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一脸陶醉的听着乐声,唯有席面上的清河郡主,一脸不愤地看向所有人。

    皇帝看似听的专心,期间喝了三杯酒,喝一杯酒,看一眼冯保保,却什么表情都没探究到。

    从前宝贝侄女整天围着萧君白转的时候,他深为不耻,觉得这简直是将皇家威仪,扔在地上踩。

    可如今冯保保转了性子,他又觉得不对劲了。

    皇帝琢磨了上百种原因,心里依然不放心,宴会散后,一把将冯保保捞回了长安宫,眼神古怪的盯着冯保保,逼问道:“你老实说,最近又在打什么算盘?”

    整整十八年,他就没见到冯保保对萧君白的事情,这样平静过。如今是怎么了,放手这么突然?

    皇帝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冯保保心里微微一阵诧异,皇帝觉得她反常,是认为她心里在谋划更荒唐的事?

    “我没打什么算盘呀!”

    “真的没有?”

    “真的没什么,我不过是因为衡阳这次定亲,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罢了。”

    皇帝眼神微眯,看向冯保保的小嘴巴说个不停,表示对这话存疑。

    “年初的时候,衡阳王叔有意,将衡阳郡主许配给镇国公的儿子,可当时衡阳郡主的心思,全在萧君白身上,要死要活不肯答应,衡阳王叔终究作罢。”

    要是她早跟镇国公的儿子定了亲,哪还用被选上和亲齐国。

    “要是衡阳郡主当初答应了那门亲事,至少不用远离故土,岂不比如今要好。”

    皇帝的脸色暗了暗,道:“和亲只是权宜之计。”

    当时衡阳郡主提出延后婚期,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再给他一年的时间,等他彻底招揽西陵琅,等到时机成熟,他将再次发兵南齐,一统天下。

    “皇叔,更喜欢萧君白,还是更喜欢西陵琅?”

    世家有萧君白,领兵有西陵琅,一文一武,皇帝这盆水,端的也平。

    闻言,皇帝一顿,他没想到这话是从冯保保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依旧还把她,当作小孩子一般哄着宠着。

    “还是说,皇叔,更喜欢范渊宁?”

    权相大人的嫡长子。

    皇帝爱冯保保吗?毋庸置疑,是爱的。

    可这是正确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吗?冯保保无法做出评价。她似乎说过,出生在皇家的孩子,似乎都没享受过,父母表达爱意的正确方式。

    大概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绵长,皇帝的嘴唇几番蠕动,终于还是开口:“是。”

    “父亲从一个藩王,成功登基称帝。靠的是什么,是冯氏几代祖先,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挣来的军功,才让我们站稳了脚跟。”

    “祖父戎马一生,说此生只为晋臣,宁死不肯称帝。后来,魏王的位置传给了父亲,父亲与祖父不同,他比祖父有野心,也更具有杀性。”

    “父亲接过晋献帝手上的玉玺,建立大魏,便开始大封功臣,大赏世家。当年,你父亲在被立为太子前夕,意外身亡,国朝所有的胆子都压在了朕的身上,压的朕喘不过气来。”

    “先帝去世,朕登基,外人看着风光荣耀,河山锦绣。可只有朕知道,先帝留下的积弊,因为大战连年,导致我朝将才调零无几,因为我们冯氏也是豪阀出身,所以朕也不得不防着世家豪阀,因为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太多,朕还要防着他们功高震主。”

    “所以,权臣之子范渊宁,世家之子萧君白,天生将星西陵琅,皇叔将他们一个个送进我的府中。”

    他们是人质,是皇帝用来牵制他们背后那股势力的手段。

    这么重要的人质,当然要放在最宝贵的地方,而大魏皇帝最宝贵的,莫过于宝华郡主冯保保。

    “皇叔,人心是可以用来被算计的吗?”

    皇帝寂静无言,眸光幽暗道:“人心可贵,可朕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保保,别怪皇叔什么都不告诉你。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刚好,你喜欢萧君白,皇叔给你萧君白。你喜欢西陵琅,皇叔给你西陵琅。有朕在,你永远不用忧虑,更不用害怕。朕既然做了皇帝,自然有能力满足你的每一个愿望。”

    冯保保闭上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皇权威压,也绑不住人心啊。萧君白不爱她,就是不爱,皇帝赐婚又如何,还不是和离收场。

    三年前,萧君白决意要与她和离,她躲在摘星殿内不吃不喝,皇帝找到她,说:“不就是一个萧君白吗?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想要什么样的,皇叔都给你找来。”

    就跟冯保保小时候一样,闹着要东海的珠子,南岳的彩石,西博的象牙,北苍的琉璃塔。从小到大,只要冯保保想要,皇帝命人天南海北的搜寻,也一定捧到她面前来。

    曾经冯保保也坚定的以为,只要皇叔一直坐拥江山,那她也无有不得。

    直到那一刻,冯保保没有再相信皇帝。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可也只有一个萧君白。

    皇帝为她搜寻了很多,跟萧君白长的相似的男子,一个一个送进府中,可她愈发清醒的知道,他们?——都不是萧君白。

    “皇叔,以前是我不懂事,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以后不会了。”冯保保抬眼看向皇帝,满怀愧色,这让皇帝很不知所措。

    “保保,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跟皇叔说这些,皇叔从来没怪过你,只要你开心,皇叔做什么都愿意。”他如生命般珍贵了多年的孩儿,怎么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

    “可能是最近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我自己也想了很多,觉得是该长大了。”冯保保眼眶含泪,笑了笑。

    皇帝轻轻地将冯保保揽进臂弯里,温声道:“朕的保保,终于长大了。”其实不长大也可以的,最好永远不长大,就可以永远生活在皇叔的羽翼之下。

    他看着眼前明媚又忧伤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她的母亲,宝亲王妃。

    冯保保的相貌,光姿媚妍,明艳大气,八分肖母,因此与萧君白也是像的,他们曾经被誉为“大魏第一金童玉女”,她和萧君白的适配度极高,远非清河郡主可比。

    只是宝华郡主骄纵蛮横,不学无术,一步一步败坏了所有人的好感,包括萧君白的。

    冯保保出了长安宫,看见西陵琅站在明晃晃的宫灯下,沉吟蹙目,眉如墨画,端的是风姿高澈。

    冯保保侧头,细细的端量了一会儿,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如果西陵琅出生在大魏,那么大魏第一美男子的称誉,萧君白是不是就坐不稳了。

    她弹了个响指,就看到西陵琅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仿佛嵌在一块美玉的瞳孔里,闪闪发光,甚是迷人。

    “皇叔这边没事了,我们回家吧。”冯保保笑了笑,便大步朝前走去,西陵琅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

    齐太子喝醉了,范渊宁奉皇命送他回驿馆,所以只有他们两个同行。

    经过太液池水榭的时候,冯保保突然闻到了一阵幽香,便停住了脚步,四下扫了一圈。

    “郡主,可是在寻什么?”执灯引路的宫人小心问道。冯保保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宫人立马噤声,退了下去。

    冯保保轻轻往水榭的暗处走了几步,突然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仿佛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见她连忙回头,招了招手,示意西陵琅跟过去。

    昏黄的宫灯下,静影沉璧,才子佳人,正在低声交诉,旖旎缠绵。

    冯保保看的正起劲,暗自脑补了一本十万字小说,可是太液池竟然有猫?

    “喵~”一只圆润健硕的黑猫,一个扑腾,跳上了高高的房梁。

    “什么人?”萧君白这厮,反应果然机敏。

    冯保保躲在西陵琅的身后,探出个脑袋,摆了摆手,讪讪笑道:“路过。”

    萧君白向前一步,将身后的清河郡主彻底隐住,面色沉郁,厉声道:“堂堂郡主,竟然做出偷听墙角之事。”

    他这一句话,气势冷冽,眼中怒意十足,令人闻之生畏。可冯保保已非从前的宝华郡主,她左手环胸,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慵懒随意的晃了晃,笑道:“不是哦。”

    “我们刚刚从长安宫出来,正要回府,这里是必经之路,谁知却看见一只黑猫跑进来,根本没想到是你们。

    是吧,阿琅。”她语气轻扬,声如灵溪,格外动听。

    西陵琅乍闻此称呼,脸色青白交加,眉毛都要炸起来了。

    冯保保见他不说话,索性抱住他的手腕,突然撒了个娇:“我说的对不对,阿琅。”

    ——阿琅。

    西陵琅脑内一轰,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只跟着她,不由自主的点头,说了一个“对”字。

    萧君白的脸色,明显更黑了。

    冯保保反而将西陵琅圈的更紧,柔媚的笑了笑:“你们继续,我们追猫去了。”

    说完,拉着西陵琅转身就走,再不管身后的两人,是如何面如死灰般的颜色。

    “偷听墙角不说,还满口胡诌。”西陵琅面容有些抽搐,声音不是很自然。

    冯保保用鼻孔嗤了一声,格格笑道:“那你去萧君白那里告发我呀。”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西陵琅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不说还好,他越说,冯保保笑得越欢:“难道不好笑吗?堂堂大魏第一公子,竟然被我们撞破私会佳人。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吧?”

    西陵琅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郡主,笑的小声些吧,不然明日整个皇宫都知道了,萧君白夜会佳人,他会提刀上郡主府砍人的。”

    哈哈哈哈……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第二天,满京华的人都知道了,不染纤尘,月下仙人般的萧君白公子,被人撞破,夜会佳人。

    哦豁,可是个劲爆的大新闻!

    反正,不是冯保保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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