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彦出了马房,府中的男仆端来清水为他净手。墨彦洗了手一抬头,就见程暖鑫盯着马屁股傻乐,不由得皱起眉头,懊悔自己怎么会跟他是同窗故友,真想一脚将他踹回马房。

    “老李,快去医馆请大夫来,程公子又犯病了。”

    程暖鑫立马换上一副苦瓜脸,灿烂的笑容也换成了苦笑。

    “我才没病,李总管不用请大夫。今日得墨兄赠马真是太高兴了,随你取笑便是,不过眼下却有件伤心事。哎,前日我们纨绔子弟又少了一人,我一想起这事就难过得不行。”

    墨彦嘴角勾起,众纨绔都知道程暖鑫与那位公子私下不合,眼下还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怎么?你整日缠着我还不够?”

    墨彦说完暗自发笑,这小子怎么这么多花花肠子,要不是与他相识已久,还真被他那副率真模样骗了过去。

    “墨兄当然与旁人不同,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别嫌我烦就行。”

    “随便你。”

    面对程暖鑫的死皮赖脸,墨彦放弃挣扎随便他吧。毕竟他们二人在白马书院同窗十年有余,同吃同住一同被夫子罚抄,儿时有程暖鑫陪伴倒也有趣,不过今日看来程兄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

    程暖鑫近一年来做出来的“好事”,任何一件说出去都是有辱师门,也就墨彦看在两人多年的情分上不与他多计较。这不,他的嘴巴又开始管不住了。

    “听说前日你出城去了半山亭?”

    半山亭在城外的径山,墨彦每月都会去一趟,三年来从未间断,不知不觉这事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嗯,去了。”

    墨彦语气淡淡的,随意却笃定。程暖鑫听得一阵心酸,眨巴着眼睛深情地看着墨彦,似乎下一秒眼泪都能落下来。

    “三年多了,你还放不下她吗?”

    “嗯,是啊。”

    面对程暖鑫突然煽情,墨彦颇为无奈,怎么说他也是关心自己又不好骂他,谁知一时迁就程暖鑫竟口无遮拦起来。

    “墨兄还真是痴情,若是三年前没有那事……”

    话说一半程暖鑫住了口,慌忙用折扇挡住脸。他已然后了悔,今日墨彦送他骏马是让他飘了吧,他居然说起了墨彦的痛处。

    “老李,送客。”

    墨彦说完黑着脸拂袖而去,程暖鑫急忙追了过去。

    “别啊,是我嘴欠犯了忌讳,我给墨兄赔不是!”

    程暖鑫伸手给自己掌了两嘴巴,不轻不重却也打得他的脸颊泛红,这已经是他对自己下了狠手。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墨彦语气冷淡,脚下的步子却慢了许多。

    “墨兄请讲。”

    程暖鑫松了口气,墨兄平日玩世不恭,唯独对已故三公主的死忌讳很深,外人在他面前是提都不能提的,两人没有断了交情已是对他格外的开恩了。

    “能屈能伸。”

    墨彦说完淡淡一笑,收了眼中的戾气,自顾自地往前院走去。

    “墨兄,等等我。”

    温叶昨夜醉酒一直睡到午时才起,简单梳洗打扮之后直接在房里用了午膳。晚照将沏好的茶水放到温叶面前,略显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主子,昨夜应是晴空当差,他却晚归还喝了酒,您不罚他?”

    “嗯,是得罚。”

    温叶一脸严肃,晚照握紧手中的佩剑,内心开始慌乱起来。

    “听说碧霄姐求了情,我也替他当了差,您还想怎么罚啊?”

    晚照微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声音也压得很低。

    “嗯,就罚他改日陪你练武比剑,如何?”

    “甚好!”

    晚照眉开眼笑答得干脆,温叶莞尔一笑慢慢饮着茶,晚照就是嘴硬心软。她听丫鬟说晚照可是一大早,就给晴空送去了醒酒汤和早膳,这丫头哪里舍得让她罚自家少主,不过是过过嘴瘾出出气罢了。

    “昨日他也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起没起?”

    温叶满脸含笑低声呢喃着,晚照轻咳一声直了直身子。

    “禀告主子,墨小侯爷今日是辰时出的府,未见醉酒的模样!”

    温叶“噗呲”一笑,掏出手帕擦拭掉嘴边的茶水。晚照点头而笑,十分满意温叶的反应,又敛了笑意郑重言道。

    “看来您是又看上墨小侯爷了,主子真是无可救药了。不过您如今是温家三小姐,嫁给小侯爷倒是未尝不可。”

    温叶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托腮歪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主子长得那么美手段又这么多,当今圣上可是您一手扶持才坐稳了龙椅,这点事儿陛下还是可以为您办到的。”

    “你这张嘴啊,越来越会说了。”

    晚照这话倒是说到她心坎里了,人生在世几多风雨,三年前双亲和兄长离她而去,如今她也就墨彦这个执念了。

    “你派人打听下,那帮纨绔今日在哪儿耍着玩?”

    “主子,若是小侯爷不乐意……”

    晚照见她这般心急,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放心,情爱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若得不到那颗心即使日日相见也只能是相看两生厌,还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心安。”

    晚照含笑点头,这三年来主子果然想得透彻,是她多虑了。

    “早帮您打听好了,今日那帮人在醉仙楼吃酒,小侯爷一人去了对面的清风楼。”

    听晚照这么一说温叶心里暖暖的,这事她倒是比自己还上心。说她无可救药的是她,帮她打听消息的还是她,还真是她的好姐妹。

    “真贴心啊!你昨日一夜未睡,已过晌午快去歇着吧。今日我自己出门就好,叫暗卫也别跟得太紧。”

    “好,一定不耽误您的好事!”

    温叶笑着进内室取了面纱,晚照抿着嘴摇了摇头,希望墨小侯爷莫要再辜负主子的一片真心。

    茶坊酒肆间传来歌声乐声,还有女人的笑声,唯有清风楼最是雅致。饭菜点心精致美味,弹琴唱曲无艳俗,茗茶和美酒也是京城中最甘香醇厚的。墨彦一人独处时,总喜欢来二楼的包间小坐,熏香饮茶听曲赏乐甚是惬意。

    “墨兄果然在这,宴兄真的没看错。”

    程暖鑫早上追出了墨府,早已不见墨彦的身影,只好牵着骏马回了程府。他将良驹安排妥当,之后出门去了醉仙楼。一上午都在那里,与众纨绔吃食饮酒,戏耍玩闹。

    众人正喝得畅快,有纨绔说起墨小侯爷今日怎么没来,正巧晚来的宴公子进门,刚坐下就言自己在清风楼看到了墨小侯爷,而这清风楼就在醉仙楼对面。

    程暖鑫闻言,随意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特意从清风楼的后门进了店,直接去了二楼雅间寻他。

    “墨兄今早怎么丢下我自己走了?”

    墨彦慵懒地向后一躺,半靠在圈椅上,下巴微微上扬,瞥了一眼程暖鑫。

    “早上才见我,不厌烦吗?”

    “墨兄这么好看,我怎么会厌烦,今日醉仙楼你不在,大家都觉得无趣得紧。”

    程暖鑫咧嘴一笑,坐在了墨彦对面,满脸真诚。墨彦才不信程暖鑫的话,他不在大家都随意多了,只是没人付账罢了。

    “今日你们吃酒的账算我头上,你回醉仙楼吧。整日对着你,我倒是有些烦了。”

    墨彦揉了揉眉心,近日心里烦闷来清风楼就是为了放松的,岂料躲得过别人却甩不掉这粘人的程暖鑫。

    “墨兄闷了?那我将门窗打开些吧。”

    二楼的雅间都是一个个单独隔起来的房间,墨彦一人前来只选了间小的,屋内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两人坐着也不拥挤,程暖鑫很明显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立春一过天气开始回暖,程暖鑫支起雕窗,春风拂面吹来舒爽极了,他又将雅间的门开了半边透透气。

    “墨兄刚才说得对,这清风楼可有醉仙楼没有的风景,我们确实没有窗前的佳人好看。”

    程暖鑫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进门的青衣女子,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清茶,边饮茶边打量着四周,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的人,想进去瞧瞧又生怕错过门口。

    “肤若凝脂,明眸善睐,虽以纱遮面,是佳人无疑。”

    墨彦冷冷地扫了眼楼下的女子,一身青衣少女般灵动,青纱遮面难掩娇媚,居然是昨日宫宴上与他同席的温叶。

    “不过如此。”

    程暖鑫抿嘴转头不满,墨彦常受召入宫自然看过不少美艳的歌姬舞姬,而且他曾是前朝三公主的未婚夫。听闻三公主是个妙颜绝色古灵精怪的奇女子,当年两人虽未成亲想必是见过面的,如今寻常女子在他眼里都是相貌平平吧,他一想到着不由得吟诗感叹起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你拿我与那种始乱终弃之人相提并论,看来我最近是对你太好说话了。”

    墨彦说完随即冷笑了下,如鹰的眼睛狠狠瞪了过去,坐在对面的程暖鑫顿时不寒而栗。

    “怪我才疏学浅,容我再想想!”

    墨彦做了个请的手势,慢慢收了视线喝着茶。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程暖鑫才再次开口,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还有......”

    “闭嘴,喝茶。”

    墨彦厉声打断了程暖鑫,显然有些不悦。程暖鑫立马知趣地闭了嘴,眼前的墨彦看起来颇为烦躁,这样的他做了纨绔之后很是少见了,这让平日里与他交好的程暖鑫都觉得胆寒。

    午时刚过清风楼没什么客人,一楼大堂除温叶外还有一桌四人的食客,温叶的出现让他们眼前一亮,其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借着酒劲走了过去。

    “小娘子,在等人?”

    温叶抬眼见那人满脸酒气,若是纠缠起来必定十分麻烦,若不是今日要在此处要与墨彦偶遇,这些小杂鱼又怎么会欺负到她头上来。

    “小娘子点的茶好香!”

    醉酒的公子见美人没搭理他,直挺挺地打了个酒嗝,慢慢往她身前靠了过去。

    “公子醉了。”

    温叶言语冷冷的,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没醉,才喝了一杯而已。”

    醉酒公子嘻嘻一笑,奋力伸出一根手指举到温叶面前,然后像是在邀功一般憨笑不止。

    “看来公子的酒量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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