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文从胜交完住院费回来,文从德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回了家,还是到县城里晃悠去了。
当天晚上,只剩下文从胜一个人在医院陪床。文奶奶很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之后又有些不太敢。她有些纳闷儿,她怎么之前就没有发现大儿是这样子的呢?
那是因为文奶奶一直呆在老家,也不关心文从胜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
文从胜从发现兄弟做假账,再到拆伙,再东山再起,这期间的种种困难和所经受的磨砺,不要说是文奶奶了,连上一世的文从胜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明白的。
一个人的选择很重要,不同的选择会造就不同的人生际遇,也会塑造不同的人格魅力。当然,有没有选择的机会,这就要靠天时地利人和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文小满以前有个室友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番话,她说她很羡慕优渥家庭出生的同学们,不是羡慕他们能享受多么丰富的物质生活,而是因为有人兜底,他们有很多可以试错的机会。
而普通人的一生就像是被数轴固定好的数据,不能走错一步,一旦走错,就需要很大的成本把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还有很多根本就拉不动,最后挣扎在泥潭里。
即便拉上来了,也是庸庸碌碌的一生,好像一眼就望得到头。
文小满听完之后沉默了。那段时间她在这世上已经举目无亲,自己的生活也一团糟糕,觉得这样的话很是在理。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问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现在调头是否还来得及。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个傍晚醒过来,看着阳光从隔间的小窗户里洒进来,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语言的陷阱里,就好像这束光被困在这个小房间里一样。
她从那天开始清醒了过来,认清了自己,开始在某宝,某鱼,某书上推销自己,慢慢地从接修改论文的活儿做到了给跨国公司做文件翻译。
室友的话也没错,只是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有很多时候,选择的机会也是可以自己给自己挣来的。
……
文奶奶一整晚都没有等到文从胜像以前那样的嘘寒问暖,心里有些不高兴,他过年就没有回来看看自己和他老爹,现在自己被老二媳妇打了,住个院叫他回来看一下怎么了?
就住院观察了几天,文从德也没有那个心准备,文奶奶的物品并不是很多。文从胜一只手把行李提着,另外一只手拎着医生开的一些涂抹的药。
文奶奶扯着文从胜的衣服,生怕在县城里走丢了找不到路。
两人到家的时候,唐秀正在外面晒太阳,脸上也用药水涂得一片紫色,看上去也有些唬人。
她看到那老虔婆和文从胜回来,搬着椅子就进屋去了,门被关得砰响。
文小伟应该是在家看电视,武打片的声音放得很大,时不时还能听到他“啊呀~杀!”之类的模仿。
自己以前怎么就指望他养老送终了呢?文从胜真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算了吧,以后自己不会没脑子了。
他让文奶奶先进去休息会儿,自己在外面晒晒太阳。
不一会儿,文从蓉提着一桶洗好的床单被套从沟里回来,手被冻得通红。
看到文从胜,她笑着打招呼,“诶,大哥,你哪天回来的?”
文从胜走过去,和她一起拧被套,“昨天就到医院了,你今天过来的?”
文从蓉点头,“嗯,趁天晴,过来帮老娘把床上的都换了洗了。”
俩人使劲把被套拧成麻花,放出最后一点水分,然后铺开,晾好。
文从胜又拿出床单开始拧了起来,“你手揣兜里暖和一下,我来拧床单。我们才到屋,爹也不在家,家里都没生火。去蓉城那事儿,贵生跟你说了没?你是怎么打算的?”
文从蓉捧着手哈了几口气,才放进裤兜里,“爹今天赶场去了。那事儿贵生跟我说了,我也想出去,但是家里没人看着,静雯又还小。再说,娘现在和二嫂关系搞不好,我怕我们都去了之后,更恶化了。”
文从胜把床单晒好,又继续拧枕套,“娘和你二嫂这事儿我跟文从德已经说了,再有下次我直接报警,也叫娘自己以后过日子过明白一点。爹娘现在还年轻,都才六十出头,两个又能自己赚钱,也不是会吃亏的人,你也不能帮他们过日子。
静雯的话,也不是一直把她扔在家里。你要实在舍不得,贵生一个人在外面也能赚到钱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我今天晚上八点的火车,已经买票了,要去的话,就跟我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文从蓉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远处的群山。
两兄妹一起做了一个简单的午饭,等赶场回来的文爷爷一块儿吃了,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文从胜可没有忘记杨秋芝的交待,回家的路上收了两只大猪脚。
又跟村支书交待了一下以后家里的事情要直接说清楚之后,就去了县城。
当天下午,文从胜排队检票的时候,看到了背着一个巨大背包的文从蓉。
文从胜从前面的队伍里出来,走到最后,把她的包接过来自己背着,笑着对她说,“还是决定要去了?静雯呢?”
文从蓉抹了抹头上的汗,“我把静雯交给她姑姑了,答应每个月给她两百块钱。我和贵生好好干两年,到时候把静雯接到大城市里读书去。”
那时候的父母是不理解陪伴的含义的,一心只想着要为孩子创造更好的环境。有时候父母的爱会藏在你所讨厌的方式里。
可能会带给你遗憾,但你也不能说那就不是爱了。
当然,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却做着伤害你的事情的这种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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