的下巴。疼得直皱眉。

    “兰莫!”阮小幺服了个软,微嗔道。

    他冷眼看着,一只手却替她揉了揉鼻子,又在那双眼皮下的睫毛上轻擦了过去。哼道:“那小子有什么好?”

    “他不好,你还当他做得力爱将?”她反道。

    兰莫挑眉,自个儿坐在榻上,却拉着她在他腿上坐了下来,面对面,相离不过寸许地看着她。

    阮小幺浑身像长了跳蚤一般不自在,刚才还在为一个男人伤春悲秋,现在却又换了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实在是负罪感浓重。

    兰莫却很喜欢这种姿势,一手环在她腰后轻抚。另一手细细为她擦干了眼圈边的湿意,

    他生气时,不会臭着脸、不会怒骂戾喝,只是面无表情,此时望向阮小幺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她曾与他日日相对。早看惯了这种神情——他是心软了。

    他当她是个大布娃娃似的,拉一拉发梢、捏一捏耳垂,最后半是真心半是调笑地道:“你什么时候能为我哭上一哭?”

    阮小幺也像个活玩偶似的,只偶尔眨一眨眼,不哭也不闹。

    兰莫叹了一声,道:“你本年幼,情爱之意懵懵懂懂。也不懂得谁对你更好。往后你嫁了我,便是我的正妻,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尽可以满足你,也不会再娶别的妻室,一辈子都宠

    着你。如此不好么?”

    “你已经有妻有子了,将来要把他们打入冷宫么?”阮小幺开口时,声音软儒熨帖,话却是不中听,“或者。你想宠的不是我,只是圣子而已。”

    “你这张嘴里就不能吐出点好听的!?”他瞪了她足有半盏茶时间。

    她耸耸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抱歉。”

    “……”

    兰莫的一腔情意又被她雨打风吹去。

    “你就是圣子,何必非要分得那样仔细?”他又转而道:“总之我不会再娶别人便是。”

    她微低着头,不想再去瞧他那双深邃幽暗的双眸,想跳下去,却总被他制着,只好闷不吭声僵在他腿上。

    他又笑了笑,道:“本想着你在家中呆着闷,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没成想闹得这事,委屈你了。”

    阮小幺这才正眼看了他一回,反问道:“殿下当真是想让我散心,才准我出府的?”

    兰莫谎言被戳破,好不心虚,坦坦荡荡道:“也便让你清醒清醒,如何才是最好的。”

    “谢殿下美意,奴婢如今很清醒!”她白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过两日我得了空,带你出去转转,如何?”他又提议道:“下回必不会出如此尴尬之事。”

    她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殿下快别带我出府,您放心,我还保证不了守身如玉,万一勾上了哪个野男人,给您带绿帽子便不好了!”

    兰莫却笑了半晌,毫不见怒,又将人闷在了怀里。

    阮小毛莫名其妙,这男人果真是与众不同,这么刺激他,他都还能笑得出来。

    她被抱了片刻,努力推开他,这才道:“你若是怕我呆着闷,不若与我说说如今京城的新鲜事?”

    “新鲜事不少,不知你爱听哪种?”他生了些兴致。

    她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我回来时,远远儿地见着了皇上一面,他正与你说这话。只不知他为何单与你聊天,却不理会那四皇子?”

    他似乎有些诧异她会问这事,只道:“你不都猜着了么,何须我说?你若对此有兴趣,我与你说说老四的家室?”

    “……不用了。”他弟弟的家室与她何干?

    她正想着怎样将心中所想引出来,忽听兰莫道:“天子家事,向来比朝堂之事更为复杂,做皇子的,既是子、又是臣,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失了天子欢颜,如老四那般,不过是咎由自取

    ,得不偿失罢了。”

    他说时并无感人伤怀之意,然阮小幺到底听得出一些叹息,不由问道:“四皇子他如今怎样?”

    他并不瞒她,道:“削了爵位,交出兵权,在家中静养。”

    这便是圈禁了。

    也是,任哪个皇帝听说自家儿子手足相残,也没有无动于衷的,如此算是较好的下场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有好多人要投奔于你了?”她又问道。

    兰莫拍了拍她的脑袋,“女子家休要问这许多无关紧要的事。”

    她瘪了瘪嘴,终于找了个借口道:“那你与我说说你那些个弟弟们的性子如何吧?万一哪日我不小心遇上了,也好应对。”

    “这又与你何干?你只在后宅乖乖呆着,他们又不进来!”他失笑。

    阮小幺辩解道:“一知半解总好过一无所知,你只告诉我谁的逆鳞在何处、谁最好色之类,万一不巧真被我碰上了,我也不至于狼狈逃窜,折了你的面子!”

    约是最后一句话兰莫爱听,他微眯着眼,却也点了点头,道:“说的也在理。”

    她静心听着,兰莫的声音低沉有力,阵中对战之时,连呐喊之声都带着冲天的血气与悍勇,低下声儿轻轻说话时,却又带了一丝难得的温柔。

    “老二与我性子差不多,行事更张扬一些,倒也有度量,你若规规矩矩,自不必惧他;老三性子和善,却最忌讳有人谈及其母族,只因他母妃是寻常门户之女,偶怀龙胎,这才封了嫔妃;

    老五性子怯弱些,几乎未登门我府上,自可不提;老六年岁小些,向来得父皇疼宠,最是蛮横。余下几个,都还未及成礼,尚在宫中被看管着,你不必去记。”

    阮小幺听得连连点头,“那你呢?最忌讳什么?”

    兰莫微笑,“你觉得?”

    “母妃?”

    他缓缓摇了摇头。

    “叛逆?”她又问道。

    他道:“皇族之人,叛逆皆是逆鳞,不单我如此想。”

    她想了半天,视线在他身上遛了一圈,终于道:“你没有什么忌讳的。”

    他挑眉发问,“为何?”

    “你心胸宽广,肚量乘船,哪会因下人言语过失而发怒?”她恭维道。

    如兰莫这样千般万般筹划之人,哪会有什么让人见得着的忌讳?有忌讳,便有了弱点,他绝不可能在人前示弱。

    从前有风言风语,道兰莫难登大统,只因他母妃虽是大家之女,却是家中庶出,比那三皇子之母好不到哪里去,三皇子且如此忌讳旁人提起他母族,兰莫有怎会不介怀?

    然而他却表现得从未在乎过。

    阮小幺心绪万千,冷不防被他搂过,一口亲在了额头上。

    “还在想我的忌讳?”他微低下头,凑在她跟前问道。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又被兰莫留恋而下的唇沾了上去。她反射性地阖了眼,温热的唇便触上了她的眼皮。

    她急着将他往外推,道:“我最要躲的就是你!你最好色!”

    兰莫:“……”

    “我成亲数载只有一妃一子,好色!?”他冷瞪着她,不知是解释是反驳,“我那几个弟弟,谁不比我妻子更多?老六如今未至二十,已有一妻四妾,这还是有名分的,没名没分的能塞满一屋子!”

    “……这么说,我若见着那六皇子,还是躲一躲为妙了?”她偏头躲过他又一个吻。

    他这回倒微微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是了,他这性子的确是有些不好。过两日他同老三到我府上来,你安分些,别添乱。”

    他那六弟身上又不是没出现过别府抢人的景状,虽不是在兄弟家中,抢的却是个同朝为官家中新纳的一个小妾,黏糊勾搭上了,便光明正大来府上要人,事后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到底也没将人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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