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你们在哪儿？”李牧笑着说道。
“在你的商业帝国！”常明州罕见开玩笑道，一听就是转述老赵头的原话。
李牧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的问道：“吊车大院儿？”
“对！”常明州笑着说道，上次来管委会办事儿，李牧特意带他去永安转了一圈，他自然知道这个地方。
“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李牧跟蒋文婷打了一声招呼，驱车直奔大院儿，此时，年关将至，上班已经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他这个级别，外出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
万一有人找，蒋文婷会酌情处理。
赶到大院的时候，一辆崭新的别克gl8停在路口，李牧特意瞅了瞅，潍坊的车牌。
就在这时，驾驶室车窗落下，常明州扭头往外看。
“跟着我！”李牧打声招呼，一马当先开进了大院儿。
赵文莲正在院子里瞎鼓捣，直起腰，一脸纳闷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李牧：“咋又回来了？”
“谈点儿事情~~”李牧随口说道，此时，常明州和赵锦山已经从车上下来，老赵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大院儿里的布置。
“帮忙烧点热水~~”李牧低声对赵文莲说道，然后连忙迎向两人。
“赵总！”李牧毕恭毕敬的跟赵锦山打招呼。
赵锦山呵呵一笑，一脸轻蔑：“我还以为什么好地方呢，就是一个小破院儿！”
“就是朋友小聚的地方，确实寒碜了一些，要不咱去酒店？”李牧笑着说道。
“不用，来都来了！将就将就吧！”赵总大大咧咧的问道。
三人来到会客厅。
“您什么时候到的？”礼让两人坐下后，李牧一边烫洗茶具，一边跟赵锦山聊天。
“昨天，特意来看看你现在囧不囧~~”明人不说暗话，赵锦山看着李牧，眼中藏不住的戏谑之意。
“您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李牧苦笑道。
他不认为龙盛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能逃过赵锦山的耳目，况且自己上次还打电话向他讨教，老头子不发动一干奸细查个底朝天才怪呢！
“怎么样，什么时候离开？”赵锦山看着李牧，一副十拿九稳的语气。
说实话，这段时间，李牧的心境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掩饰的比较好，一般人很难察觉到，只是无论怎样都瞒不过人老成精的赵锦山。
望着低眉顺眼的李牧，赵锦山很清楚，这一次，这小子不是装的，他似乎真的学会了低头。
以前的李牧，看似内方外圆，实则在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有极强的棱角，这一点，想必左启运和蒋明启感受非常深刻。
面对挑衅和猜忌，他表现出来的温和谦顺，不是真正的温和谦顺，要么是真的不屑，压根儿没把你放眼里，要么就是在你视线之内早早画好红线，只要不过来，大家相安无事。
实际上，对李牧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讲，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为难得，但是不管在商场上还是职场上，真正的高手，一般不会树立不共戴天的仇人。
人生如戏，职场如戏，真正的高手都是影帝，吹胡子瞪眼，未必就是敌人，谈笑晏晏，未必就是朋友。
李牧不会演戏，他是本色出演。
当他真正学会表演的时候，才是蜕变的开始。
说实话，这一天，比自己预想的来的要早。
但是，却并不意外，因为赵锦山很清楚这家伙的可塑性有多强。
有些人，小时候什么样，长大了就什么样，小倔驴，大倔驴，老倔驴，死倔驴的差别而已。
有些人，不管是天赋还是生活环境使然，从小就知道默默观察这个世界，随时随地汲取着那些人情世故中看不到的学问，从而让自己尽可能舒服的活着，或者说让自己尽可能活的更好。
李牧就是后一种人，别看动不动就上手，滑头起来不输老狐狸，他骨子里却善良质朴，聪慧而不自知，始终带着一股笨鸟先飞的执着劲儿，但是，他从不愚蠢到跟这个社会较劲。
少年老成，说的就是这种人。
只不过，还是不够老成。
在赵锦山、刘存金、彭远方这种人物眼中，李牧就是一块璞玉，不用精雕细琢，早晚也会绽放光芒。
李牧早就习惯赵锦山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看上去憨直豪爽，实际上各种试探各种坑，不得不防。
“时机合适的时候吧！”
李牧笑了笑，回答的滴水不漏。
“老刘怎么跟你谈的？”赵锦山看着李牧问道。
“什么时候？”李牧装疯卖傻。
“让你给我装！哭啼啼打电话诉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本事？！”赵锦山一瞪眼，毫不客气的怒斥道。
李牧顿时有些小尴尬，赵锦山说的夸张，但是说实话，打完那个电话，李牧私下也后悔过好几次。
这老头子对自己肯定没什么敌意，但是鬼心思太多，而且不按套路出牌，说不准就把自己给卖了，所以坚决不能敞开心扉。
“都搞成这样了，蒋明启能容你？你还真以为龙盛离开你转不动？非得等着被人扫地出门才舒坦？贱！”赵锦山骂骂咧咧。
李牧不说话。
赵文莲拎着一壶热水送进来，看到竟然有人在李牧面前这么牛逼哄哄，差点儿惊掉眼珠子！
她偷瞄了一眼李牧，发现这厮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才决定不帮这个场子，放下水壶，客套的说了一句慢慢喝，就退了出去。
“说，刘存金怎么忽悠的你？”赵锦山指着李牧的鼻子，不依不饶的说道。
“让我再待一年~~”李牧只能实话实说。
“为什么？”
“一是可能还需要我，二是等股票大涨，让我赚一笔钱！”李牧说道。
赵锦山点点头：“这倒是老刘一贯的风格！从不在钱上亏欠别人！不过，对你来说这不是最好的选择，老刘跟你说龙盛股权转让的事了吗？“
“说了，龙盛集团，早晚会姓蒋~~”李牧淡淡的说道。
“不是早晚，是很快！蒋明启也不傻，不可能等到股票真正大涨的时候再坐下来谈，要谈就现在谈，而且我估计两个人已经谈妥！”赵锦山不容置疑的说道。
“现在的龙盛，老彭已经彻底退出，就是刘存金和蒋明启的二人转，两人一个想退一个想进，不难达成共识！”
“蒋明启娘们唧唧小肚鸡肠，但是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不会在弯路上走太久，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基本上摸清了管理工厂的套路，所以，你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继续留在龙盛，只会被不断边缘化，最后跟江云义一样，像垃圾一样被人扫地出门，丢人不丢人的还好说，关键是白白浪费一年时间，你现在是高速成长的黄金时期，得不偿失！”赵锦山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我知道！”李牧点点头，知道归知道，看上去他好像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什么？！”赵锦山咄咄逼人的问道。
“您喝口茶！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李牧哭笑不得的给暴躁老头添了添水。
赵锦山端起来一口撮掉，将精致的小茶碗一下子丢在茶具上，没好气的说道：“喂鸟呢，给我换大杯子！”
李牧正准备起身出去找碗，常明州抢先一步站起来：“你跟赵总聊，我去就行！”
李牧只能坐下。
“说说来，你到底知道什么？”赵锦山揪住不放，看着挺机灵的小伙儿，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这么冥顽不灵呢，非要死皮赖脸的留下！
“我从来没觉得我有多重要，是龙盛成就了我！随便换个地方，我可能也会混的不错，但绝对不可能达到现在的高度！”
“我其实一直在想，我到底有何德何能，能短短四年时间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我说说，您听听，看看我琢磨的对不对~~”李牧看着老赵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你说！”赵锦山盘腿坐下，打算今天好好剖解一下这个奇葩混球。
开玩笑，我老赵专业挖墙脚几十年，还没碰见过这种货色！非要给你整卑服！
“我一毕业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其他公司怎么样并不清楚，但是现在回头看看，才发现龙盛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首先，公司没有长远规划，所以人才储备极其匮乏，我不知道彭总是怎么想的，但是刘总跟我聊过，说他自己也没想到公司能发展到这一步，你只要有本事抓住时代和政策的红利，只要不是太傻太蠢太笨，都会很轻松达到一个远超想象的高度！”
“公司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发展壮大，耽搁几年之后，彭总先醒悟过来，提出想要站稳脚跟，必须做好两点，第一是完善产业链，第二是广招人才！”
“屁！还不是吃我剩下的！”听到这里，赵锦山不屑道。
李牧无视他的牢骚话，继续说道：“在这种背景下，龙盛新材料成立，江总横空出世大放异彩，公司快速发展，人才极度匮乏，这时，我来了，跟着干了不到半年项目，接着被认命为项目负责人，并不是我有多优秀，而是实在无人可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唯有尽心尽力拼命学习才能不负重托，万幸的是，项目中规中矩完成了，没有出现什么较大的纰漏，结果没等我喘过气来，接着被调往海华，一下子甩给我一个天大的重担！”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不管怎样，磕磕绊绊总算完成任务！”海华这一茬儿有些忌讳，李牧自然不会当着赵锦山的面多说，他本想一笔带过。
然而，老赵头冷笑一声：“什么叫好在不管怎样，具体发生啥，都在这里，详细聊聊呗！”
此时，常明州已经回来，听到赵总夹枪带棒的话，不由有些讪讪。
李牧的心理素质并不比常明州强多少，关键是他并不畏惧老赵头，所以就跟没听到一样，压根不搭茬，径自继续说道：“有时候我就想，你说集团公司这么大，这么多人，为什么无人可用，偏偏显的我有多大能耐似的，那些高层们，一个个都是草包吗？”
“说实话，有段时间，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觉得那帮人干正事儿不行，只会勾心斗角欺下瞒上！”
“直到后来，无意中看到一句话，说是正在上山的人，永远不要嘲笑正在下山的神！”
“感触特别深！后来渐渐了解到公司成立初期各种各样的能人异事，这才明白一个道理，天生是阿斗，硬扶也扶不起来！能脱颖而出久居高位的，绝对没有一个庸人！”
“您不知道，当我听说左启运各种证书傍身的时候，内心有多震撼！这娘娘腔，竟然还有一建证？！”
赵锦山笑而不语。
“再后来，我就想，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个不能站出来挑大梁？”
“能力不行？肯定不是！”
“那为什么？”此时的赵锦山，不介意给李牧捧捧哏，这年轻人，真是让人惊喜连连。
“淮南为橘淮北为枳！”李牧轻声说道。
“哈哈！你小子，牛逼！”赵锦山大悦，破天荒冲李牧竖了竖大拇指。
“所以，我能脱颖而出，真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出现的太是时候，当然我也不会妄自菲薄，机会很多人都有，但只有我抓住了！”
“同样，无人可用，并不是说大家都是庸才，这帮高管，熬出来不容易，不会铤而走险！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在于土壤，在于高层！”
“现在彭总走了，刘总退了，赵阳来了，蒋明启上位了，环境变了，土壤变了，有我这杆枪到处乱捅，大家都感受到危机，所以，现在每个人都能站出来扛大梁！”
“如果刘总还在，彭总还能回来，我肯定会留在龙盛发挥余热，但是如果蒋明启当权，那毫无异议，已经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而是说，我在龙盛的使命已经完成！”
“离开并不是一句简单的话，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蒋明启在找，我在等！”
“我本来想的是半年时间差不多能顺理成章的筑好这个台阶，但是刘总让我待一年，那我就待一年！我估计到时候下台阶的，肯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这个台阶一定要稳！”
“跟您说了这么多，您能明白我现在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了吧？”最后，李牧看着赵锦山问道。
赵锦山笑着摇摇头，看着李牧有种赞赏道：“你小子，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不是聪明，而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李牧笑着说道。
“我手里有个小本本，对龙盛所有能拿到台面上的人都有一个客观的评价，之前给你打了85分，现在这么一聊，至少90分！”赵锦山毫不避讳的说道。ъiqugetv
“您确实是有闲情雅致！”李牧笑着说道。
“老赵老彭我不评，大家一个段位的，其他人，蒋明启95分，江云义90分，申从军85分，左启运85分！”
“您是怎么打的分？听起来很专业的样子！”李牧饶有兴致的问道。
“用我这双眼睛！”赵锦山指了指自己的双眸，非常自信的补充道：“这个评分让老彭和老刘来做，基本上也是这样！我们活了一辈子，别的本事不敢说多厉害，这看人的本领，真的是谁也不服！”
“您教教我！”李牧虚心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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