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时前。

    “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叫江一,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boss,江一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相反,因为对方顶着温霁的壳子,他甚至会觉得更亲切一点。

    为表示友好,他向那人伸出了手。

    “温霁”歪了歪头看他,似乎有些不解,还是礼貌地跟江一握了个手。

    “我没有名字。”

    “你愿意帮我取一个吗?”

    非亲非故,谁没事给人起名?

    江一觉得这人实在离谱,但鬼使神差地,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字。

    “那你就叫穆吧。”

    其实来之前,江一想的是让穆陪他做一下系统任务。

    但事到临头,他就马上反悔了。

    先别说他到底能不能忍受跟别人做出这种亲密行为,就算可以,那也没什么大用。

    因为温霁不知道。

    所以他转换思路,打算编一套狗血替身剧情,再或者,他可以假装自己没认出温霁,然后让他们自证身份,那场面一定很好玩。

    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一团糟。

    穆不知道江一这么多复杂的想法,江一只简单跟他把剧本讲了一下,主要还是让他临场发挥,装得越真越好,他答应了。

    “那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穆说。

    江一大方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陪我。”

    “不行。”江一拒绝的很果断。

    “我可以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不行。”

    “这个世界是我的,监狱之外,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穆又加了筹码,江一想也没想,还是说不行。

    直到最后,穆再也没有什么筹码可以挽留江一,他低下头,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我只是你幻想的产物,你离开了,我就不存在了。”

    “”

    江一沉默了,总觉得这个boss,混得真的很惨。

    他其实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况且,对方不过是游戏里一串数据而已,不是吗?

    但最后江一说:“我答应你。”

    系统提示过后,江一只来得及说出强制任务几个字,就被立刻传送走了。

    他习惯性地闭上眼,还是感知到了突如其来的光亮。

    眼前是个平常的小房间,看得出主人不是很富贵,东西不多,却都收拾得很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

    跟监狱里黑暗逼仄的环境截然不同,窗外天光正好,依稀能感受到拂面而来的微风,很舒服。

    记忆的弦再次被触动,饶是江一也很难继续保持平静。

    “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此时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背对着他,听到江一的话,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过身来。

    “又见面了,江一。”

    依然是温霁的样子,却换上了居家的服饰,带着自然的笑意,原本简单的屋子好像也因此变得温馨起来。

    这里是他进入游戏之前的家,几乎完全吻合了江一的想象,假如出去以后他能和温霁生活在一起,或许就会是这样。

    然而,江一此时的脸色阴晴不定,对面前的场景丝毫欣赏不来,只握紧了拳头,冷冷地开口:“你到底是谁?”

    他不能不警觉,他所遗忘的记忆、潜在的软肋和渴望的事物,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游戏里被全部翻了出来。

    设计这一切的人好像比他本人还要了解他,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底线边缘,让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穆平静地朝他走过来,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江一情绪的影响。

    “你忘了吗,我是为你而存在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保持着他的模样吗?”江一直觉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但他无法让对方停下。

    “因为,是你希望我变成这样。”

    穆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温热的吐息打在了颈边,江一对此却毫无反应。

    “江一,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么我早就消失了。”

    监狱再次黑了下来。

    江一急急忙忙说完那四个字,整个人就从他面前消失了,掌心的热度还未散去,却已经空了。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温霁反应过来,一种名为焦躁的情绪却蔓延了上来。

    他会被送到哪里?他现在跟那个人在一起吗?他会不会也要和对方做任务?

    无论哪一种可能,他都无法接受,无法平静。

    江一明明只闯进来了一小会,他的世界却开始因此失衡,不断坍塌。

    短短几十秒,温霁想了很多。

    然而,所有疯狂的恶劣的情绪都被他尽数压回了心底,他很快就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盛修文还沉浸在强制任务这个爆炸信息中,因为在游戏里,这史无前例。

    摆烂的人一大堆,系统想管也管不过来,真消极游戏的,用不了多久就死了,从没听说过有谁因为不做任务被强行带走的。

    江一的任务,温霁肯定知道的更清楚一点,他于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温霁。

    那人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神情肃穆起来,坚决地说:“我要副本解码。”

    江一的状态也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他现在很混乱。

    如果穆说的是真的,那么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温霁,他们才认识几天,相互之间都不了解,更谈不上信任。

    感情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他害怕欺骗,也害怕背叛,他想逃避这一切。

    他想要温霁只属于他一个人,这是真的,但他同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穆是他为自己打造的,最好的选择。

    他们此时的距离依然很近,但江一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穆却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伏在他耳边又一次开口了。

    “我其实挺不理解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你是爱他的外表,他的金钱,他的性格,他的能力又或者,你爱他对你与众不同的好。”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他呢?”

    江一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穆的话语还在继续,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他笑起来,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然后你会告诉我,你爱他独一无二的灵魂。”

    “一见钟情,呵,你觉得这可不可笑?”

    江一听不下去了,他捂住耳朵,对方的声音却能从指缝中泄露进来,闭上眼睛,那人就会得寸进尺地不断逼近。

    他无路可退,终于自暴自弃地停在了原地。

    见他这样,穆反而收敛了自己的行为,没有再继续逼迫他。

    他耐心地把江一引到床上坐下,开始好言好语地帮他平复心情,倒真像个无微不至的好情人。

    “江一,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到这,我也跟你一样会受到系统的限制。”

    “完成任务以后,我会利用权限让你留下来,你不用再做任何你讨厌的事情,离开游戏的约束,我们会有一个安稳的家。”

    “你现在无法接受也没关系,我愿意等你。”穆心疼地看着江一苍白的脸色,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你太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从床上起身,往前走了一步,衣摆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江一没有看他,眼神摇摆不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开口。

    “开始吧。”

    系统任务并没有任何改进,主任务完成以后,就是跟之前一样的一条龙。

    对视和牵手都很快,穆很照顾他,一切都依着他的节奏来。

    等到接吻的时候,江一还是卡住了。

    明明是和温霁一样的脸,他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层心理防线。

    他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穆也不催他,只平静地等在原地。

    过了一会,江一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主动环上了穆的脊背,穆也顺势拥住了他。

    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江一忍不住闭上眼,同时身体前倾,将自己送了上去。

    然而,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贴合到一起的时候,异变陡生。

    江一附在那人后背上的手突然攥紧,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匕首。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将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穆的心脏里。

    身上的人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倒进了他的怀里。

    他手上沾了血,衣服也被染红了一大片,他没有推开穆,只茫然地坐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上一觉,但现在,他的时间不多了。

    江一将穆在床上放好,刚要起身离开,手指却突然触到了冰凉的刀柄。

    可他刚才分明没有把匕首取下来,江一一惊,立马回头看去。

    身后的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从背后揽住了江一,随后一个翻身,把他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穆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有衣服上鲜艳的红色昭示着刚才那一幕。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一,将匕首缓缓地推到了他手上。

    “你可以再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死。”

    江一已经跟他撕破脸了,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讲的。

    被人压制这么久,他不爽到了极致,此时一拿到穆递过来的匕首,他想也没想,直接捅了过去。

    脸上是藏不住的嫌恶,江一幸灾乐祸地问:“满意了吗?”

    穆果然没事,他没有去管身上的伤口,任凭鲜血不断流出,只是脸色差的吓人,江一甚至有一瞬间以为穆会杀了自己。

    他突然间灵机一动,只要他在游戏里死了,不照样能回去吗?

    这么想着,他胆子也大了起来,物理攻击无效,他干脆就用言语攻击。

    穆似乎始终顾忌着什么,不管他怎么闹也不对他动手。

    江一忍无可忍了,趁对方不注意,果断变出了一把新的匕首,朝自己刺去。

    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一只手从下往上紧紧扣住了他握刀的手,匕首硬生生停在了半空,那只手却被刀刃整个贯穿。

    完全控制住江一以后,沉默了许久的穆终于说话了。

    “如你所愿,我很快就会消失了。”

    江一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他看见穆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哪怕在这种情况下,穆也没有放开对他的钳制。

    “在此之前,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穆的时间不多了,他很快说了下去,“我想知道我跟他比起来,到底差在哪里?”

    江一其实不想理他,他不喜欢穆看他的眼神,复杂又偏执,好像藏了很多东西,让他完全看不透。

    这样的眼神此时就落在他的身上,他被看得很不自在。

    穆没有再说话,他安静地等着江一的答案。

    直到最后,他的身形几乎散得看不见了,江一终于回应了他。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在陈述一件极简单的事实。

    江一说:“他虽然有缺陷,却是完整而真实的人,而你,永远只是个完美的假象。”

    穆彻底消失了。

    这个古怪的空间却并未因此崩塌,江一抬起手腕,那里的黑色印记已经不见了。

    系统面板里的隐藏任务也被打上了大大的红叉,看样子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正打算想办法,周围的空间却整个扭曲了一下,更准确的说,是融合。

    房间里的灯没有了,窗子正在消失,他原本的家开始逐渐变为阴冷的牢房,江一却完全不慌,他站在原地,心里竟然隐约有了期待。

    这场融合进行得并不慢,他耐心地等待着,房门却在这时候被猛地踹开了。

    他还未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力气很大,江一被勒的有点疼,他报复性地锤了对方一下,语气里带上了责备。

    “你来的也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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