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总算到达了何堰村。
车夫驾着马车径直向村子里走去,姜姝玥撩开帘子,打量着四周。
虽然水患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被洪水冲毁的屋舍依旧坍塌着,显然没人修葺。
天虽下着雨,但还是有穿着蓑衣在外的村民,不过在看见马车时,都一脸害怕地快步回了屋,并关上了自家的门。
这些村民似乎将他们当成了洪水猛兽。
外面驾车的车夫也是一脸懵,他来何堰村好几次了,从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形,难道他没来的这大半年,村子出了什么事?
带着疑惑,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户人家院门口。
这户人家的屋子因地势高,没被洪水冲到,所以屋子还算齐整。
院子是用篱笆围着的,此时大门半掩着。
车夫下了马车,隔着篱笆大喊着:“请问吴大哥在家吗?”
过了半晌,一个干瘦的老头杵着棍子出了堂屋,看着篱笆外的车夫,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是小孙啊!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次又去澧州城拖货?”
车夫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家中有事,便没出来,这次送三位小哥去澧州城,顺便再拖一些货回去。”
吴老头一听,脚步一顿,隔着篱笆看向门外的马车,“你这次还带了人来?”
车夫以为他是担心姜姝玥他们是什么坏人,不由解释道:“吴大叔放心,这三位小哥都是老实人。”
跟姜姝玥他们相处了好几日,对他们三人也有几分了解,绝不是什么坏人。
虽然车夫这样说了,但吴老头仍面露难色,“小孙啊!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让你们进屋,你们赶紧离开吧!”
车夫一听,一脸疑惑,以前他也有带人来借宿,吴大叔家都是热情以待,怎么这次反倒不让进门了?
“吴大叔,这是为何?”
吴老头见他是熟人,而此时四周也没人,便好心解释道:“哎!你是不知道,两个月前,有几名陌生男子来我们村借宿,就歇在村长家。
结果那几人没走两日,村长一家就被衙门的官差抓走了,说是留了不该留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自此之后,我们村和附近的村子都不敢收留陌生人了。”
吴老头说完之后,就匆匆大门关上,返回了屋子。
车夫显然没料到竟会碰上这样的事,一脸无奈地对马车里的姜姝玥道:“姜公子,我们今晚恐怕要在村子外面的破庙过夜了。”
“没事,能有地方避雨就行。”所幸他们带的干粮足够多,倒是不担心挨饿。
于是车夫将马车赶去了破庙,没想到里面竟有人了。
当姜姝玥看清里面的人时,脚步一顿,眼中带着几分惊诧,竟是齐臻他们。
她刚想开口打招呼,却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子打扮,到嘴的话只能吞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朝另一个角落走去。
对于姜姝玥的出现,齐臻也有些诧异,她不是去了前面的村子借宿吗?怎么又来了破庙?
一旁的闫武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韩青制止了,并低声警告道:“你可别乱开口说话,否则公子惩罚你,我是不会替你求情的。”
闫武见韩青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只能点点头,不过看向姜姝玥的目光依旧带着几分幽怨。
经过这些日子,他总算看明白了,公子这些反常的行为是为了谁。
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公子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已经被逐出姜家的大姑娘?
不仅打探她的事,还悄悄给人家当护卫打手。
这一路,他们不知打发多少想要打劫马车的宵小之辈,现在更是躲在这破庙中避雨。
想想自家公子那身份,他真替公子憋屈。
然而姜姝玥并不知他的心思,正准备在破庙另一边歇息时,齐臻看了一眼韩青,韩青立即会意,开口邀请道:“几位,相逢即有缘,不如坐过来一起烤火如何?”
车夫看向姜姝玥,本来这间破庙就不大,位置最好的地方已经被齐臻他们占了,能烧的木柴也都被他们拿了去,若是能坐在一起,晚上自然要好过不少。
姜姝玥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回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就收拾着东西坐了过去。
很快车夫就跟韩青聊上了,小蛮和姚诚则忙着用火烤着干粮。
姜姝玥却一边烤着火,一边想着事,没想到坐在她旁边的齐臻却突然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这自然而熟络的询问,再加上低沉却悦耳的声音,让姜姝玥想也没想就回了话,“我在想,这水患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为何村子里那些被冲毁的屋子却没人修葺?”
话一出,她就察觉不对劲儿,转头看向问话的人,只见齐臻一双如黑瞿石般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姜姝玥有些脸热地挪开了眼。
虽然这已经是第三次相见了,可依旧会被他的长相惊艳到。
长相出众,举止投足也不俗,再加上又能随便拿出宫中御赐的伤药。
这不由让她想起了那个梦里替她收尸的男子,会跟眼前之人是同一个人吗?
似是没看出她的不好意思,齐臻自顾自地回答了她的话,“应该是没钱修吧!”
姜姝玥也猜到了这种情况。
朝廷分明就拨了赈灾银子,照理说这些受灾的百姓,或多或少都能分到一些赈济银子才是。
如此看来,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子应该是被人贪墨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地的官员不准村民收留陌生人,更不准他们乱说什么。
想到这儿,姜姝玥叫来车夫,给了他一些碎银,让他去吴家探望一番,顺便打听点消息。
既然村里的人对陌生人设防,想必对熟人没那么多顾忌。
车夫急忙应下,穿上蓑衣就出了破庙。
等车夫一离开,姜姝玥就恢复了女声,一脸好奇地看向齐臻,“恩公是如何认出我的?”似是猜到什么,又问道:“还是说你们其实一直在暗中护送我们?”
从看到他们那一刻起,姜姝玥心里就有些怀疑,而齐臻极其熟络的谈话,足以让她肯定,他认出了她。
既然认出了她,却又对他们的出现没太多惊讶,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三人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而这一路走来,路上出奇的平静,想必是他们在前面开路了。
见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齐臻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不愧是姜大人的女儿,果真聪明!
“在下齐景书,姑娘不必再以恩公相称。”
听到这个名字,姜姝玥顿时愣住了。
若不是她做了那个梦,就算跟如今的官家一个姓,她也不会如此吃惊。
康王之子,齐臻,字景书,正是梦里替她收尸的男子。
见姜姝玥这个反应,齐臻不由问道:“莫非姑娘听过在下的名字?”
虽然他是康王之子,当今皇帝的亲侄子,但因为一些原因,他鲜少出现在人前,更是被人避之不及,所以他的表字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
按理说,这姜姑娘应该没听过才是,可她的反应怎么像是听过呢?
姜姝玥回过神,笑着道:“没听过,只是觉得公子不仅长得好看,就连这名字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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