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自然知道温晨为何如此,羞得垂眸往温简身后躲,正好让对面站着的墨彦看个正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墨小侯爷是我姐夫,一家人不必言谢。”

    温晨暗自松了口气,他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但今早两人在侯府厅堂的事他是明白的,眼下只能编个理由先搪塞过去。

    “说得好!”

    程暖鑫拍手叫好,上前搂住温晨的肩膀,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醉仙楼吃饭。

    “走,带你去醉仙楼吃人间美味去!”

    温晨看了眼温简,温简微微点头,温晨立即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他的个子与程暖鑫差不多高,两人勾肩搭背甚是和谐,就这样一路出了书院。

    墨彦也邀请了宴夫子同往,宴夫子以书院事务烦多回绝了,年轻人的热闹他这身子骨可受不起。

    一行人坐上马车往城南御街赶,不到半个时辰三辆马车停在了醉仙楼门前,温简最先下了马车,对面清风楼的掌柜立马迎了出来。

    “东家,您今日来可有事?”

    “无事,正巧路过,最近生意怎么样?”

    温简随意问着,眼睛紧紧盯着程暖鑫的马车,温晨从上面欢喜地跳下车,好奇地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四下张望。

    “还是老样子,自从两年前对面开了醉仙楼,来咱们的人就少了不少,虽每月盈余千金,但不比往日的门庭若市。”

    清风楼掌柜惋惜不已,三年前他跟着温简在京城开了这家正店酒楼,一年后醉仙楼开张,本是家脚店当时没当回事,却不想它以菜肴精致美味出了名,卖的也是宫宴之上的流香酒,一时风头正盛,清风楼的生意一落千丈。

    幸而温三小姐在琼州与匠人一起,酿出了文人墨客喜好的荔枝酒和玉髓酒,招揽了不少新的客源,温简又亲自坐镇店中半年,与众多文人雅士都相交甚好,这才在众多酒楼中得以脱颖而出。

    “东家是否考虑下,每日多卖些玉髓酒,招揽下生意。”

    温简摇头,玉髓酒是清风楼的招牌,只有包间的客人才可点上一壶,这个规矩是温叶定下的,也是绝不能改的。

    “物以稀为贵,方能价比千金。近年京城酒楼繁盛,我们还是要在酒水菜肴上多下功夫。”

    温简叮嘱着掌柜,不管御街上新开多少家食店,自家酒菜过硬才是不会被轻易取代。

    “明白!”

    掌柜听言受益匪浅,他原本是间茶楼的店小二,温简经常在午饭后过来喝上几杯消食。那日温简正在张罗清风楼的开张,正好缺个机灵的跑堂,他毛遂自荐地跟着温简去了清风楼,半年后成了酒楼掌柜。

    掌柜能有今天十分感谢温简,今日见他难得与亲戚朋友过来,很想借此表示下感谢。

    “您的朋友既然到了这城南御街,可否让在下尽些地主之谊?”

    “这……”

    温简有些为难,今日是墨彦做东,若是改了地方自然要得他的同意。

    “醉仙楼去惯了,今日记我私帐,三娘子不必担心。”

    墨彦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随即淡淡一笑,抬脚进了醉仙楼。晚照扶着温叶从马车上下来,墨彦这番话正好让温叶听了去,心里暗暗着急,怕他不知其中缘由,曲解了温简的意思,提起裙摆急忙追了进去。

    “墨郎别误会,二哥没那个意思,清风楼一直由他打理,掌柜的也是好意。”

    “无妨,我明白。”

    墨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去了二楼天字一号的包间。

    “温夫人这边请!”

    程暖鑫从后面赶了过来,引着温家兄妹三人进了更雅致的二楼西阁,那里推门就能看到汴河,景色宜人,夜景更是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今日的西阁是特意为几位准备的,晚些时水面还会放些花灯,甚是好看!”

    温叶靠着窗边坐下,水上渐行的小船悠悠地晃动着,往返与汴河之上,惬意又美好,让人心里分外平静祥和。

    温晨也跑到窗边看了会儿美景,转头又对阁内的陈列摆设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墙上挂着的两幅诗作。

    “这是陆夫子的真迹!还有宴夫子的诗作,也是亲笔书写,实在太棒了!”

    温晨的惊叹声引得温简也过来观看,他微微点头确认无误,看来这醉仙楼的东家有些来头,居然请得动两位文坛泰斗题字。

    “张翰莼鲈休发兴,洞庭虾蟹可忘情。君看醉死真奇事,不受人间五鼎烹。”

    程暖鑫将其中一首吟了两句,正是陆夫子抄写曾老夫子的诗文,温晨激动地为温简解释其中的道理。

    “此诗文全篇都在说着醉蟹与美酒最是搭配,若以洞庭湖的虾蟹佐酒,更是让人暂时忘却世间的诸多烦恼忧愁。”

    “好诗!”

    温简拍手附和着,诗词书法她不太懂,但一说到醉蟹便来了兴致。

    “俗话说:好酒须有佳肴为佐,才能获得最佳的饮酒乐趣,在诸多佐酒佳肴中文人雅士更加偏爱鱼、虾、蟹这三样。而在这三样之中,又属“蟹”位列第一,文人雅士们对“把酒持螯”一直都是情有独钟。”

    “行家啊!”

    程暖鑫忍不住称赞起来,没想到两人对不同寻常的美食,倒是见解一致。

    温简微微点头,看了眼上桌的菜肴略微失望,对程暖鑫拱手一礼,笑着言道。

    “难得来醉仙楼,不知是否能吃上那道风味独特,又有趣的炝虾?”

    “此菜又名醉虾,是一道十分有趣的菜,它是以活河虾为食材,连同冰块和黄酒放入玻璃器皿中,加入特调酱汁即可。既可以尝到虾的鲜香,同时也可以尝到酒的洌香。肉质鲜美,口感饱满鲜嫩,味道回味悠长,让人欲罢不能。”

    “嗯,还有种甜腻腻的味道。”

    “为何说它有趣?”

    更逗人兴趣的,就是那“炝”过的虾似醉还醒,稍不留神,它就会从碗盘中蹦起,或从筷子头上“飞”走,引得人们开怀大笑。

    “可惜没尝到醉蟹!正所谓:古来把酒持螯者,便作风流一世人。对于一个爱酒之人而言,左手举酒杯,右手持蟹螯便满足了。”

    “确实如此!今日多有怠慢了!”

    墨彦一身酒气却不见醉意,言罢端起酒壶连喝三杯,以示赔礼。

    “等蟹子肥了,一定请二哥再来。”

    墨彦言罢,微微转头看向窗边的温叶,今日她分外恬静大方,不知今晚的吃食可合她的胃口。

    “如此甚好!”

    温简嘴角一弯笑得灿烂,此话正好他心意,倒时定要邀碧霄一同品尝美味。

    温简拉着墨彦为温晨讲解墙上诗作的意境,程暖鑫顾不得吃饭,起身离席去天字一号房招呼各位纨绔们。温叶有事不明,也跟着出了西阁。

    “程公子留步,若可以今日的账目我来结。”

    “温夫人不知道?墨兄是醉仙楼的东家,我们来此吃饭都记在他的账上,您尽管放心就是。”

    温叶惊讶地半张着嘴,墨彦立在西阁门口,程暖鑫的话全都听了去。

    “新正,多嘴。”

    程暖鑫嘻嘻傻笑,墨彦无奈摇头下了二楼,今日他心情极好,就不与他计较了。

    “其实,醉仙楼挺挣钱的,只是我们每月吃白食也不少,墨兄从不与兄弟计较。”

    程暖鑫眼中难掩崇拜之情,温叶笑了笑随墨彦下了楼,觉得他爽朗不做作,很对温简的性子,抬脚去追墨彦,两人在柜台前相对而立。

    “没想到醉仙楼是墨郎开的,好生厉害!”

    温叶由衷赞美道,墨彦挑眉一脸无奈。最初他是觉得若自己是纨绔,定要整日吃美食喝美酒,但他发现京城没有太过奢华有内涵的酒楼,一时兴起自己开了一个,谁知这么繁琐的事倒是有些后悔。

    “墨郎,今日的惊喜我很是喜欢。”

    温叶郑重道谢,言语中却全无一个“谢”字,墨彦嘴角一弯笑得肆意,他是拿眼前的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是醉仙楼账本?”

    温叶见他笑了也放了心,视线往桌上挪去,“账本”二字赫然印在柜台的本子上。

    “怎么?想查醉仙楼的账?”

    墨彦眉毛一挑,一脸子得意,别说查账了,若是把醉仙楼让温叶打理,他也乐得清净。

    “不是,我没想到你还会查账。”

    温叶连连摆手,她开酒楼纯粹是为了给衍帝挣银子,不比墨彦的亲力亲为,自己怎能夺人所好。

    “菜肴可合口味?”

    墨彦边翻看着账本,边与温叶随意地说着话,好似一对老夫好老妻一般。

    “与侯府的厨子不相上下,难怪你能请动醉仙楼的大厨入府,原来你就是醉仙楼的东家。”

    墨彦停了动作,抬眼看向立在对面的温叶。

    “你要是舍得花银子,你也请的动!”

    温叶欣然一笑,他说得轻巧,这御厨的面子可不是谁都给的。

    “清风楼出了款黄柑酒,是你的杰作?”

    温叶点头一笑,没想到他今日的酒还未喝够,居然惦记起清风楼的私酿来,那可是比近两日才出的新品,每日店内只供应一壶而已。

    “算是吧,琼州名酒,我特意取来洞庭西山的黄柑酿造,你觉得如何?”

    “安定君王以黄柑酿酒,名之曰洞庭春色。”

    墨彦舔了舔嘴唇,越说越是心痒难耐,真想马上就能喝到。温叶看出他的心思,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

    “我有私藏,改日给你送去。”

    “我今夜就要喝。”

    墨彦急不可耐,带着一丝央求的语气,温叶着实受不住慌忙投降。

    “好,我让晴空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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