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凡留下在808坐了几分钟,秦怀明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这几个人。
杜凡对秦怀明非常欣赏,两人也对脾气,都是外冷内热、有理想有追求的人,而且年龄相仿。之前,一起喝过几次酒,交情也不错。
如今,红桥派出所耿辉、覃龙等人都在羁押中,等待法院宣判,面临牢狱之灾。
杜凡以副所长身份主持工作,干劲十足,要说不想提拔做所长那是自欺欺人,街道书记虽然不能决定他的任命,但起码可以跟区领导说说话,而且,街道每年都要分别给辖区三个派出所近百万的经费支持,同时,作为街道办等中心地带属地派出所,街道办每年还会额外通过其他名目多给予三五十万的经费支持,派出所历年都是拿来作为福利发给员工。所以,与街道办搞好关系,是很必要的。
五点钟,杜凡打电话过来,汇报了情况,拟对赖国文、劳丽芬等几个出手伤人的商户分别做出拘留5日、3日、1日的行政处罚,其余人批评教育后予以释放。
秦怀明表示同意,不过留个口子,要求正式文书晚点再发。他在等有没有领导来求情,如果有,就让他拿同意搬迁来换立即放人。
杜凡说好,接着告诉他一个情况,赖国文和赖泽忠是一个村里的,两人门对门,关系不错;劳丽芬是街道领导黄振华的表妹。
秦怀明感叹,街道办是真复杂,关系盘根错节,权力对社会的渗透无处不在,一座小小的铁皮棚都不能幸免。
刚通完电话,有人敲门,抬头一看,是党工委委员、办事处副主任黄振华,他走路昂首挺胸,说话铿锵有力,响亮有如惊雷,退伍多年,依然保持着军人的风姿。
果然有领导来说情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黄振华目光钉在那幅《旭日升》上面,赞叹不已。
“黄委员喜欢这幅画?”秦怀明问道。
“这幅画好啊,画出了泰山的神韵,有气势有故事有层次,特别真实,真是好。谁画的?”黄振华干脆站起身,走到画前,仔细观摩。
秦怀明道:“大画家蒋庆南。我让廖紫梅帮我搞一幅画挂这里,没想到她整了这幅《旭日升》,其实,这幅画的气质不太适合我的性格。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吧。”他没有提林兴霸。
黄振华先是一喜,忙又摆手拒绝道:“不不不,这是书记的镇室之宝,我怎么能夺人之爱呢?”说完目光依然黏在画作上。
“黄委员,我记得你是山东人?”
“是啊,泰山市泰安区。”黄振华道,“泰山就是我家啊,小时候,我每年跟着爸爸背几十斤的山泉水爬到山上去卖。”说着,他眼眶有些湿润。看来这幅画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
“振华,这幅画挺适合你,你拿去吧。真的。”秦怀明说得很真诚。
黄振华神色凝滞,心中汹涌,但还是摆手拒绝了,回到沙发上,正色道:“书记,听说今天铁皮棚的商户来上访?”
“是。”秦怀明道,“我其实也正想找你谈谈。柳书记和我对你寄予厚望啊,你是副处时间最久的,也是最能干的,而且负责安全生产多年,功劳、苦劳,组织都看在眼里。”
黄振华没想到秦怀明反客为主,先将了自己一军。当然,他也理解,秦怀明的意思是,今年街道要推举一个正处级副书记,黄振华的名字排在秦怀明中意名单列表的前面。
“感谢书记,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这次铁皮棚拆除,街道上上下下都看着,也都知道,你有亲戚朋友在里面,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干净的,然而,毕竟人言可畏。”秦怀明语重心长道,“而且,这是政治任务,也是对干部的考验,你要以大局为重,以个人前程为重啊。”
“我明白,我会劝劳丽芬第一个签,带个头。”黄振华面露感激。
“很好,我跟杜凡讲,等下就把她放出来。”
“书记,我有个请求。”黄振华道,“其实,党工委刚做出要拆除铁皮棚、腾笼换鸟的决策后,我就找劳丽芬谈过,要她马上搬离。可是,他们除了会开网吧,别的干不了,而且网吧最值钱的就是电脑及游戏设备,她刚刚换了一批新的,花了五十多万,所以想找个地方,继续经营,他们是有牌照的。”
“这样啊。”秦怀明若有所思道,“她想迁到哪里?”
黄振华道:“我今晚问问她吧。”
秦怀明说好,当着他的面给杜凡打了电话,要求将劳丽芬放出来,赖国文等人则继续拘留。
杜凡同意了。
***
翌日一早,黄振华再次来到808,替劳丽芬来感谢,并汇报劳丽芬搬离的情况。
黄振华开门见山道:“书记,劳丽芬这些天一直在找地方,大势所趋,她也理解,那天是被赖国文给忽悠了。只是经营了这么多年,培养了很多老顾客,这一走,客源全没了,而且设备搬运什么的也会损耗。”
“她想搬到哪里?”
“甜坑村的稻香工业园附近有片场地,叫山前坪,也是铁皮房,但不是违建。”
“那里有客源?”
“有,几万工人呢。”
“哦,我不知道在哪里,你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先看看。”
黄振华便把地址用短信发给了他。
黄振华离开后,秦怀明对着龙翔地图,找到了大致的点位,才发现,那个地方是甜坑文创小镇二期地产项目的必拆之地。
果然,他没猜错,黄振华还是藏了个心眼的。
这时,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颜可卿。自从上次在红楼苑的不愉快,两人好久没联系了,他迟疑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秦书记,您在办公室吗?”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又似乎不是,而是从心底涌到了耳朵里,拍打着他寂寞的耳膜。
“我在。”
“中秋节要到了,我来给你送祝福。”
“好啊,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那不能,刻骨铭心呢。”颜可卿的声音清脆而不失婉约,甜美而不失温柔,听着让人心动而又不至于躁动。
“现在是九点半,我大概十点就到了。”
秦怀明看看手表道:“好,我等你。”街道领导钟新华跟他约了十点半过来谈话,于是便按了响铃,郑婷婷听到声音立即迈着小碎步走进来,脆声道:“书记。”
秦怀明指示道:“九点五十后就不要接待其他客人了,等下有位颜小姐过来。”
郑婷婷领命而去。
十点整,郑婷婷通报,颜小姐到了,秦怀明忙从桌子后面绕出来,颜可卿此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望着他,盈盈笑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眸一只装着洞庭湖,一只装着鄱阳湖,清澈却深不见底,两个小酒窝就像湖面上的两只小船,隐隐若现,停靠在离他左心房和右心室最近的中间位置。
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秦怀明怀疑自己是第三只小船,早晚会迷失在她的烟波浩渺里。
“好久不见!”
两人同时出声,继而都笑了起来。
颜可卿依旧是茶棕色长发,烫了鱼尾卷,肤白如雪,亭亭玉立,她穿着米色v领无袖衫和藏蓝色缎面半裙,温柔而不失年轻女性的性感,光鲜亮丽而富有高级感,总之越发显得成熟有韵味。
落座后,颜可卿拿出了一个礼盒,放到了案几上,笑道:“这是我们公司的手信,还有这个……”说着从lv手提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袋子,打开来,瞄了一眼外面,并无旁人,微微红了下脸道,“今年不是流行织毛衣吗,可那个太复杂了,我不会,就退而求其次织了个帽子,喏,送给你。”
秦怀明拿起来看了看,放回到袋子里,笑了笑道:“幸好这个帽子不是绿色的。”
他心里腹诽:又不是男女朋友,只是甲方乙方关系,竟然送一顶帽子,再说新安冬天再冷也不过零上十度八度,根本没到戴毛线帽子的地步。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
颜可卿掩口笑道:“人家可是熬了三个晚上捯饬出来的。”
“嗯,好,好,很特别。”秦怀明敷衍道。
“谁让你油盐不进的,烟酒、礼金你又不收,让想送礼的我绞尽脑汁,耗死了几亿个脑细胞。”颜可卿微嗔道。
“谁说我油盐不进?我吃肉啊。”倏忽之间,秦怀明的目光将她妙曼的身躯扫了一遍。
颜可卿也打量着他挺拔的身姿,怔了一下道:“那你怎么吃不胖?我吃一块肉,都会长到身上。”
秦怀明笑了,这姑娘没听懂,便又道:“关键看长到哪里。”
“是啊,不过还好,我喜欢练瑜伽、跳舞,也不怕长胖。”颜可卿一脸清纯无公害。
秦怀明无语了,不过倒也有趣,不像百毒不侵的吴疏影,什么车没见过没开过?太油腻了,也不好。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不怕你小男朋友吃醋?”
“他呀?”颜可卿微微蹙额,沉吟了片刻,俄而,故作满不在乎道,“他好幼稚的,不用管他。”
颜可卿说的是真心话,她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而不是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的男孩。
“他是做什么的?”
“市纪委的,好像是个主任科员。”
秦怀明微微一怔,笑道:“那我可要小心,他会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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