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你看你,爸没文化,你别跟爸一般见识行不。”

    爸爸追上来,“这样,你帮爸一回,爸答应给你买字帖和熏香……”

    “真的?”

    嗯~又心动了。

    我有些和村里同龄人格格不入的小嗜好。

    其中最特殊的两样就是抄经和熏香。

    今年秋天我升到初三,凤姨怕我沉迷爱好影响学习,就不让我再买字帖了。

    熏香她也不想让我点,因为在她看来只有在上坟和拜神时才需要燃香。

    我临睡前插根香的助眠行为在她眼里很怪异。

    好像是我要送走我自己。

    而且她认为烟气会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我只能请出蔡爷爷,和她讲熏香是安神的。

    我也只是点小半根,单纯的喜欢香味儿。

    凤姨听罢就做出退让,香可以点,其余爱好必须放一放,考上大学再议。

    我也没跟她犟,不是不敢,是犯不上。

    凤姨的脾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火爆,惹急了她就上四件套。

    先开骂再单挑,打不过她就继续闹,那真是一手毒农药,一手小绳要上吊。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孕期,心发焦,能做出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就寻思偷偷买呗,可零用钱是有数的,当下爸爸这么一提……

    机不可失呀!

    “爸,那我要十本,不,二十本字帖,墨水要三,不,五瓶,线香要天然沉香……”

    “买,全买!”

    爸爸痛快上了,“走,去你李爷爷家,你对老李家有恩,先生准保能请来……”

    有恩?

    我懵了几秒才记起来。

    爸爸指的是我曾对李青山的老婆说她肚子里有小弟弟的事儿。

    那是四年前,玉珍姨也不年轻,她家儿子李强和我大姐还是高中同学。

    玉珍姨认为我是童言无忌,还和旁边的婶子说她正来着月事呢。

    我很轴的强调有弟弟,让她千万别乱吃药,弟弟会哭。

    玉珍姨半信半疑的去到卫生所检查,真有了。

    月经也不是流产征兆,她就那种体质。

    最后她顺利生出个小儿子。

    村里人好奇我咋看出来的玉珍姨有身孕。

    我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隔着衣物肚皮,感到和谁面对面,就是弟弟,若我隐约看到的是背身,那就是妹妹。

    正好我和蔡爷爷走得近,大家都说我要接蔡家堂口,是开了天眼的小仙童。

    孕妇扎堆的跑来让我看肚子,我感觉到是妹妹,仍会开口说是弟弟。

    因为当我想说实话的时候,会听到哭声,心口发堵,就言不由衷。

    揭秘时大家一看我也不准,就把玉珍姨的事儿当做巧合翻了篇。

    十二岁后,我这技能就没了。

    明面看是一出乌龙闹剧,在爸爸眼里,愣成了我对李家有恩。

    我有些无奈,“爸,你刚不还说我那时是胡咧咧么。”

    “咧咧准一回就行呗!”

    爸爸倒生了些感慨,“三儿,爸知道你敬重蔡爷爷,爸也敬重,你说爸哪次去老蔡家空过手?包括这村里照看过你的人家,爸礼数上都到位了,有时候,爸真觉得你有灵翘,老蔡头那些东西大人都学不会,你愣能头头是道,难怪蔡大爷说,你是再来人,老闺女,你哪都好,就差不是儿子呀。”

    再来人?

    想到小时候。

    我喜欢玩螳螂,妈妈却不让我碰。

    她说母螳螂大肚子里有寄生虫,很麻泱人。

    小小的我会将螳螂放到水盆里,没多会儿,铁线一般长长的虫子就会从母螳螂屁股里钻出来。

    “妈妈你看,这是大姐教我的方法,刀螂妈妈的肚子不会疼了吧。”

    妈妈让我过去,摸着我头就道,“应应,你蔡爷爷算的准呀,他说你是菩萨再来人,心善。”

    “妈妈,爸爸说蔡爷爷算的不准,我生错了。”

    妈妈摇头笑了笑,有气无力的,笑着笑着,眼里就含了泪,“应应,你爸早晚会明白,你能来老万家,是他老万家的福气。”

    我懵懂的给她擦泪,为什么我是福气,妈妈却要哭呢?

    不久后,妈妈就在睡梦中去世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爸爸继续忙着活计。

    农忙时他种地,农闲了他就去周边村镇帮人盖房子垒院墙垒猪圈。

    大姐那时考入了高中,在镇里读书住校不怎么回家。

    我成了没人照看的孩子,白天在外面瞎玩,晚上爸爸回来晚了,就坐在门口干等。

    村里婶子看我可怜,会喊我去家里吃饭,我肚子太饿就去吃,吃完帮着捡碗收拾桌子。

    农忙时家家人手都不够用,那年月有将婴儿放在家里被老鼠咬伤鼻子的,只得靠老人和大孩儿在家照看,实在找不到人的,就将婴儿放竹筐里带到风吹日晒的地头。

    我正好顶上看孩子的缺儿,别看我小,谁家要将小宝宝托付给我,我看的可精心。

    既不会碰火翻东西,也不会偷溜出去玩儿,给我买个一毛钱的图画本就行。

    小宝宝睡了我就趴在旁边写写画画,能一直等到大人回来。

    日子一长,大家都夸我懂事。

    即使我爱往山里钻,性子并不野,可乖巧。

    在妈妈过世爸爸又没有娶凤姨进门的三年间里,我算在村里人的关照下长大的。

    其中对我最好的,当属蔡爷爷一家。

    他教了我很多学前知识。

    那时爸爸看我总在村里瞎跑也不是事儿,六岁就送我去念了一年级。

    得益于蔡爷爷,我小学还跳了一级。

    要不是再跳发现跟不上,爸爸真以为我是啥神童转世。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蔡爷爷家的常客。

    他给人看事儿时,我就扒在门边偷看。

    遇到哭闹不止又生病的孩子,蔡爷爷会让来人先拿几块钱。

    压到香碗下面,说这是压堂钱。

    有的事主会二话不说就掏出大票,用钱先表明诚心。

    有的会不解,为啥有的出马仙儿不收钱,撑死留点农副产品,您这还没等看就要钱?

    蔡爷爷解释说一个地方一个令,出马细分下来规矩都是不同的,他这堂子虽然挂金,也就是个讲头,多给钱了他也不收,三五块意思意思就行,寓意道不走空。

    上完香,蔡爷爷就会和孩子家人聊聊天。

    捋捋小孩子的手指,十有八九就能给看好,很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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