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既不是许老将军发火把许小胖子吊起来打,也不是国子监范蜀祭酒讲学,引来八百学子听教,更不是外地人陈刘被人抓壮丁,莫名其妙当了京兆府衙门的捕头,而是京兆府监牢的大门不知为何打开,犯人四散而逃,震惊京都!

    朝野震动,监国太子勃然大怒,直接将京兆府尹革职查办,京兆府上下官员尽皆留职察看,若十日内不能破案,京兆府上下,全部流放漠北戍边!

    京兆府尹如何喊冤,锦衣卫可不管,只管将枷锁一锁,有什么所谓冤屈都去诏狱里面再解释。

    至于其他人,看见自家大人如此狼狈的样子,更是担心起自己的前程。

    “漠北远不远啊?”

    “不远,估计没到那里就死了。”

    不知是为了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还是想要随便拉几个垫背的,京兆府的官员与捕头们就上街强征了几十名平民作为捕头,其中就有陈刘。

    他本来还在为住哪里发愁,没想到过来一个大哥直接就问:

    “捕头当伐?待遇很好的,吃官饭,铁饭碗!”

    当时陈刘以为古代也有搞传销的,打算拒绝后快速走开,却没想到他身后突然窜出几个彪形大汉,直接就压住他的手脚。

    随后割开他的食指,在一张不知什么的纸上按下了手印,随后一中年模样的文书拿着大印一盖,将按好手印的黄纸收尽了衣袖中。

    陈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别他们放开了手脚,丢了一身衣服在身上,竟然还有两粒碎银子,还有一本黄皮的书籍。

    “你以后就是京兆府的捕头了,这是你的衣服和首月的俸禄。这本练体的小东西你也可以用用……算了,用了也没用。”

    中年文书摇了摇头,想了想自己可能就要被流放到凄凉荒芜的漠北之地,在数不尽的风沙当中等待死亡的降临,心中无限悲哀。

    虽然四处逮人,好去逮捕回那些囚犯,寻求多的一分生机,可他同府尹大人审理了这么多犯人,就没有见过什么奇迹发生,该斩首的片刻不迟疑,该流放的也不迟半分。

    此时唯一让他疑惑的,其实是刑部、锦衣卫、京城巡防营似乎都有些袖手旁观的感觉。虽然他们肯定害怕寸功未立还惹得一身骚,但这样置身事外,总归是不合适的。

    毕竟府尹大人被革职之后,京兆府群龙无首,本来就不可能主办这次抓捕。

    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他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对陈刘说道:

    “你以后编号九五二七,随他们一同去逮捕逃犯。运气好,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一场,可以吃一顿庆功宴,教坊司我请客,运气不好……也请你们吃一顿。”

    于是,一脸懵懂的陈刘大概没想到,不久前他还在笑话那许小胖子,现在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京兆府捕头。

    陈刘自然察觉到了问题,不过一来现在被这些京兆府的人裹挟,没有办法,二来他也有着退路,所以并不忌惮深入虎穴走一遭。

    与此同时,皇宫文渊阁内,即使身处朝堂中枢的各位内阁阁老此刻都不免虚汗直冒,更不用说六部的那些被太子爷召来的主事们了。

    他们大多大气都不敢喘,只敢低头看向地面,祈祷着太子爷的杀威棒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躺在陛下特许的靠椅上装睡的内阁首辅于老爷子能够保持心静了。

    此时的李晚虽然看似很平静,甚至还慢悠悠地喝着南诏刚进贡来的新茶,但心里却已经几近于爆发。

    他刚掌权不足半月,就发生了这种事。

    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加以利用,小则被朝堂认为执政无能,大了甚至可以借“天”之名,说他得位不正,德不配位,根本不能执掌大梁中枢。

    这其实也不是可能,是李晚已经能预料到的必然。

    他那些好兄弟们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来捅他亲爱的兄弟一刀,甚至他已经怀疑这场闹剧或许就是某个人所作,只是没有证据。

    “诸位大人都是我朝肱骨之臣,对此有什么良策吗?”

    李晚放下茶杯,轻敲桌面,开始发难。

    当然,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各位大人在此时自然得发挥君子的风范,大有孔融让梨之风度,这种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当然要让给其他人。

    唯一让人有些诧异的就是,他们可能太讲风范了,以至于太子爷脸色愈发的不好看了。

    “刘大人,刑部有说法吗?”

    刑部尚书刘淼心中一沉,估摸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忘记烧香,只好当这个出头鸟,硬着头皮上了。

    “刑部已捕获了逃离囚犯当中的十之二三,据查,京兆府监牢约于晚间亥子之间突然打开,有数名黑衣人带领众人逃出,随后消失不见。”

    李晚点了点头,然而盯着刘淼,继续问道:

    “然后呢?”

    “嗯……刑部仍在继续追查,一有消息立马会回禀殿下。”

    李晚没有说话,只是双眼持续地注视着刘淼,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压力。

    可瞬间,刘淼又感觉肩膀一松,李晚突然一笑,说道:

    “嗯,退下吧。”

    刘淼经过这一惊吓,实在有些六神无主,他从李晚感觉到了与陛下上朝时十分接近的威势。

    不过怎么也是在中枢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退了下去。

    随后登场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京城巡防营大统领,他们的说辞与刘淼大同小异。不过有了刘淼的先例,他们就不会这么手足无措了。

    后面李晚也没有再为难他们,甚至是很轻松地就揭过了这个话题,与礼部王老爷子商讨起春闱后下江南至龙虎山的一应事务。

    内阁会议结束得也相当的突兀,虎头蛇尾,最后只见太子爷走到于老爷子身边,将老爷子轻声唤醒。

    “嗯?聊完了?”

    “聊完了老爷子,这是南诏上供的清茶,味道醇香绵延,很是不错,给你包了些,带回府去。”

    “好好好。”

    于老爷子与太子爷温馨的场景像极了爷孙俩,嘘寒问暖。至于其他人就只能站在一旁,半低着身子,一同送着他们离开了文渊阁。

    待众人离去,秉烛太监灭掉烛火,将所有侍候的太监、宫女与侍卫都领了出去。

    李晚将首辅大人送到了轿子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文渊阁已经一片黑暗,但李晚却遣走了所有侍卫,重新走进了文渊阁中。

    阁内突然点起了一盏灰暗的烛火,在于老爷子的那张躺椅对面,多出来了一把椅子,成对峙之势。

    李晚并没有吃惊,只是将腰间悬挂的金牌拿到的手中,走到离皇帝位稍下的位置上坐下,将金牌挂到了皇帝位置后面的一副鲲鱼化鹏图上。

    金牌瞬时消融,一滴金液落到了鲲鱼的眼中,此刻那鹏鸟身侧,似乎能感受到大风翻涌。

    当李晚回归神来,那把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一个抽着旱烟的中年汉子。

    他头戴着斗笠,身披着蓑衣,身后还背着一根有些破烂的鱼竿。

    “于老头还没死呢。”

    这普天之下,敢对当朝首辅如此说的人可没有几个,就算是身为监国太子的李晚也不会如此冒犯。

    不过身前这个人如此说,李晚却并不会觉得怎么样。

    执掌大梁朝堂最强力量的打杆处的统帅,有资格说这种话。

    若说于海首辅是朝堂的定海神针,那么这位统帅打杆处的存在就是稳定大梁军武的镇国柱石。

    “奉帅。”

    外界没人知道这位统帅的真实姓名,即使李晚也不清楚,唯有真正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皇帝,才有资格得知他的真正身份。

    李晚确定的,仅仅是打杆处创设于武帝在位时。

    除此之外,就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存在了。

    对外,他只称一个字,“奉”,而他为打杆处统帅,也就被称为“奉帅”。当然,大多数人真正称呼他时,只会叫他“大帅”。

    “太子殿下。”

    奉帅虽然对于海并没有什么好态度,但对皇室还是保持基本的尊敬的。

    不过打杆处只尊皇帝,皇子的命令左右不了打杆处的。

    若不是李晚拿出了即使武帝留下的九块诏令金牌之一,奉帅都不会出来见他。

    “太子殿下花费如此代价,可是有什么需要?”

    武帝九块金牌,每一块都只能使用一次,用过之后便会直接消散。

    从武帝驾崩直到今天,金牌已经用过多次,这令牌的稀有程度可见一斑。

    至于这金牌的作用,就是能够让打杆处帮助非皇帝者一次!

    当年武帝为打杆处约法三章后,便将这九块金牌分别赐给了几位护国功臣与皇亲国戚,除了危害大梁天下、涉及皇位传承与危及打杆处存亡外,一切需要都可以满足。

    当年发给的旧时国公,有已经家破人亡,宗族凋零的,也有历经磨难,长青不倒的,至于李晚这枚金牌来自何处,奉帅并不关心。

    他只遵守武帝留下的谕令,为执金牌者实现所思所愿。

    “事先声明,打杆处不可干涉那个位置的结局。”

    “我自然不会违背老祖宗的遗训,只是希望奉帅能排打杆处去一趟北方……”

    奉帅坐在椅子上静静听完李晚所求,古井无波的面庞上没有表现任何的变化。

    等李晚说完,奉帅将背后鱼竿拿到身前,用鱼钩钩灭那盏灰暗的烛火后消失在黑暗中。

    “殿下所图甚大,但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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