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震拳头紧握,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我感觉到他大概是到了情绪的极限,在他站起来之前,我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死死抱住。

    彭震被我一拉,屁股抬起来了半寸,又坐了回来,他扭头看我,狠狠的瞪。

    我能明白他心中的愤怒,但更清楚此时彭震的处境,真要是跟他外公闹翻了,恐怕讨不到好。

    自身的实力无论如何都应该跟脾气成正比,彭震显然不属于这一种,他的脾气太大,可目前来看,实力远远够不到这个水准。

    “放手!”彭震咬牙切齿的,“大不了我不做这个执行董事了!”

    听听这话多么的孩子气,我心中叹息,既然彭震的外公能把我关起来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目前没有对我不利,且还能放我回来,完全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因为彭震的脾气,怕一次让他彻底闹起来。

    可要真是弄的鱼死网破,彭震恐怕也只有屈服的份。

    我压低声音,几乎是求着他,“你说过要护着我的,要是你现在撂挑子,我怎么办?”

    彭震这才神色缓了缓,运了口气,然后他扭头恶狠狠的看着坐在不远处的霍芳菲,“你就这么看着?我早跟你说清楚了!我这辈子爱的女人就一个!决不会跟你有什么?!”

    彭震这话说的直白又不留情面。

    他外公眼看着又怒起来,霍芳菲微微抬头,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她看着彭震,“这就刚好,你不喜欢我,我对情情爱爱的也没什么兴趣,这样的联姻才能够长久!”

    原本彭震外公脸色已经很差了,听到芳菲这一句,立马笑逐颜开,“果然芳菲是个好孩子,要是你安阿姨能有你这样的心力,我何止于到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这些小辈操心。”

    芳菲呵呵笑,“安爷爷你雄才大略,阿震要不是有你这样的爷爷撑着,哪里能逍遥这么多年。”

    “说得很是!”安外公深以为然,然后他转脸看向彭震,“你别怪外公,命运在你手里,是你抓不住!你看看芳菲,你要是有她这么懂事,我何止于到现在还劳心劳力。”

    彭震彻底木了脸,半点表情都没有了。

    这顿饭实在吃不下去,安伯母打圆场,“爸爸,阿震这才出差回来,我瞧着人都累瘦了,先让回去休息吧,要陪着您吃饭,什么时候不可以。”

    说起这个,安外公更气,“都是你宠孩子,让他住回来难道还是害了他!成天里的不见人,要是早些回来,现在集团至于闹到非要他下台的地步!”

    安伯母低下头,没话说了。

    霍芳菲当然要适时的刷存在感,“爷爷,您就让阿震先回去吧,这段日子我住在这里,天天陪您吃饭,我棋下的臭,还等着您给我教两招呢。”

    “好好好!”安外公满口答应,然后呵斥彭震,“想走就快点走!别在这给我摆脸色,我老人家一辈子还没瞧过谁的脸色呢!”

    彭震站就来就走,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走的飞快,安外公看到了自然是要大怒的,而落在后面的我,就更尴尬了些,对着桌上的人点头说再见。

    总归礼貌还是要有。

    我腿脚不好,追彭震是追不上了,好在安伯母及时追上了我,送我出门。

    出来的时候我还惦记着许横,眼睛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许横的影子,别说她,就是陈东野都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安伯母已经拉上我的手臂,半是叹息半是歉意的说:“我没想到爸爸会这么快出手,没吓着你吧?”

    我摇摇头,虽然被绑架的时候是有些害怕,可是那都过去了,也没必要拿出来说。

    相对无言。

    安伯母大概也不知道跟我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无奈,“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外公,玉不琢不成器,他外公看重他,也真是疼到了骨头里。”

    爱吗?这样强势霸道的爱?真的好吗?我不能发声,只能沉默的听着。

    一路走到别墅门口,彭震已经坐进车里,显然是在等我,不过他眼睛只盯着前座的椅背,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看看他的母亲。

    安伯母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可这样的纠葛对她来说似乎在已经习惯,强势的父亲强势的丈夫甚至还有一个强势的儿子,她只觉得疲惫,“回去吧,好好劝劝阿震,‘过硬易折’的道理,他也该懂了。前些年我们都纵着他,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样的话,可能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大的无奈了。

    我点点头。

    上了车,车子开出别墅区。

    我一下下的数着彭震的呼吸,挺平稳的,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可是就是他这样的平稳却让我有些害怕。

    主动坐过去抱住他,脑袋抵在他的胸口,“你想我了没有?”

    从前都是他紧追不舍的抱着我,似乎我只要离了他的手就会丢了一样的,现在我选择主动抱他,就像他曾经对我那样。

    彭震不出声。

    我抬头看他,他眼神看着窗外,连看我都不曾。

    心里酸酸的,我有些赌气的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许横都说了,你这次出差身边一直带着个女人!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霍小姐?还有你这几天打不通电话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我很少这么长篇大论的说话,平时在一起都是彭震说的多些,我听着。

    今天是个例外。

    彭震这才动了动,低低的说:“太忙了,赶着回来,没时间接电话。”

    这话我才不信。

    “再忙能有多忙,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吗?哼!你骗我,一定是跟霍小姐在一起对不对?”

    彭震伸手把我抱起来,整个人都往我怀里缩,断断续续的说:“是真的,我......真的忙。”

    他这样的身体姿态,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种显然是受了伤害之后的样子。我其实很心疼彭震,见过了他家的长辈,爷爷、父亲、外公,他家里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是强势又霸道的样子,我是老师,很明白家庭环境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我不敢想象彭震的童年少年时期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拍拍他的后背,想给他哪怕一丝丝的鼓励,“我知道,我不生你的气,你还没有回到我的问题?想我了没有?”

    彭震抱紧了我,用他的动作告诉了我答案。

    他什么话都不肯说,可我却辛酸的厉害,我多么希望,此时的他能恢复到从前张扬跋扈的样子,气焰嚣张到让人咬牙切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缩在我的怀里,连心里的难过都说不出口。

    此时似乎说些什么都是多余,我只是陪着他。

    回到霞公府的公寓,彭震跟我回到家里,他坐在沙发上,前面站了六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许竖。这些人我都或多或少的见过,他们都是彭震的秘书或者助理,是彭震的心腹。

    彭震脸上已经看不到半分的委屈虚弱,他整个人都生出一种漠然来,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让人不能直视。

    我坐在远一点的地方,不打扰他们谈公事。

    “你们跟了我几年了?”彭震问。

    六个人一一回答,最短的四年,最长的七年。

    彭震冷冷一笑,“很好!咱们也算是有些情份,今天我叫你们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通知你们,往后不必到我眼前了。明天财务会给你们结算奖金工资,从此咱们各安天命吧!”

    谁也没想到彭震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吓的当场都目瞪口呆。

    许竖就是平时那么冰冷的一个人,此时都憋不住话,“彭总,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是跟着你从会所一直干到现在的,我们走了,您以后用谁?”

    这话是真的。

    他们都是彭震很早前就带在身边的人,一步步陪彭震走到现在,此时让他们离开,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彭震脸上的表情还是冷的,不过又露出几分曾经有过的混不吝的表情来,“哦?我没人可用?所以你们就能做的我主了?是吗?”

    这样的彭震,带着浓浓的震慑力。

    我坐在一旁暗暗想,七年前,许竖才不过十八岁的少年,没有了姐姐的经济来源,跟街上的流浪汉差不多。能跟着彭震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得不说彭震对他有提携之恩,其他的五个人,大概也都是这样的经历。

    此时彭震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太诛心。

    突然有一个人扑通一下跪下,“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擅自撤回了派给林小姐的保镖还有司机,若不是这样老宅那边的人绝不可能得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五爷你别跟他们计较,他们这几天都忙的脚不沾地,辛苦非常,不该受我的带累。”

    “呦?还挺英勇?”彭震抬手鼓起掌来,“我是不是该给你发个英雄奖章?”

    那人已经满脸通红,他没什么文化,这么多年跟在彭震身边,在会所的时候还能帮上些忙,现如今到了安氏可不就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他同样想着表现一下。

    解释说:“我知道我擅自作主不对,不过当时传回消息说您跟霍小姐在一起,而林小姐这边又实在对您没什么帮助,所以我就以为........”

    他的话说的其实很明白了,而且不光是他,可能在场的这六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都觉得我是红颜祸水,我这样一个离了婚,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人,对彭震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帮助。知道彭震有了霍小姐,这些人可不就欢天喜地的不管我了。

    巴不得彭震永远不要想起我来。

    至于我的死活,他们自然是不想掺合的。

    彭震表情冷到了极点,感觉下一刻就要结冰了,“很好,是不是明天爷儿要睡哪个女人还得你们给安排?”

    “都走!”彭震大手一挥,“就当我这些年都养了白眼狼,都给我滚的远远的!”

    看彭震完全心意已决的样子,许竖忍不住,上前一步也跪下了,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当年要不是五爷从街上把我捡回去,我恐怕已经冻死在那个冬天了。这些年上学做事,都是您一手带着的。这次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您生气要打要骂我们都认!求您别赶我们走!现在集团的情况,正是您最危难的时候,我们都走了,您可要怎么办!”

    许竖话刚说完,其他几个都跪下了,还有两个哭出了声。

    彭震半分动容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语重心长,“现如今可不是旧时代了,兴什么主子奴才的,我不是你们主子,你们没必要跪我。往后你们天高任鸟飞,也不用跟着我这么个糟心的老板。也别哭的伤心,谁又能把谁真放在心上,这些年我彭震混蛋,是,我认。可对你们我是问心无愧的,回过头来,你们就在我背后插刀,我用不起你们这样的人,都走吧,别留在这让我看着心烦!”

    他心意已绝,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第一个认错的人已经开始自扇耳光了,“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您别跟他们计较,都是我啊!”

    “走,走吧。”彭震露出万念俱灰的模样。

    然后他就站起来转身进了卧室。

    他这么走了,我就跟那六个人面对面了,他们此时看着我的眼神全变了。

    许竖一个健步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求着我,“从前的事情,我们做的很不好,五爷他是真的在意你,保镖司机都是他亲自选的,你的安全绝对能保证,要不是.......要不是临时有事被借调出去,你肯定出不了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跟五爷说说,让他别动气,我们不能走。”

    真是头疼。

    好后悔刚才没有先一步跑回卧室去。

    我特别无奈的跟许竖说:“我说了也不算啊。”

    就刚才彭震那样,谁看不出他是心意已决的了,我哪里能说的通他。

    再者说,我其实觉得彭震这么做虽然极端了些,却也是有必要的,自己身边的人就敢擅自做主做事情,那往后还怎么跟那些人斗。

    今天是我被人抓了,那是不是明天还会有别的事情。

    彭震身边的人并不多的,剔除掉彭家那边的,安家这边的,剩下来的其实心腹就这么六个,偏偏这六个都不让人放心。

    这次不用许竖了,后面走过来的人推开许竖,自己抢先说:“你只要说,彭总肯定会同意的,你不知道他对你多上心,这次为了早些赶回来,睡觉的时间全部在坐夜班的飞机,下飞机直接工作,生生把三周的工作量压在这一周完成了!”

    又有人接话,“我们从前看不惯你,也是心疼彭总。”

    自己累成那样了,还要照顾着另外一个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不识好歹,冷冷淡淡一脸的不情愿,他们是真的为彭震打抱不平。

    五个都过来了,唯一没过来围住我的,就是之前说擅自撤掉我的司机保镖的那个。

    他还跪在原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许竖跟我说:“你也别怪他,他跟着彭总时间最长,看着彭震从身无分文打拼到现在,是真的把彭震当自己人的。”

    “哎!你说他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彭总什么人?他也敢做彭总的主。”

    “这次让他害惨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我听的头昏。

    “你们要不然先走吧。”我弱弱的说。

    我被他们围在中间,实在是烦了。

    这才看到我,又对着我求,“你去跟彭总说说,别赶我们走,往后我们再也不敢了,你去说说,拜托你了。”

    “好好好,我试试。”我答应。

    话我当然要说,可是效果如何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许竖带着其他四个千恩万谢的走了,至于最开始那个,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求我,走的时候高高大大的粗旷男人脸上还挂着泪,粗声粗气的跟我说:“我就不明白,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往后你要是对他不好,我第一不放过你!”

    到这时候还没忘记恐吓我。

    最后他是被其他几个架着走的。

    送走了这几个,我心里有些沉重。

    今天对彭震来说,可真不是个好日子,众叛亲离不知道算不算,反正绝对是非常有挫败感的一天。

    不仅否定了他从前几个月在安氏里所有的成绩,甚至身边的人还否定了他的地位,甚至在心底里,也不承认他的感情。

    抿抿唇,我先去厨房给他煮了碗面,晚饭那样的气氛,他恐怕是什么都没吃的。

    等我端着面进卧室的时候,就闻到了浓浓的酒气。

    彭震一个人坐在飘窗那里,一手拿着红酒瓶子一手拿着高脚杯,自斟自饮。

    他原本就是混血儿,五官深刻不必说,此时黑色的衬衣纽扣解开到了腹部,露出大片的胸膛,表情有些低沉,看着竟然像是这夜里的妖,能慑人魂魄。

    听到门声,他扭头过来看我。

    对上他瞳孔的那一刻,我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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