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昀没有立刻表态，黄教授就知道他犹豫了。
方才眼中激动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很多。
黄教授能够理解，顾知昀如果是孑然一身，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加入研发团队，吃多少苦，隐姓埋名多少年都不在乎。
可他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
黄教授循循善诱道：“小顾，我知道你为难，但是你要以国家的利益为先，现在国家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当初组建研发团队的时候，我们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无论是科研能力，还是吃苦能力，我们都是最看好你的。”
大道理顾知昀都懂。
“黄教授，谢谢组织上对我的肯定。”
他缓缓地站起来道，“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脱离家庭，我老婆创业辛苦，还要带孩子，我儿子才半岁，如果我真的离开三年，三年后他可能都不认识我这个当爹的了……”
他一直都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同意也好，拒绝也好，表态方面，从不拖泥带水，可这一次，他拒绝得很艰难。
这一次，他不得不舍大家为小家。
虽然错过这一次的卫星研发，是会抱憾终身，但是他以后还有机会，参加更多项目的研发。
可如果他在家庭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错过孩子的成长，这个遗憾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
黄教授微微叹气：“小顾，你先别忙着拒绝，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三天后再给我们明确的回复。”
顾知昀觉得自己三天后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回到家，沈静言问道：“昀哥，航天院找你开会，是什么事情啊？”
顾知昀只好撒了个谎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项目研发上的事情。”
沈静言忙着把小拨浪鼓塞到瑞瑞的手里，就没多问，也没注意到顾知昀微妙的神色变化。
当天晚上，许老头打来了电话。
“喂，爷爷，周末有空我就带瑞瑞去看您。”沈静言接了电话。
许老头年龄越大，就越喜欢热闹，天天吵着见曾外孙。
破天荒的，许老头没有抱怨沈静言不去看他，而是问道：“小顾呢？我找他说两句话。”
“他给瑞瑞洗尿布呢，我去叫。”
沈静言朝卫生间喊了一声，顾知昀带着一手的肥皂泡沫走了出来，
擦了擦手上的泡沫，顾知昀接起了电话。
“静丫在你旁边吗？”许老头压低声音问道。
“不在，在卧室里看瑞瑞睡觉呢。”
许老头这才放心地说道：“小顾，今天航天院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顾知昀道：“知道。”
肯定是让许老头做他的思想工作。
“小顾，爷爷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凡事做好了决定，从不轻易改变。”
许老头温和地说道，“作为你的长辈和教授，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优点，我认为你的决定事正确的。”
顾知昀没作声，他知道许老头的话还有后半段呢。
“但是——”果然，许老头话锋一转，“家庭需要你，国家更需要你，你一向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国家培养了你，现在是你用毕生所学报效国家的时候了，这个时候，你就得舍小家为大家了。”
顾知昀默然了一会儿，说道：“爷爷，您说得对，但是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小顾，我知道你担心静丫太辛苦，但是她身边有这么多亲人呢，大家都可以帮着照看一把，再说了，静丫是什么样的姑娘，勇敢刚强，冰雪聪明，她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弱女子。”
这一点，顾知昀何尝不知道？
就是因为他的小妻子外柔内刚，纤弱的肩膀能扛起一切，他才会更加心疼她的付出。
小妻子强大，不是他逃避责任的理由！
正因为如此，他才应该付出更多，不然他这个当老公的，在小妻子眼里还有什么用呢？
“爷爷，别人帮忙，不能代替我的责任，我对家庭，对孩子的付出，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顾知昀的话，许老头还真没法反驳。
他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说服顾知昀改变想法。
想想当年的自己，也是忙于科研，经常一年半载不回家。
许鸿霖和第一任妻子关系很不好，他这个当爹的在中间没起到一点作用。
最后还因此失去了相爱半生的发妻，每每想来，都悔得肠穿肚烂。
也许，顾知昀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作为一个长辈，不能老是用国家利益，民族大义来说服晚辈。
就在这时，沈静言抱着睡醒的瑞瑞从卧室走了出来，顾知昀匆匆撂下一句：“爷爷，我先挂了”，就放下了电话。
“爷爷和你说什么，说了这么久啊？”
沈静言好奇地问道。
顾知昀的眼神闪烁了几下。
“就讨论讨论我的新论文。”
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沈静言早就学会了捕捉顾知昀的微表情。
就刚才的那几下眨眼，让她断定，顾知昀有事情瞒着她。
但是怀里的小家伙吵着要吃奶，沈静言就暂时没问。
过了几天，她突然接到了国家航天院打来的电话。
“请问是沈静言同志吗？”
沈静言觉得很奇怪，国家航天院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呢？
还是在大周末？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联想到顾知昀对她有所隐瞒，她开始担忧起来。
莫不是顾知昀又因为什么事情，被调查了？
“我是沈静言。”
“沈同志，请你马上来航天院一趟，组织上有急事找你，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行踪，独自前往，谢谢配合。”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通知，让沈静言感觉事关重大。
眼下，顾知昀和杨学昌去实验室了，要下午才能回来，方茹和顾怀谦都不在家。
沈静言敲响了对面的门，让段美珊先带瑞瑞两个小时。
她给顾知昀留了一张字条，就匆匆赶赴了航天院。
航天院的黄教授接待了她，老教授彬彬有礼，面对沈静言这样的后辈，没有一点架子。
他把沈静言请到了一个小房间，先把一份文件推到了沈静言面前。
“沈同志，在我们的谈话正式开始之前，请你仔细阅读这份文件并签字。”
沈静言看到封皮上的“保密协议”四个大字，眼皮跳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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