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荆州王的马车来了。”

    “不是吧?荆州王过府拜访北安王?”

    “荆州王啊?”

    ……

    刘泽端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特意压低声音的议论不断传来,脸黑如锅底。现在他到哪里,都能听到这种怪声怪调的议论,让他心里不快。

    侍卫快步回到车边,低声禀报:“北安王不在府中,说是外出游玩未归,归期未定。”

    刘泽心里格登一下,他派侍卫在不远处守着,见程墨一行人打马回来,才过来的。什么游玩未归,全是借口。

    马车驶离府门前的青石板路,低低的议论随风飘来,让他心里堵得更加厉害。他等不及回府,在车上传令道:“查,世子和北安王来往的一切事情。”

    既然无法和狱中的刘干联系上,只好从程墨入手,可程墨摆明不愿见他,不管是明哲保身,还是有别的原因,他都要了解清楚。

    榆树再次入内禀报:“荆州王离开了。”

    程墨坐在大浴桶中,后脑勺靠在桶沿,闭上眼睛,似乎入睡了。

    张清伸长手臂端起桶边桌上一杯酒,喝了一口,满不在乎道:“管他呢,这种小事也用得着进来禀报?”

    这可不是小事。榆树苦笑道:“是。”

    武空皱眉道:“荆州王父子阴魂不消,终归不是好事。”

    他一直反对程墨和刘干来往,总觉得会坏事,果不其然,刘干居然丧心病狂动手谋害皇子,要不是刚好遇上程墨,说不定四岁的刘刘奭无声无息淹死在池子里了。现在刘干的罪行暴露,刘泽又找来,还有完没完了?

    武空盘算着怎么让刘泽不再接近程墨,为程墨消除隐患,程黑到底年轻,功劳到手容易,万一抵受不住诱惑,上了当,怎么办?

    他这里心事重重,程墨的浴桶却传来酐声,武空心神一松,不禁露出笑容,轻声道:“他就是个豁达的。”

    张清大大咧咧道:“五哥哪像四哥,心事太重了。”

    武空一向瞻前顾后,不像程墨,想做就做,很对他的脾气,所以他和程墨亲近些。其实程墨的想做就做,跟他的纨绔作风完全不同。他做事全凭喜好,不计后果,程墨却是对事情全盘了解后,拿定主意一条道走到黑,不回头。

    武空和程墨对待张清也不同,武空总当张清是小孩子,无论他做什么事,先否定再说,而程墨却会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从而发现张清不少优点。

    张清能在他这里得到肯定,自然和他更投缘,谁都会和接受自己,肯定自己,欣赏自己的人走得近一些,而对那些动不动训斥自己的人,心生恶感,避而远之。父子关系紧张,大多是因为当父亲的训斥太过,而从不鼓励而起。

    张清跟普通的年轻人并无不同。

    被刺了一句的武空颇为无奈,沉默一息,道:“十二郎长大了。”

    语气有些惆怅,他眼里的小孩子,现在敢顶嘴,敢当面说他的不是了。

    张清理所当然道:“我早就长大了。行过冠礼,娶了亲啦。”

    不知谁嗤笑一声,道:“再过几个月,他就当父亲了,怎么还是小孩子?”

    曹蓉有了身孕,预产期在年底。

    武空怔了一下,是啊,从开始学走路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已经长大成人,就要当父亲了。一时间,他有些茫然。

    张清叫了起来:“五哥,你不是睡着了吗?”

    他站起来看,程墨眼睛紧闭,似乎睡着了。

    哗啦一声水响,张清跳出浴桶,带出大片水花,光着健壮的身子,凑过去看程墨,道:“到底睡着没有啊?”

    程墨眼眸微张,手一挥,一片水花溅了出去:“赶紧回去。”

    张清会意,哈哈大笑,跳回浴桶。

    泡完中草药,再洗温水,由小厮们侍候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浑身的痒热难受消失了,肿起的大包也消退很多,张清夸道:“不愧是肖太医。”

    旁边侍候的榆树插话道:“当然,不是谁都能请得动肖太医的,肖太医牛刀小试,哪会不药到病除?”

    张清笑骂:“小兔崽子,肖太医的医术,我不知道么?”

    肖太医有多难请,更无须多言。

    去年一个和他从小玩到大的纨绔的祖父病得只剩一口气了,纨绔的父亲三次上门都请不动肖培,还是他听纨绔报怨,动了恻隐之心,跟程墨说一声,拿了程墨一张拜帖,才把肖培请过去,三剂药下去,那位纨绔祖父的病好了一半,自己能坐起来,把纨绔一家感激得没口子的道谢。

    榆树一边帮程墨系外袍的腰带,一边道:“奴才是说,治蚊子叮咬,对肖太医来说,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程墨和武空都笑了。

    张清气得挣开侍候他穿衣的小厮,一脚踹去,道:“小兔崽子,学会编排我了?我用得着你提醒么?”

    榆树侧身避开,张清在这里跟在自家府上也没差别,榆树不怕他,咧嘴朝他笑。

    三人坐到饭桌前,张清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欢喜地道:“还是家好啊,荒山野岭的地方,我以后是再也不去了。那真不是人呆的。”

    感觉进秦岭三四天,跟在里面大半辈子似的。

    程墨也没想到会这样,前世他足迹遍及全球,很多自然景区都去过,也没见过这么凶悍的蚊子。他笑道:“没有做过野人,哪知道城里人的好?”

    “那倒也是。”张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道。

    吃完饭,摸着饱涨的肚子,张清舒服地呻/吟一声,往躺椅上一躺,不想动了。

    程墨也在另一只躺椅躺下,穿堂风凉爽,很快就睡着,待得被如雷的呼噜声吵醒,见武空不知什么时候让小厮抬一张躺椅,放在他那张旁边,呼噜打得山响,再一看,他嘴角流涎,口水在枕边淌了一滩,看着实在恶心。

    没想到武四哥还有这毛病。程墨笑着摇了摇头,跟武空认识几年,竟然不知他的睡相如此难看。在秦岭中,大家一心防蚊子,没睡过一个囹圄觉,还真没发现。想来他在熟睡时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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