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尘的眼睛如同滴进了墨汁,连眼白的部分都染成了黑色,一双眼睛除了黑只有黑,再无别的颜色。
她缓缓地撑起身子,眼神从夜一身上一晃而过,下一秒落在了容音身上。
容音发出撕裂的惨叫声,她痛得在地上打滚,把身边的东西全都撞开,一地狼藉。
骨灰盒被她踢了一脚,盒子倾倒,盒盖脱落,露出里面的骨灰盅。
夜一亲眼看到容音对着骨灰盒又踢了一脚,骨灰盅的盖子掉落,发出碎裂的声音,里面的骨灰撒了一地。
明落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有些尖锐,随即发出嘶哑的声音,夜一,进去关门。
她的话音落下,俯身,伸手,抓起一把骨灰放在鼻尖下嗅了两下。
夜一关上门,抬头看到明落尘搓着双手,骨灰从指缝间飘落。
明落尘搓完骨灰,张开的右手掌心中躺着几颗黑色如芝麻粒大小的东西。
她捻起其中一颗捏碎,指甲边缘留下了星点黑色液体。
东西是活物。
这应该就是容音敢大放厥词的原因,明落尘发出一记轻笑。
容家想用这东西对付严如雪,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容音感觉自己像被泼了硫酸,痛得她顾不上来这里的目的,也忘了她要怎么做,脑子混混沌沌,除了打滚就是惨叫,身体扭曲,样子很狼狈。
明落尘用力抓住容音的手,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狠狠划了一下,容音的手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口。
容音这一刻意识突然清醒,她吃痛叫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明落尘没有出声回答,而是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容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扯到骨灰盅前,她终于看到倾倒的骨灰盅以及一地的骨灰,她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褪去,奋力挣扎,你,放开,我!
她发现根本挣扎不开,抬头,惊恐的双眼对上了明落尘的眼睛,她顿时张大嘴巴。
黑色的双眼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脖子被掐住一样,嘴里断不成句,不,别过来,我,不......死......
明落尘眼睛微眯,嘴角上扬,你,怕不怕死?
她把容音之前问严如雪的话,一字不差地还给了她,而且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调拉长,来了一个曲折调。
不,你,放开我,别过来,不要!容音使劲地摇头。
皮肤淋到鸡血的灼热感已经减弱,缠绕在容音身上的,是来自心里的恐惧感。
她的双眼失去了对焦点,脸上的恐惧表情十分清晰,她非常地害怕。
不可能轻易放过你的,来,伸手。
明落尘把容音的手塞进骨灰盅里,一声凄厉的惨叫震动众人的耳膜。
明落尘放开容音的手,她迅速掀开地上的火盆。
容音之前烧了很多的纸钱,火盆下全是纸钱灰。
明落尘抓起纸钱灰绕着容音撒了一圈,确保把人圈住后,她站起来退后两步,冷眼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容音。
容音感觉有东西钻进了皮肤里,很痒很痛,一时间她失去了知觉。
蚀骨的疼痛又把容音从短暂的昏迷中拉起来,她蜷缩成团,嘴里发出低呜声。
冬风夹带着容音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里,善习脸色微变却继续念着佛经,严如雪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不动。
夜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明落尘脸上的表情,她的双眼如墨,嘴角的笑容带着邪气,他感觉这不是他熟悉的落尘小姐。
他回头看了自家爷一眼,没有对上视线,犹豫要不要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然而他的想法只能一闪而过,他听到了容音的笑声。
容音发出颤动的笑声,从低笑到大笑,她整个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一抬头,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脸上的变化。
她的脸竟然出现了黑色纹路,凹凸起伏,纵横遍布。
容音好像没有察觉到脸上的变化,她在笑,嘴角和眼角都在上扬。
等她的笑声结束,她的眼帘撑开,离她最近的明落尘看到了斑驳的眼睛。
容音的眼里出现了血花,而且血花里带着游走的黑点,眼睛无对焦。
我瞎了吗?容音感觉不到痛了,但她看不到一丝光线,她举手触碰眼睛。
眼里的异变是触碰不到的,但容音碰到了脸色的纹路,她连声发出不可能几个字。
你对我做了什么!容音颤抖着双手触摸自己的脸,她看不到明落尘在哪里,只能茫然地对着某个位置质问。
明落尘欣赏够了容音的样子,她笑着说:你自己带来的东西,你会不知道?
容音神情恍惚了两秒,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东西。
东西是放在骨灰里的,为什么会放在里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东西会让人死,可是为什么脸会变成这样,难道她要顶着这样的脸死去?
容音怕死,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却发现看不到手机屏幕。
她试着使用手机的智能功能,却发现说出来的声音发抖,智能语音无法识别她的话。
手机里不断传来无关的语音提示,容音越是紧张害怕越是达不到目的。
明落尘看得笑出声,要不要我帮忙?
容音没有理会她,继续尝试,终于智能语音识别了她的要求,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接通,容音发出求救的声音。
当她把事情说完想要父亲来救命的时候,电话里传来父亲残忍冷酷拒绝的声音。
不,我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怎么能让我去死!爸爸,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
容音还没说完,电话被直接挂断,她一脸藏不住的不敢置信。
她不相信父亲会这么无情,再次拨通了电话。
她凭着感觉按到了扬声器,容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容音,这件事是你要做的,和我们没有丝毫的关系。追究起来,你带着你姐姐的骨灰离家,有什么后果都是你的错。严家既然要你死,那你就死吧。你死了,严家就不会追究我们家的责任,你还是容家的好女儿。
不!爸爸,我不想死!
容父很明显地笑了一声,容音,你不死的话,严家不可能放过我们家。你死了,容家就活了。
容家不会活的,我死也要拖着你们一起死!容音尖声大叫,手机被她砸向地面。
容音听到手机落地的声音,下一秒,她整个人软倒在地,掩面痛哭。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些都是你们让我做的,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容音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可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泪水从眼里滑落,脸上剧痛,容音惨叫,双手用力抓脸,马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而她自己感觉不到,脸越抓越花,血肉模糊。
你再抓下去,你会死得很难看。明落尘往前走了一步,你,怕不怕死?
她再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容音肯定的回答。
怕,我怕死!容音的眼泪不断,她抓得更加用力,她甚至想要用脸去蹭地,而她也做了。
容音整个人趴下来,她用脸使劲地擦地,这样,稍微缓解了脸上的疼痛感。
明落尘没有半点怜悯地看着容音,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是本该严如雪承受的。
她只要想到严如雪要承受这些,她很生气。
容家,可真是敢啊。
救救我!容音凄惨地哀求,她停下了擦脸的动作,茫然地看着前方。
明落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必死无疑。
容音凭声辨别了明落尘的方向,她想要爬过去,听到明落尘的话后,一动都不敢动。
我劝你最好别过来,不然死得更快。
明落尘闻到了一种香味,是从容音身上散发出来的。
之前没有闻到,是因为气味还不够浓烈,现在香味越来越重,是一种带着血腥的玉兰花味,浓烈芬芳。
她终于肯定那些活物是什么,原来傀虫还没有灭绝。
想不到傀虫上身是这样子的,怪不得师父一直含糊其辞。
傀虫,以蚀骨灰而眠,沾血入骨,最终让活人成为活傀。
傀身带香是傀虫繁育的表现,一旦活人成了傀虫的寄生体,那么傀虫会不断繁育,直到傀虫占据活人的身体,成为支配活人的香蛊。
傀虫是香蛊的初虫,一只香蛊的养成,要占据活人的身体一年之久。一旦香蛊彻底养成,那么人必须死。
一年内,人还是活着的,但完全不能自我控制。这时候,人已经不算是活人了,只能叫活傀。
活傀就像是傀儡,能操控香蛊的人让傀儡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想不到容家竟然有这东西,而且他们竟然想让严如雪成为活傀。
严如雪如果成为活傀,那么等同于严家成了对方的囊中之物。
容家可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也不怕作恶多端,上天不容。
容音缩着身子不敢乱动,她自己也闻到了身上的香味,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个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明落尘问道。
我告诉你,你能让我活着吗?容音情绪低落,她把脸藏在了双膝中,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
明落尘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天真。
明明事情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现在想要活着,那之前都做什么去了。
不过,她知道了傀虫的存在,那她肯定知道怎么救人。
一个名字,还不足以让我救你。明落尘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你能交代有价值的事情,救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知道什么?容音带着希望开口。
明落尘闭了闭眼睛,你觉得呢?
容音沉默。
明落尘的头突然有些痛,她回头看了眼善习的方向,善习,别念了,你念得我头痛。
善习深深地看她一眼,继续念经。
明落尘磨了磨后槽牙,她有些烦躁地转头。
我没时间和你耗着,再给你三分钟时间。明落尘冷声对容音说。
容音看不到明落尘的表情,并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片阴森。
三分钟不到,容音选择了妥协。
尽管脸已经麻木,可她还是忍不住抓了一下,但没有痛觉,她害怕地发出轻呼声,我不想死,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我听。只要我觉得达到你能活着的标准,那我勉为其难地留你一条命。
容音又沉默了。
明落尘有些烦躁,快点。
下午我回家后,我爸他把我叫到书房里。他让我带上我姐的骨灰盒这些东西,在严家大门口做样子。他说我姐的骨灰里有能让严如雪害怕的东西,如果严家还是要对付容家,那么我就要把骨灰撒向严如雪。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我爸没说。
容音说完安静了,明落尘挑眉,没了?
没了。
你说的话没有任何价值。明落尘残忍地告诉她,好自为之。
明落尘的话让容音害怕,她急忙地开口,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求求你别让我死,我不想死。
你接触过容家的生意吗?明落尘问。
没有,不过我多少知道一点。容音拼命地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她祈祷自己知道的,正是明落尘想知道的。
她不知道明落尘所谓的有价值的事情是什么,只要她知道,她为了活着都可以说的。
明落尘说出之前邓欣悦买房的那个小区名字,这个楼盘是你们容家的,你知道四不像吗?
四不像?
尊者?明落尘换了个说法。
容音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你,为什么知道尊者?
明落尘重重地捏了捏眉骨,她知道善习不会停下念经声,只能难受地忍着,这下知道什么是有价值的事情没,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如果现在救我,那我就带你去见尊者,我知道他在哪里。
明落尘看着她笑了,你很会谈条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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