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谈判是在东京时间早上九点钟开始的。
双方在场上的人数仍然是张军因为这边三个人，加能公司五个人。
森木雄一的态度对比昨天要热情了很多。
“张军桑，来到东京，不知道有没有休息好？未能细致的关心到诸位，真是失礼了。”
张军露出了他那标准的微笑。
“感谢森木先生，东京的气候不错。”
这种答非所问的话术，在后世外交中是经常使用的，但在这个时代，人们还不太习惯。所以张军的话让森木雄一怔了一下，而后那张堆满了皱子脸上硬是挤出微笑来。
“那么，下面我们就开始吧。”
在森木雄一说开始的时候，古丽芳注意的却是早田惠子，从一进来她就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相比于昨天的那种清爽的淡妆，今天她的脸上抹的粉明显多了很多，而且左侧的脸和右侧稍有些不对称。
古丽芳作为张军的秘书，在这场谈判中，她要要应对的重点是除了森木雄一之外的其他人，所以她对早田惠子的观察较为细致。
张军的声音开始在谈判桌上响起。
“森木先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到你们这里来是以买家的身份来的，我想我们之间的这种商业关系，其实就是最简单的交易关系，无非就是我付钱，你付货。之一点无论是从经济学还是从法律角度来讲，我没有任何失误的地方，不知道贵公司究竟做的是怎样一个打算？”
张军这次不像昨天那样客气了，直接就问到了重点。
森木雄一显然是没想到张军的话会这样直接，稍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他说：“张军桑，关于我们光刻机的事情，昨天我也说过，我们是有阻力的。政府这边不允许私自出口高科技产品，这让我们也感到很无奈。”
他这话明显的带有敷衍的意味。
张军脸上面带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森木先生在加能公司也是高管了，您几十年在日本商界打拼，想来对贵国的律法应该有很全面的了解才是。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为什么还要跟我们签这种销售合约呢？”
张军的话直指要害。
森木雄一的脸色有些僵，一侧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三角眼中的精光对上了张军冰冷的眼神，似乎想从气势上压制住张军。
毕竟看起来对方很年轻，在他这种老油条面前，应该是经受不住这种气势上的压制的。但很显然森木雄一失望了。
因为张军从本质上来讲，是一个前后两世加起来活了八九十年的老鬼，对森木雄一的这种小把戏，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
双方眼神的交锋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森木雄一并没有直接回答张军的话，而是说到：“眼下的现实情况便是这样的，但是我们还有另外一种解决的方案，不知道张军桑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张军挺直了腰身，向后靠到椅背上，眼睛微微眯起。
这样一个动作，让森木雄一搞不清楚，张军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这没有影响他继续缩下去：“我们的政府，虽然不允许高科技的产品随意卖出，但也有一个补充条款。那就是对方可以用同等价值的高科技技术或者产品来进行对换。”
森木雄一的话说到这里，张军总算是明白了这帮日本人到底打的是什么鬼算盘，他右手竖起食指，冲森木雄一左右摆动了几下。
这个动作其实在礼节上来说，很有些不尊重对方的意思，张军自然不是乱来的人，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国人自古以来，便以此为传统。
但是加能公司的做法，已经算是阴谋了，自然谈不上对张军等人尊重，这也是他对日方这些人的无理要求，心中多少有些恼火的原因。
所以，对这样一个显得很没礼貌的行为，森木雄一不接受也得接受。
张军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森木先生，我对贵公司这种言而无信做法表示很失望。既然是这样一种态度，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准备律师了。”
说完张军带头起身准备走人。
森木雄一显然是没料到张军竟然就这么痛快利索要走人了，他连忙站起身喊住张军：“张军桑，还请不要冲动，毕竟生意还是要坐下来谈的。您请坐。”
张军的脸上又现出了那种标准的微笑，说道：“生意固然是要坐下来谈，但那是在双方有诚意谈下去的情况下才可以的，您认为贵公司有诚意吗？我身边坐着的这一位，来自美国，相信您也是认识的，那边的价格可是比你们低了三分之一的。”
“价格方面，我们确实是高了一些，但我们的产品是最先进的，当然，我们需要谈的不是价格问题，而是技术上的相互扶持，张军桑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想今天，我们双方可能都需要冷静一下，我建议下次再谈。”
说完之后，张军便走了出去，古丽芳和梅尔自然也跟着他走了。
森木雄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大概是在想，生意不都是你来我往的，需要多谈几次吗？他这边刚刚提出价码，张军那边便起身走人，这让他更加搞不清楚，张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向身边的早田惠子看了一眼，抬起下巴，指了指张军等人走出去的方向。
早田惠子显然是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勉强的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然后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边跑边喊道：“张军桑，请你们等一下。”
张军回头看着早田惠子一路小跑过来的模样，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胸前的规模也颇大，安安静静的坐着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跑动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波涛汹涌的感觉。
古丽芳站到了张军的面前问道：“不知道早田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早田惠子冲着几个人鞠了一躬，说道：“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会谈没能愉快的进行下去，让大家感到失望了。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今天就由我带着大家浏览一下东京吧。”
古丽芳脸上现出一种了然的表情问道：“早田小姐，不知道这是贵公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她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没什么，好像是随口一问，但是实际上是有些内涵的。
如果早田惠子回答是公司的意思，那么张军和古丽芳等人完全可以拒绝，会谈搞得很僵的情况下，会有什么心情陪对方玩这种游戏？
早田惠子若说是她自已的意思，那么做为刚刚认识的一个国际友人，下面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很多。
这里面没有任何混淆的余地。
早田惠子显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古小姐，从我个人的意愿来说是非常愿意与你和各位一起度过愉快的一天的。”
古丽芳那双毛茸茸的大眼睛里，现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早田惠子话里的意思是说这是公司的安排，只是她说得比较委婉，结合在这两天里对她的观察，古丽芳觉得有必要接触一下这位大小姐。
所以，她当即看了张军一眼，答应了早田惠子。
东京对将军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他也想接触一下早田惠子这个人，从昨天到今天，他总感觉对方的表现不是很正常，这种直觉让张军也有些警惕。
他看了古丽芳一眼，古丽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梅尔先生是个很不喜欢逛街的人，在他看来，有那此时间还不如窝在旅馆里睡觉来得更实在，所以他跟张军告了假，便回到了旅馆。
早田慧子领着张军和古丽芳两人，在东京逛了整整一天，到晚饭时，由张军做东，在旅馆附近的一家料理店中要了一个包间。
虽然包间小到转不开身，但总算是有了一个相对私密一些的说话空间。
“今天要感谢早田小姐对我们的关照。”张军举起酒杯说道。
早田慧子连忙弯腰致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还请您不要客气。”
早田惠子和森木雄一的中文说的都很六，显然是针对张军他们这一行有所准备的，换句话说，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张军开始东拉西扯地聊起日本岛各地的风土人情，从距离这里很近的原宿街头文化开始，谈到三岛由纪夫笔下的金阁寺，北海道的夏日，对日本的了解程度似乎并不比早天惠子少多少。
这让她有些吃惊，因为聊到了本土的缘故，早田惠子的话也越来越多，双方之间的聊天氛围营造的颇为愉快。
等到张军又说了很长一阵子之后，他貌似随意地看了一眼古丽芳，然后闭嘴了。
古丽芳就很是突然的问了一句：“早田小姐，我能了解一下昨天在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早田慧子原本堆着笑容的俏脸立即僵了，笑容慢慢的褪了下去。
古丽芳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有些失礼了，但是我和张军先生在日本也没什么朋友，您是我们认识的唯一可以坐在一起说说话的人，所以，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您如果觉得没必要的话，不必在意我刚才说过的话。”
古丽芳这些话说完之后，早田惠子的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十分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脸，说道：“是我工作以外的一些，嗯，一些家庭琐事罢了，不值得在这里谈论的。”
说完之后，举起酒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已一口干掉了那杯清酒。
张军注意到她说这些话时，语气中有一丝无奈且痛苦的意思，但是很显然没打算给这两位认识时间很短的异国人士说出来。
古丽芳给早田惠子倒满了酒，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每个人的旅程中，都会有很多无奈的事情，是我失礼了，对不起。”
她这话说得很是真诚，让早田惠子的眼圈有些红了起来。
张军有些不明白，既然对方是加能总裁早田健的独女，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无奈呢？难道是早田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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