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锦绣香玉两人在侧妃跟前很是得脸,在丫鬟人中便将自己视作了半个主子,耀武扬威惯了,纳仁海珠性子好,她们不来招惹自己,她也不去招惹她们,两下相安了好几年,如今却被阮小幺和一间屋子打了破。

    阮小幺道:“若二位无事的话,我便洗漱去了。”

    锦绣却拦在她跟前,将她推了回去,哼了一声,“好一个目中无人的野丫头!”

    她自顾自跨进了屋中,在那窗户纸的方向瞧了瞧,道:“就这屋子被你这种卑贱之人住着,也不怕折了寿!”

    阮小幺不理睬她,转身便要对妆镜整理头发。

    结果刚转身,一只胳膊便被她牢牢抓住,那蛮横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好没规矩的丫头!香玉,你可得好好****!”

    “这是自然,”后头香玉也笑了一声,踏进来,“否则她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瞧她们说话的语气不好,豆芽菜阮小幺只觉有些不妙。然而耳边似有风声扑过,香玉的一巴掌已经狠狠扇了下来!

    两人挡在屋里边,外头丫头们瞧不真切,也没有敢上前撩虎须的,因此都没发现这一动作,只小声交头接耳了一会,便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阮小幺生生挨了一巴掌,像一把荆棘条儿甩在自己脸上,瞬间,所有血液都涌上了火辣疼痛处,脸颊上肿起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儿。

    两只手被锦绣按住动不得,香玉拍了拍手,笑道:“这脸儿太白了些,得添些红才好。”

    脸颊一处火辣辣的疼,香玉那巴掌差点没打掉她的牙,瞧着伶俐的一姑娘,怎的下手这么狠!阮小幺心头冒起了一股火气,凭什么她落到如此地步,竟要被两个女蛮子欺辱!?

    “你们俩,”她抬起头,盯着两人,眼中的怒气与凶意暗涌,一字一句道:“打人之前也不查查人的身份?我虽住在丫鬟院儿,但你们主子殿下如今可知望着我,若是他知道你们俩将我惹火了,功亏一篑,不知会作何想?”

    她冷笑了一声,感觉到身后锦绣制着她的双手松了松。

    香玉面上划过了一丝异样,刚想说什么,忽的瞧见锦绣一把拉开了阮小幺的头发,看向后颈,惊呼了一声,那音儿中含了些轻蔑的喜意。

    “瞧瞧,这有个奴印呢!”锦绣唤她来看,“方才的口气好大,我都被吓到了,结果这还是个奴籍的!”

    两人看着,俱是哈哈大笑。

    香玉呸了一声,拽起阮小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直往上扯,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落下,“看你还敢不敢扯犊子!”

    “慢着!”

    阮小幺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原以为又要被扇上一巴掌,正紧闭了眼,却听到外头一声怒喝,转头看去,竟然是昨日送照顾她的女人——纳仁海珠。

    纳仁刚从兰莫屋中出来,便听小丫头着慌来道,锦绣那边闹了起来,忙将银盆巾子递给旁边的下人,自己匆匆往这处赶来,结果刚到,便见锦绣香玉两人拉扯着阮小幺,正要下手去打,一声喝便将那两人阻了住。

    而香玉放下了手,仍未放开阮小幺,见了纳仁,笑了声,“哟,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纳仁三两步过去,将两人的手扯开,骂道:“猪油蒙心的!屎糊了眼儿了吧!成日里吆大喝小的,也不瞧瞧这是不是你们能欺负的人!”

    她将阮小幺乱糟糟的头发拂开,那张脸上便清晰的看到了一道掌痕,香玉的指甲长,刮到那面上,几乎见了血。

    “可怜见的,一刻不到就出了这些事!”纳仁擦了擦她的脸,将她护在身后,如母鸡护仔一般。

    锦绣不愿意了,低声怒道:“平日里我们也没与你过不去,如今管教丫头,你搀和什么!?”

    她冷笑,“你们自去管教自个儿的丫头,这个孩子,是主子亲自要下的,想管教,先去问过主子!”

    阮小幺乖乖呆在她后头,一言未发,正想着不知这一巴掌能换到些什么,最好是这两个泼妇以后见着自己绕道走。

    锦绣与香玉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是一腔得意换做了惊疑不定,之前只当那丫头是胡言乱语,而现在纳仁却也如此说,若真是这样,她们……她们还掴了她一掌,那岂不是要遭殃?

    香玉面色一变,透出的笑意比翻书还快,丝毫没有一刻犹豫,问道:“原来倒是一家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该死该死!却不知这妹妹是……?”

    阮小幺在后头听得都要吐了。这语气变的,放到现代,去拿金马奖妥妥的。

    纳仁回头看了看她。

    她回了一个笑,探出头来道:“谁跟你们大水龙王的,我今日本是要去找叶大夫,他让我卯时过去,若迟了些,便会不高兴的。可现在这模样,让我怎么见人啊!”

    这回锦绣与香玉两人的脸上彻彻底底变了色。

    谁不知道如今朝廷上下都巴结着那叶神医,恨不得将他揽入旗下?而如今这丫头说什么?神医招她过去?

    逞威惯了,犯些小错无碍,有侧妃帮她们揽着,但这事……恐怕只会让侧妃在主子跟前更失了欢,她们两做个顶罪羊,还不铁定了的?

    虽然她们毫无察觉,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一边的锦绣挤出个笑容,然后那笑越来越大,看着阮小幺,脸上都能流出蜜来,哎哟哟道:“真是罪过!我姐妹俩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姑娘来!真是造孽!哎……这真是……姑娘,奴婢也不是成心的,这不是一时猪油蒙心么!方才……方才也只是拉着你,其实并没有做甚……”

    言下之意,对她作甚的一旁的香玉,自己摘得干净。

    “锦绣!”香玉恼了,一声叫道:“成日里都是你扮白脸,我扮黑脸,况且我身在礼房,自是要管责姑娘们的礼数,这吃力不讨好的,得罪过多少人!”

    她口口声声哭诉着,那眼中那真有了些泪花,望着阮小幺,道:“姑娘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这就去礼房将事儿辞了,再来给姑娘赔罪!姑娘若不解气,便也打我这么一下吧!”

    她将一边脸颊凑向阮小幺,指着那处,“姑娘,你打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整个屋子跟演闹剧似的,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闹闹嚷嚷,竟比下了十来个丫头的音儿。

    其余两人冷眼看着,纳仁早已习惯了她们这出丑态,阮小幺却瞧猴戏一般,看得热闹。

    演戏的两人说一句,望一眼阮小幺,望到后来,真是心慌了,若是寻常丫头,遇着方才的场面,早就吓哭了,而她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却不哭不闹,此刻更是平平静静望着她们,若脸上再带些笑,恐怕真要让人以为她是个在一旁看戏的。

    香玉越想越后怕,怎么就大早上遇着了这么个晦气!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左一巴掌一巴掌扇着自个儿的脸,抽抽泣泣道:“姑娘,你说句话,奴婢真的知错了……”

    阮小幺双瞳黑得似墨,静静望着,那最后一句恍然让她想起了有一回在沧州商家,她在屋里头,那叫杏儿的丫鬟在屋外头,带着一丝丝的哭腔喊她:“姑娘,奴婢知错了……”

    究竟有没有如此说,她也不记得了,仿佛只做了一场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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