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朝琴服侍完冯保保用过斋饭后,准备劝她早些休息。

    “我的好郡主,您可千万别再乱动了,不然我们还得在山上多住半个月。”

    “知道了知道了。”冯保保耳朵都要起茧子,刚要去卸下鬓间地红羽珠钗,突觉风声有些不对,笑容顿时凝住。

    朝琴是习武之人,她比冯保保更早一点,发觉异常,悄无声息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看了看门口方向,暮楚去给西陵使君送佛经,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途中遇到了什么事?

    廊外狂风骤雨,暮楚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前面,雨丝倾斜过来,烛火明明灭灭,闪烁不停。

    她刚西陵侍君的厢房出来,却遇到了萧君白。

    她以为安安然行个礼就可以了,谁知萧君白破天荒地说,要来探望郡主的伤势,她只好引着萧君白过来了。

    雨声很大,风也狂扇不止,萧君白这样的谦谦君子,行在风雨中,依旧如闲庭漫步一般,丝毫不见急躁和不悦。

    二人终于到了冯保保居住的长凤院,刚踏进院子,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救命”的惊呼。

    “这是朝琴的声音,郡主出事了!!!”暮楚想都没想,扔掉了手中的琉璃灯盏,着急忙慌地跑进屋子。

    “郡主!”电石火光之间,数把亮瞪瞪的剑刃,齐刷刷地横着暮楚面前,六七个黑衣人皆带面具,完全看不清面容。

    暮楚疾扫了一眼,冯保保被朝琴护在身后,可朝琴自己却已被黑衣人层层围住,形势大不利。

    “天子脚下,佛门圣地,阁下行此刺杀之举,实在不该!”说话人的声音,从外入内,气势清冽,如夜雨一般深寒。

    “萧君白,你来干什么?”冯保保从朝琴身后探出脑袋,怎么又来一个送死的。

    她的记忆中,萧君白并不会武功,他独身前来,不是给刺客助兴么?

    刺客听到来人是萧君白,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语气怪异道:“你就是承国公萧疏的长子——萧君白?”

    闻言,萧君白单手负在身后,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的刺客,平声道:“是。”

    他面容无比沉静,一头如云的长发,与身后的长夜混成一色,月白锦衣色泽柔和,更衬得他长身玉立,好似月下真神。

    “可惜萧大公子这样神仙一般地人物,今夜却要命丧在此了。”刺客中有一人,手上一柄古铜色长刀,格外引人注目,而他发言也尤为积极,看来他是刺客中的头领了。

    旁人听到这话,或愤怒,或忧伤,或畏惧,可萧君白反而笑了又笑,长刀刺客被他的神色惹怒,恼恨道:“笑什么?真的想死么?”

    萧君白嘴角微微弯住,冷道:“我笑你们,大难临头,却不自知。”屋外狂风不止,屋内萧君白站定如松,眉眼俱沉。

    “什么意思?”或许是萧君白太过镇定,长刀刺客不得不心中摇起了拨浪鼓。

    这感觉很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还不及他反应,院内传来一阵阵疾呼声,“老大老大,不好了,这院子里起火了。”

    “什么?!!!”长刀刺客显然受惊不轻。

    哈哈哈哈哈哈哈,生命垂危的时候,人们不怕利刃,反而更怕火。

    是谁放的这一把火,真是个天才!

    “老大,风太大了,这火势越来越大了,没多久,整个青龙寺都知道这院里出事了,那我们就完了。”

    “闭嘴!”长刀刺客怒喝一声,恶狠狠地看向萧君白,道:“火是你放的?”

    萧君白冷笑一声,并不接话,算是默认了。

    何止是青龙寺,很快,整座秦云山都会火光尽显,方圆百里都会知道,这里——出事了。

    “不管了,先杀了宝华郡主再说。”没想到他们狗急跳墙,长刀一会,直直砍向冯保保,眼看着刀刃一点点逼近。

    “郡主,小心!”众人疾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倏地从屋外射入,打向刺客的长刀,刀刃哐当一声,被迫别开了方向,没有落到冯保保的身上。

    众人见到西陵琅进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时,各院的护卫和僧侣们,也在混乱中急匆匆赶到了,拔刀地拔刀,救火地救火。

    冯保保和朝琴被十来个刺客围住,刺客们又被护卫和高僧围住,谁也不让谁。而屋外的火光,因为雨停了,风却未停,已经越来越大了,隐隐成灾。

    冯保保躲在朝琴的身后,默默哀叹自己的命运。

    才穿越过来一个月,身边的麻烦事就没有停过,如今还遇到了刺客。看来这皇家郡主,并不是那么好当。

    她一直以为她的死结,是西陵琅。只要解决了西陵琅,她既可以高枕无忧的,等时间线划到新安七年,然后回家。

    可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西陵琅?”长刀刺客见到西陵琅,似乎比见到萧君白更加惊讶。

    萧君白要救冯保保,他能理解,毕竟是有血缘的表兄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

    可谁来告诉他,西陵琅为什么要救冯保保?难道他不应该是在场,最想让冯保保去死的人吗?

    “堂堂云麾将军,只因战败被俘,就要被这恶毒郡主,囚禁于后院之中,难道你不想杀她么?还是说,你战神威名,只是浪得虚名,不过是个贪图富贵,苟且偷生的孬种罢了。”

    长刀刺客说这话,冯保保的脸色一下比一下难看。

    她怕西陵琅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那一层层杀意,会因为这些话,重新被激发出来,大开杀戒。

    他那么自负骄傲的一个人,怎会容忍被人这样侮辱,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冯保保甚至不敢去看西陵琅的表情,她拼命的咬住嘴唇。

    只听到一个十分轻慢的声音响起:“多谢阁下提醒。不过,是否杀她,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屋内所有人,包括冯保保,沉默,沉默,再沉默。

    “西陵琅,老子念在你也曾是一代名将,给你三分薄面,你却给脸不要脸。”

    西陵琅冷冷一笑,转了转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枯竹枝,傲然道:“做刺客做成阁下这样婆婆妈妈的,还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你......”长刀刺客还想说些什么,可西陵琅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屋内的空气突然加速转动,西陵琅衣袂翻滚,脚步游龙,竹枝作剑,快如魅影。

    在今夜之前,冯保保只从旁人的口中,听说过西陵琅的剑法超神,独步天下。

    如今亲眼所见,方知传言不虚。

    冯保保看的眼花缭乱,心情澎湃,一时夸不出什么好听的词汇,只觉得刺客们手中的剑,在西陵琅的竹枝面前,都成了假剑,威势尚不足他手中枯竹的半分。

    “杀了西陵琅,再去杀郡主。”刺客们见识了西陵琅的厉害,再不敢掉以轻心,纷纷全力以赴。

    眼看一个刺客就要从背后袭击西陵琅,冯保保急得大呼:“小心后面。”

    她的目光,始终跟随着西陵琅的身影,纵然手上和脚上,各拷了一副玄铁枷锁,他的动作依旧很快。

    这就是战神的实力,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朝琴趁乱,一手抓住冯保保,一手从刺客少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将冯保保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护卫们一见郡主已经安全了,便再也无所顾忌的围上刺客们,混战开始,屋内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屋外的熊熊大火,已经被青龙寺的僧侣们,合力扑灭,却也是遍地浓烟白雾,焦味弥漫。

    刺客们眼见着围攻的人越来越多,而自己的人一个个被逼退到墙角,耳边响起主人的吩咐,拿不到宝华郡主的命,他们也就别回去了。

    于是搏命一试,将袖中的三支金镝,尽数射向冯保保。

    “小心!”西陵琅双眼瞪大,眼睁睁看着三支金镝,只恨他没有瞬间移动的功能。

    眼看着冯保保就要被金镝所伤,左右两边的护卫,一人挡了一支,可第三只金镝还是直直的射向了冯保保。

    “郡主!”

    “郡主!”

    屋内惊乱四起,天地间唯有一个声音,那是众人担忧的心跳声。

    就在冯保保以为自己要死了,已经闭上双眼,迎接死亡和白衣判官的时候,刺痛声却迟迟没有到来。

    咦,是怎么回事?

    冯保保先睁开左眼,见到的是朝琴和暮楚惊慌失措的表情,再慢慢地睁开右眼,则是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宗全大人?”虎豹营统领,怎么会在子夜时分,出现在青龙寺的后院之中?

    虽然令人疑惑,但是宗全的确在紧急关头,救了冯保保一命。

    冯保保性命无虞,众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宗全竟然带了一队虎豹骑过来?

    不过片刻,冯保保看着日常吃饭睡觉的屋子,活生生已然成了一个停尸房。

    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余年,实在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

    冯保保只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她死命的拽住朝琴,身子仍在不停的颤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大喊大叫,已经是极大程度的,在压制自己的情绪了。

    明明前一世,没有刺杀这回事发生,为什么这一世加上了?

    难道是因为重来一世,上天不愿她如此轻松过关,所以.....额外加题了???

    冯保保趴在暮楚怀里,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襟,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身为臣下,竟然让郡主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屋内屋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敢贸然出声的。就连宗全吩咐人处置尸体,也是小心翼翼地无声进行。

    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出了声音,刺激到郡主,她会直接崩溃掉。

    宗全出去找到玄一法师,不知说了什么,冯保保很快被带离了原场地,到了一个新的屋子。

    房内浓浓的安神香,有佛前香灰的味道,陈旧寂静,却令人窒息。

    今夜整个青龙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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