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袁记者镜头下的徐二龙,眉眼俊郎、意气风发,有着少年的锐气,也有成功人士的傲气。
若说以往,徐二龙肯定要自我陶醉一下,夸袁记者拍照角度选得好,甚至会腆着脸,要求再扩大一倍。
可现在,哪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急声道:“把关于我的照片,全部给删了。还有,这个百货公司的新闻报道,能取消就取消,不能取消,就放在不起眼的位置。”
这新闻报纸,他也不清楚具体的流程,但他也知晓,人家排好版,肯定不好再乱动,有时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光是删除他的照片,就莫名的有了空窗。
再然后,徐二龙又对着袁记者的那一份新闻报道给细看了一遍,把关于自己的一些消息给删掉,重点突出,这百货公司,是化工厂的百货公司,是化工厂为了解决化工子弟就业难的问题而采取的一个英明果断措施,不仅解决了化工子弟们就业难的问题,也解决了化工职工们买东西不便的问题,这是全厂职工在一把手的领导下,共同努力,作出的典范……
这么一修改,报纸又得重新排版过。
还好,有袁记者这个内部人员在,又有徐二龙打广告支付的那些钱,人家报纸的总编,暂时不想跟徐二龙发脾气。
重新排好版,确认无误,才再度交付给工人,开始印刷。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夜里两三点钟了。
“确实不好意思,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徐二龙说。
大家根本不理他。
想想也正常,人家捧铁饭碗的人,姿态高。
“这样吧,一会儿,我请大家吃早饭?”徐二龙赔着笑脸。
确实是给人家增添麻烦了,也只能说,小县城,报纸印刷量不大,才会这么拖延一下。
这一说,大家才勉强开心一点:“行,你说的。”
看样子,真的得请这些人吃早饭了。
徐二龙不介意这点早饭钱,他给得起。
但他还想再赶回家,看看家里人。
“坐着有点打瞌睡,我外面走走,醒醒瞌睡。”徐二龙打着哈欠,含糊的找了一个借口。
他不能在这儿硬耗时间。
从这边溜出来,徐二龙抓紧时间,骑自行车赶回禹王街,他得看看温叶她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自从温叶跟他说了不好的预感后,徐二龙感觉自己就一直处于胆颤心惊中。
许多时候,人无知者无畏。
这年头的人,通讯不发达,除了周围的事,很少了解别处什么情况。
徐二龙也感觉,他们这边,治安挺好。
可想想人家河北糖山,想想那什么这个帮,那个帮的,徐二龙自己想着,都不寒而栗。
徐二龙现在只恨自己的自行车慢了。
真的太慢了。
有机会,他还是换个摩托吧。
赶回禹王街,穿过黑呼呼的巷道,徐二龙打着百分之一百二的警惕,慢慢走到自己家门前。
看着家里门窗紧闭,四周一片安静详宁,徐二龙又感觉,自己这一晚上,是不是太草木皆兵、小题大作?
掏出钥匙,徐二龙慢慢的开着门锁,想轻手轻脚的进屋,不惊动家人。
哪料得,刚迈进一步,不知踩着什么,咣啷咣啷一通响,居然一桶水从头顶倒下来。
徐二龙如落汤鸡般,立在门口。
这动静,惊醒了睡眠浅的张金芳,也惊动了根本不曾安睡的温叶。
连一惯睡得极沉的徐小玲,也给惊动了,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屋子里的灯亮了。
温叶握着一把大剪刀,小心翼翼在里面探出半边小脸。
在看清门口站着的是徐二龙,她才放下满脸戒备。
张金芳按着心口,又是责备又是心疼的走过来,埋怨着徐二龙:“二龙啊,你怎么总是半夜悄悄的进屋?你这样,真的很吓人呢。”
嘴里埋怨着,她去拿干毛巾,给徐二龙擦身上的水。
温叶跑到徐二龙的身边,警觉的看了外面一眼,关上房门,紧张的问徐二龙:“二龙,你没事吧?”
她拉着徐二龙,左边看过之后,又看右边,害怕徐二龙受了什么伤害。
徐二龙看着她:“你看我这样,象有事吗?”
温叶小脸闪过一片尴尬,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怕晚上有什么强盗坏人进屋,才弄了这些在门口,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晚回来,我以为,你今晚会住在百货公司。”
徐二龙苦笑,本来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这么紧张。
“我是想说,你干得好。”徐二龙笑着夸奖。
这门口设点这样的小陷阱,真有什么不法份子进来,也能第一时间警醒,其实挺好。
可想而知,今晚的温叶,其实内心也处于紧张担忧中。
“明天,我要去找焊工,给我多烧几个防盗门,防盗网。”徐二龙如此说。
现在还没有铁质的防盗门,门还是木门,只有窗户,安装了一些钢条,起点防盗作用。
可这样的安保措施,根本就是防君子,防不了小人啊。
张金芳拿来毛巾,示意徐二龙擦擦:“快,擦擦身上的水。”
温叶悄声道:“我找衣服给你换吧。”
她跑进房间,翻着衣柜,帮徐二龙找出换洗的衣衫。
徐二龙赶着进房间,把身上打湿的衣衫给换掉。
拿毛巾擦着头上的水渍,温叶轻轻走过来,拿过毛巾,替他擦着湿湿的头发。
她的动作,分外温柔,语气,也温温柔柔:“二龙,头发擦干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徐二龙是真的想立马就躺在温柔乡。
可胆子中始终有一根弦绷着,他没办法放松。
“我靠一会儿。”他低声说,半闭了眼。
温叶没动,就这么坐在那儿,温柔的抱着徐二龙,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
内心深处,她暗暗自责,自己是不是太危言耸听,就因为一个莫名的感觉,搞得徐二龙如此的紧张不安?
她得想办法,帮他承担一部分。
她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徐二龙的高枝炫耀自己;
她必须是他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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