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府白绸翻飞,一阵哀恸的哭声,呜呜咽咽,气氛格外的哀伤凝重。

    长宁侯薄宗石背脊佝偻的站在床榻旁,浑浊的目光,凝视着面色青紫的薄夫人。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一条淤紫的勒痕。捏紧了身侧的拳头,与掌心那一方玉牌。

    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手心的玉牌碎裂成粉末。

    “丧葬从简。”薄宗石幽森阴冷从牙缝中磨辗而出,目光充血的看向许氏。

    许氏低垂着头,用锦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心里害怕极了,她也不知这玉牌怎得就落在了薄夫人的手中。她明明已经很好的收了起来,并无人知晓。在出事的时候,她从脚踏板里搜寻,却是不见了玉牌。

    眼角余光,看向身侧哭得不能自己的夫君。看到他听到父亲的话后,跪着走到床榻前,哭倒在薄夫人的身上,虽是满面的泪痕,眼底却是隐隐闪烁着阴厉。

    陡然心中一惊,许氏双手发冷的再次看去,夫君眼底只有浓浓的哀伤。

    心下琢磨不定,这玉牌究竟是不是他拿着放在薄夫人手中陷害沈青岚?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样的好处?毕竟,这是他的亲生母亲!

    收回视线,触不及防的瞥见长宁侯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阴狠,许氏抿紧了唇,替沈青岚辩解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身在大宅,若要安宁不招惹横祸,必定要明哲保身!

    “父亲,可要通知亲朋近邻吊唁?”许氏擦干眼角的泪痕,嗓音沙哑的询问着长宁侯。不知他的‘从简’,指什么。

    长宁侯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发出夫人病逝的消息。”

    许氏心领神会,这便是要接待吊唁之人了!如今在哭悼,她作为长媳,便要负责张罗一切后事,扫了眼大房与二房的人,许氏一阵头痛。转身出了屋子,命人去张罗,随即吩咐身旁的丫鬟小蝶:“你出去采买麻布、香烛,顺道去一趟燕王府,通知燕王世子妃,今儿个这事我对不住她。”

    小蝶点了点头,匆匆忙忙的走了。

    许氏拧紧了眉头,眼底闪过思虑。一转身,便看到一袭墨绿色锦袍玉带的长宁侯,心霎时间吓得要跳出了嗓子眼!

    惊得朝后退了一大步,惊慌的睁圆了眼睛,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绣帕,看着长宁侯,大气都不敢出。

    “你与她很相熟?”长宁侯已是天命之年,两鬓白发丛生,脸上已经刻下了岁月的痕迹。目光逼人的看向许氏,冷笑道:“你给燕王府下帖子,算起来,两家也是姻亲。”面色份外的古怪。

    许氏怔怔的看着长宁侯转身离开,松开手心,上面的汗水洇湿了锦帕。正了正面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知该不该唤沈青岚吊唁。

    “父亲与你说什么了?”薄黎生不知何时来到许氏的身旁,突然出声道。

    许氏侧头看着神出鬼没的薄黎生,怒冲中来,冷沉着面孔道:“昨夜里你去哪里了?”

    薄黎生讪讪的笑道:“在北院。”

    北院里薄黎生遂养了一群舞姬,一年里,难得有几日光景与许氏在正屋,大多时候都在北院醉生梦死。

    正是如此,入不得薄宗石的眼。薄宗石年纪愈发的大了,便将所有的要务交给薄黎希处理。或许是银子上对薄黎生有所控制,亦或是受到谁的唆使,薄黎生对避之不及的世子之位,有了新的看法。

    许氏眸子一暗,没有再多看薄黎生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

    沈青岚听着小蝶传递的话,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摩挲着手中天青色的骨瓷茶杯,入手的细腻温润,似乎让她不舍放开。看着里面金黄色的茶汤,陷入了沉思。

    薄夫人并没有多大的罪过,能在薄府这样的地方,依旧保持着心底一份柔软,也着实难得。她虽然做过许多的错事,却是逼不得已,为了保护她的孩子。并没有对谁赶尽杀绝!

    就这样死了……是谁痛下杀手?

    皇后?

    沈青岚摇了摇头,皇后再丧尽天良,也断然做不出弑母之事。何况,她被看押在崇阳殿。

    许氏么?沈青岚心下有了迟疑,她的嫌疑是最高的,毕竟玉牌是在她手中丢失的,难免是她构陷自己。若是如此,她又为何托丫鬟给自己递口信道歉?

    忽而,沈青岚脑中闪过微光。难道是薄夫人交出了解药,救活了即墨擎天,打乱了安平的算盘,适才会要了薄夫人的命?

    想到此,这个念头便盘旋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一会儿,陆姗脸色凝重的走来:“世子妃,长宁侯进宫了一趟,将皇后带出宫奔丧。”

    沈青岚面色一变,心里倒是有些可怜了薄夫人。一心为了薄府,到死了,都被人利用着。

    皇后这一回出宫,回去后,便是一个变数。或许,她能因此而搬出崇阳殿!

    就是不知长宁侯,给了皇上多大的好处,适才松口,放皇后出宫。

    沈青岚心中思量着明日的吊唁,该不该去。

    “世子妃,这是属下在门口时,一个小乞儿交给属下的信。”陆姗将一封书信递给沈青岚。

    沈青岚拆开书信,阅览着里头的内容。嘴角微勾,看来并不需要她想好一个去薄府的理由。

    拿着信,去了书房,交给齐景枫,齐景枫并没有在书房里。沈青岚转到书房屏风后,一道内门打开,便来到了后方的一个小庭院。庭院中间建造着一座小凉亭,亭子四面竹帘高高卷起,垂落的烟霞色的薄纱在微风中吹拂。

    傍晚的光影朦胧迷离,空中似乎漂浮着浅薄的雾气,走进亭中的小道两旁,栽种着两株海棠,开得遮天匝地,花繁叶茂,嫣红花朵稠丽如天际那一抹绚丽的霞光。丝丝缕缕的香气溢满了庭院,清幽馥郁如清冽美酒,令人沉醉。

    齐景枫坐在石凳上,身前摆着一壶酒水,一只鎏金酒杯,身影微微倾斜,一手支撑着左颊,一手晃动着酒杯,浅酌慢饮。

    温暖而昏黄的日头透过飘舞的薄纱,映照在他身上,却是依旧觉着他的背影清冷。向来整洁一丝不苟的乌发,微微散乱,束发的簪子歪斜在一旁,阵阵清凉的晚风拂来,吹散着滑落下来的青丝,朦胧了他面容神色,隐约间,只觉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份外深邃,黑黝黝的如无底的深洞。

    以往只觉得他温润如玉,靠在他的怀中,极为安稳踏实。如今,安静细致的打量他,眉宇间,似乎染着倦容,水光莹润的薄唇,透着一丝不寻常的白。手中的酒杯滑落,双眸微阖,手臂一折,便如一座矗立的高峰倾倒。眉头紧锁,仿佛无法抚平。

    沈青岚心中百味杂陈,微微轻叹一声。他本就气度高华,清隽矜贵,此刻在睡梦中,依旧是面容冷峻,刚毅不折。

    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手指轻点他的眉宇,灼热的温度,似乎炙烫了她的指尖。受惊一般的收回手指,面色微微一变,展平手心,紧紧的贴在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陆姗,去唤太医!”沈青岚焦急的吩咐着紧随在身后的陆姗。

    陆姗慌忙应声而去。

    沈青岚想要拖扶着他回屋子,却是力气不够。焦急的轻唤道:“景枫,景枫?快醒醒!”细致的一看,他玉白的面颊,此刻染着两抹酡红。开始以为他是因着喝酒,微醉而熏红,如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齐景枫眨了眨眼,浓密而漆黑的眼睫,若蝶翼一般翩跹轻颤,一双漆黑的眸子,似乎洇染着水光,流光微转,清浅的笑道:“你来了。”

    随即,便揉着额头两侧,迷蒙的注视着沈青岚,一手托腮,一手又斟酒。

    “啪!”

    沈青岚伸手便挥落了他的酒盏,冷着脸道:“你知不知生病了?怎得又是吹风又是喝酒?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齐景枫望着地上泼湿的酒水,与一地的碎片,眸光半敛,抿紧了唇。

    “岚儿……”

    沈青岚等着齐景枫下面的话,齐景枫却是没有了下文。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青岚见他如此,心中酸涩,陡然一软。蹲在他的脚边,手搭在他的膝上,仰头望着他。

    “我想睡一会,就睡一会。”齐景枫轻轻的呢喃,随即,便倚在桌旁,阖眼睡觉。双手紧紧的握着沈青岚的手,她微微一动,便握得更紧了一分。

    看着他眼底的青影,沈青岚一阵心疼。最近两日,他都是整夜睡不着,待她醒来,身旁早已无人。而他书案上高叠的账目,一本一本的减少,便知他又是一夜未眠。

    “我不走。”沈青岚反握上他的双手:“纳兰卿已经离京去寻红玉,我不用离开京都,你好好睡一觉。”

    齐景枫手指微微一颤,他如何能安睡?她离开他还有盼头,数着时日,数着数着,她便回到了他的身旁。可慕容清云的那一番话,令他心中难安。想到她的命数与慕容清云绑在一起,心底一片难言的痛苦凄楚。

    “岚儿,你说过的话,可要作数。”齐景枫捋过她一缕青丝,别在她的耳后。随即起身,缓步朝屋子里走去。躺在床榻上,沈青岚替他盖好锦被。

    这时,太医进来,切脉问诊后,写下方子道:“劳累所致,吃几副药,多加修养。”闻到一丝甘冽的酒香,太医皱眉道:“忌酒,莫要再吹风,在床榻上静卧几日。”

    沈青岚一一记下,回头便瞧见齐景枫已经睡了。

    看了眼天色,沈青岚叮嘱了陆姗几句。

    陆姗看着床榻上的世子爷,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沈青岚静静的守在床边,凝视着齐景枫,怔怔的出神。他呼吸浅浅,脸上有着憔悴病容,伸手按压着他紧皱的眉头,他身子微微一动,侧身面向内,身上的锦被滑落至他的腰间。

    沈青岚微微一笑,替他重新盖好被子。脱掉鞋子与外衣,从他脚下绕到床榻内侧,钻进被子里,伸手抱着他。

    安静的看着他,心底无比宁静。心里知道,这样的宁静,已经不多了。她只想趁着如今这样的时光,静静的与他相依相守。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蒙蒙放亮。

    睁开眼,便看到齐景枫已经醒来,安静的凝视着她。面颊微微一红,心下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上来照顾生病的他,反倒是自己熟睡过去。

    伸手贴着他的额头,已经没有发热了,含笑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齐景枫眉梢微扬,嘴角含着温润的笑:“无碍,只是有些累。大约吹了风,饮了一些酒,适才发热了。”握了握她的手,看着放光的天空道:“你该起了,待会要去薄府吊唁。”

    “啊!”沈青岚如梦惊醒,霍然坐起身来,顾不上许多,直接从他身上爬出去,火急火燎的穿着衣裳。

    吊唁若是迟了,可就不行。她与齐浅裳相约好,早些过去的。

    “你今日不许看账,我让人全都锁了起来。也不许趁我不在,做旁的事情,要乖乖的在床上休养。”沈青岚束着腰帛,回头严肃的叮嘱齐景枫。

    齐景枫但笑不语。

    沈青岚那他没辙,只得对长福下死命令,若是齐景枫没有好生休养,她便将陆姗给调走。闻言,长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方寸不离床前。

    一出府,沈青岚摘下一朵白色的花,斜插在发髻上。远远的便瞧见一身素白的齐浅裳,映衬得她脸上雪白的没有血色。担忧的问道:“怎么回事?”

    齐浅裳有苦难言,躲开沈青岚伸过来的手,后退一步道:“没事。”

    沈青岚脸一沉,冷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齐浅裳面色发白,紧紧的捏着裙角,看着一旁的丫鬟奴才,咬着唇瓣道:“上马车我告诉你。”

    沈青岚看着她搀扶着丫鬟上了马车,衣袖下滑,露出淤紫的手腕,目光骤然一冷。立即上了马车,甩下帘子:“他虐待你了?”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手,撩开袖子,雪白的手臂上,纵横交错着青紫的伤痕。

    查看着她另外一只手,依旧如是。

    “身上也有,对不对?”沈青岚目光沉痛,不知该如何说这个傻丫头。

    齐浅裳眼底闪过哀伤,侧过头,望着窗外道:“嫂嫂,我要见凤鸣。”怕沈青岚不同意,齐浅裳眼底氤氲着水汽,哀求道:“就这一回,就这一回,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沈青岚想要说何苦呢?

    但是情之一字,谁又堪得透?真的能独身事外?脱离凡尘?

    面对齐浅裳的请求,沈青岚不忍拒绝。终究是她害了齐浅裳,若是没有那一念之差,又怎会让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齐浅裳似乎看出沈青岚的想法,摇了摇头:“嫂嫂,你莫要自责。裳儿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心中怕是一辈子都有遗憾。”

    沈青岚没有再说话。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沈青岚一下马车,便看到肖夫人带着肖玉兰一块儿来了。

    几人遥遥颔首,便前后的进去。

    许氏在外接待客人,见到沈青岚一行人,亲自接待着进去。一路上,许氏低声说道:“上完香,你便走。”

    沈青岚心一沉,点了点头。加快了脚程,来到大堂,正中间摆放着棺椁,上面堆满了花束,沈青岚心中有些奇怪,寻常人家,棺椁上并没有哦摆放东西。但是薄府毕竟是当朝皇后的娘家,里面躺着的是皇后的母亲,多了一些花样,也并无奇特之处。看着跪在两旁哭灵的家眷。点燃了几柱香,方才一插上。

    砰砰砰——

    棺椁内传出一阵拍打声,不断的摇晃着。

    “嘭——”

    棺盖突然向一旁掀翻,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在外的客人,全都慌忙跑了进来。看着棺椁上冒着白烟,对这古怪的一幕,全都心里生出害怕,再不敢靠近一分。

    沈青岚离得最近,用手遮掩,挥散了烟雾,便瞧见大堂里站满了人。

    而她的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薄夫人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心中蓦然一沉,没有想到薄府居然这样来设计她,让死者不能安宁!

    紧了紧身侧的拳头,眼底凝结了冰霜。

    屋子里一阵骚动起来,薄宗石疾步走来,凑近棺椁,脸色阴沉的看着沈青岚,随即,看向众人道:“好端端的,发生了何事?”

    薄黎生穿着一身麻衣,立即起身,指着沈青岚说道:“方才许多贵人来给母亲吊唁,轮到燕王世子妃时,棺椁里突然传来一阵拍打声,随后就盖子掀翻了,冒出一阵白烟,母亲的眼睛都没有合上,这是去的极为冤枉,死不瞑目啊!”说罢,哀恸的跪在地上:“父亲,请您给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是啊,大嫂入殓时,可是很安详的,哪里有现在这样瘆人?”二夫人张氏也凑过来神神叨叨的说道,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她心里一直记恨着沈青岚,将她的女儿害的那样惨,苦于没有机会对付她,这下可好,完全不用她动手,便能教训了沈青岚!

    长宁侯目光摄人,阴冷的看向沈青岚说道:“夫人去的时候,手中握着世子妃的玉牌。当时老夫并没有在意,认为是有心人构陷世子妃。而今,夫人死不瞑目,指出凶手就是你。世子妃可有话说?”

    沈青岚看了眼身边麻衣如雪将她围拢,兴师问罪。冷笑道:“这玉牌是我给许氏做人情,至于为何在薄夫人手中,我就不清楚了。或许,就如侯爷所说,有人构陷我!”

    “你休要狡辩,若是如此,为何好端端的,母亲的棺盖会在你上香时掀翻?这不是因着心里有怨,指出凶手让我们报仇?”薄黎生满目阴霾,恶狠狠的瞪着沈青岚。

    沈青岚看了眼一旁担忧的许氏,面无表情的说道:“就因为这样,便认定是我,未免太过草率?谁知是不是你们没有将棺盖盖得结实,上面堆叠了许多物件,滑落了?里面的白烟,兴许就是因为震动,里面的石灰被风吹散了!”

    这时,一个人站在棺盖前,指着上面订的钉子,道:“这是已经封棺了!”

    沈青岚心一沉,这样一来,便真的足以说是薄夫人怨气太重,死不瞑目,才会见到‘凶手’的时候,冲开了棺盖。毕竟,封棺了,一个活人都无法推开棺盖,堵死了人为的后路。

    棺椁上,确实有钉子订过的洞。

    沈青岚走上前一步,立即被人拦住,气势汹汹的说道:“母亲已经被你给毒害了,如今指认你,还想要作甚?闹得她不能安宁么?”薄黎生一脸的痛恨,额角的青筋凸起,紧紧的收着拳头。似乎在极力的压制住体内翻涌的仇恨,免得失控将沈青岚给掐死。

    沈青岚心中冷笑,他们借由薄夫人,想要制裁她的罪行,闹得薄夫人死而不安,如今倒是反过来指责她,没有见过这般无耻之人!

    淡淡的扫了薄黎生一眼,望着他身后的棺椁,似笑非笑道:“薄夫人这般为子女而活的女人,我心生尊敬。自是希望薄夫人入土为安,早日寻得凶手,化解她的怨气。”

    薄黎希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脸色微微一变,还来不及开口,便被薄宗石厉声喝退:“竖子,还不退下!”随即,看着沈青岚,冷声道:“燕王世子妃口口声声自己是清白,却没有拿出证据。老夫手中恰恰有个人质,昨夜里她跪在夫人灵前忏悔,说了一番话,老夫又亲自拷问了一番,至始至终不相信是你所为,可今日这奇景,却不得不让老夫深查。”

    手一挥,道:“带上来!”

    两个侍卫,将一个丫鬟给带了上来,赫然是许氏身旁的小蝶。

    许氏亦是面色大变。

    小蝶是她的陪嫁丫鬟,自小便跟随在身旁的人。如今,被薄宗石毫无预兆的捆绑起来,许氏心中明白,这是给她的警告!

    沈青岚同样一怔,不明就里的看着许氏。她的面色刷的惨白,心中便明了几分。

    “贱婢,本少爷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还不快将你做的那些事说出来。”薄黎生怒喝道。

    小蝶吓得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看着许氏,咬紧牙关道:“那一日燕王世子妃到府中拜访,是大少奶奶接待的。她要参观咱们薄府的后院,大少奶奶亲自将她领到后院观赏。后来,夫人吐血,有人将夫人唤了过去,又不好将世子妃请出府,便让奴婢给留下来伺候世子妃。谁知半道,世子妃口渴了,要奴婢去端茶水。奴婢不敢违抗,便离开了。不过一会的功夫,世子妃便不见了,奴婢心急的将大少奶奶唤来找,发现世子妃从假山里出来,脸色不太好。也着实惊吓了奴婢一跳,毕竟那里是府中的禁地。世子妃便要挟奴婢,若是不听她的话,便要将奴婢失责的事告诉世子妃,说是奴婢带她去的石洞里。”

    小蝶战战兢兢的看了沈青岚一眼,飞快的低垂着头说道:“奴婢无法,被世子妃逼迫对夫人下药。奴婢也是冲昏了头,才会做下错事。奴婢对不住夫人,也对不住大少奶奶,心中愧疚,想到夫人的好,不想她冤死了,也不敢说出口,便将世子妃给大少奶奶的玉牌偷了出来,放在夫人的手中。”

    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说道:“奴婢有罪,奴婢这条贱命,就给夫人赔命了!”说罢,便咬断了舌头。

    鲜血汩汩直流,涌向了喉咙,朝鼻孔流出,睁圆了眼,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

    沈青岚紧咬着唇瓣,看着小蝶。她方才看自己的一眼,充满了愧疚。

    可愧疚又如何?她再恨,又怎么与死人计较?

    沈青岚知道定是小蝶有把柄在薄家人手中,这样一来,倒也知晓许氏在薄府的地位。莫怪她会为皇后做事,这样至少还有利用价值,薄府的人也会待她好上一些。

    皇后倒台,她如此迫切的想要将薄黎生推向世子的位置,不过是求个功劳,让薄黎生不会亏待了她。

    可这样冷血薄情的一家人,在没有利用价值后,就算你助他们坐上了皇位,也不会感念恩情!

    “简直满口胡言!她若说的属实,为何不等水落石出再丧命?如今这般,不过想来个死无对证!”沈青岚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侯爷的证据?”

    薄宗石看着沈青岚,阴冷的笑道:“就知你不会轻易的认罪!这是贱婢交出来的毒粉,上面的纸包,印着金印,你还想要狡辩?”

    沈青岚冷冷的看着薄宗石,他若陷害她,自是准备的万全。选在今日揭发,无非是想要让她百口莫辩。

    毕竟,这麽多双眼睛,看到那奇景,随后哦加上薄宗石的所谓的证据,定然会都认为她是凶手。

    “我与薄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在座的都知晓,我树敌众多,这样印有燕王府金印的纸包,不一定就不能作假了!”沈青岚走到棺木前,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生怕会发生诈尸。

    沈青岚弯身翻看着棺盖,用脚扫开地上的花束,盖子上有一个刻痕,吸引了她的视线,用手摸了一下,嘴角凝着一抹冷笑。随即看着长长的钉子,敛目。起身,查看着棺椁上的钉子订过的洞,用手比划了一下。随即,叫两个人上来帮忙。

    薄府的人,无一人动。

    沈青岚看了薄宗石一眼,一拍手,落下两个暗卫。将棺盖盖在棺椁上,却被薄黎生制止:“你想要毁灭证据?”

    沈青岚推开薄黎生指着她鼻子的手,冷笑道:“怎么,怕了?”

    “我……我怕什么?”薄黎生气焰嚣张,倾身上来,却被暗卫给挡住,看到暗卫手中那散发着森冷寒芒的剑,有些讪讪的后退了几步。

    暗卫动作麻利的盖上,沈青岚看了一眼众人道:“侯爷方才将我的‘证据’拿了出来,如今该是由我辩白了!”说罢,让人退散,双手抬起棺盖一角,微微用力,便将盖子掀起来了,满眼疑惑的说道:“侯爷,不是封棺了么?若是钉得结实,方才盖上,我的侍卫可是用力盖严实了,为何我这妇孺一人之力,便能轻松的揭开?”

    薄宗石眼底闪过阴鸷,阴冷的看着嘴角挂着讥诮笑意的沈青岚,面色铁青。

    沈青岚并没有等薄宗石的回答,弯身从花束堆中,找到一根断了半截的极细白银丝,脸上的笑容渐深道:“我当时心道奇怪,为何薄夫人棺椁上要摆花束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弄出所谓的‘死人说话’指控我是凶手!”转动着银丝,对着众人道:“那我们再回顾一下,死人如何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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