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半晌,终于逼得对方同意赌上这一场,蚩秀目光一亮,心念催转魔功行运,闲话书说尽这就准备动手了。不料苏景摆了摆手:“比斗不忙,既然要赌,总得先把事情说明白。”

    伸手指了指‘小西瓜’,又一指朱红大龙,苏景道:“三品太乙金精一块,对抵我的龙身。”

    蚩秀点头:“不错,怎了?”

    “没事,只是再确定下。”苏景应道。

    之前十六光顾着自己的龙和那头‘讨厌’蜘蛛,没留意这场赌局,此刻闻言忙不迭从龙耳中跳了出来,遥遥对着主人和蚩秀蹦了几下,它倒不是怕苏景输了自己的龙辇,主要是提醒两人:龙是赌注,龙耳朵里的蛇不是。

    苏景笑着对小蛇道:“放心。”跟着他望回蚩秀,同时指向地上那堆‘破烂’:“这些二品金精,赌我所有宝物?”

    蚩秀明显不耐烦了:“不错,抵过你所有宝物,不值得么?”

    苏景忽然迈步,向前走,第一步跨出,轰然巨响、尘土飞扬!不是他落足重,正相反的,他的脚步很轻,不存半点声息,惊动巨响的是他落在身旁的一间屋子,黄金屋!

    通体二品太乙金精挖成的,比着普通人家的正堂还要更大些的黄金屋!

    “值得么?”苏景反问,第二步跨出。

    蚩秀瞳孔猛缩

    不止是一块太乙金精那么简单的,黄金屋是天无常妖丹的炼丹房、是江山剑域古老遗存,来自远古的神奇之剑,自有沧桑、自有神韵!同为二品金精,可相比之下,蚩秀那一堆‘东西’,只配堆进黄金屋角落做灰尘。

    乍见苏景亮出这样一件神物,场外修家中半数之上都忍不住开口,可还不等他们出声,苏景的第二步已经落下,第二次轰的大响。

    旖旎光芒流转,映衬得天地生辉,这次落在苏景身边的,与真人一般大小的一座站像,人像头顶上蒙了红布,看不到五官样貌,可是管它刻得是什么人,那明明白白,是一尊真人大小的七彩、太乙金精!

    小西瓜的三品金精?一堆二品金精的破烂?一柄剑的一品金精?全都加在一起,比得上那人像的一条胳膊么?!

    “值得么?”仍是先前的三字反问,苏景第三步跨出。

    蚩秀瞳孔再缩

    修家喧哗响起了,但是那声浪将要汇聚、却尚未成势的瞬间,苏景第三步已经落下了,仍是轰隆一声巨响,落下来的、依旧是一尊人像。

    包括离山弟子在内,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七彩金精,那光芒流转着、直直绽放入所有人眼底,有些痛、但更是无以言喻的美妙,三丈高的金精大像啊!

    大像雕刻的人物依旧不可见,头颅上罩了一块巨大红布,不止挡住了容貌、还盖住了雕像的前胸后背。

    和刚才一样,管它刻的是什么人物,三丈的高大七彩金精,三丈!

    三步,走出三块金精的苏景只看蚩秀,口中还是那三个字:“值得么?”

    蚩秀不是三手蛮,瞳孔已经缩到缩无可缩。

    几乎已经汇聚成潮惊呼突兀消散,离山界内,死般沉寂。

    苏景摊开了左手、迈出了第四步。

    再没有了什么大响动,这一步落下时,苏景已经到了蚩秀面前,在摊开的左手上,肉眼可见一枚嫩芽长出,伸梗、吐叶、结苞,花儿盛放,白色的稚嫩花朵,绽出的却是七彩光芒。

    右手一掐,将花朵摘下,递到了蚩秀手中,苏景什么也没说,笑了笑,退后了。

    一息、两息,第三息时,惊呼声陡然暴发开来离山那个小师叔,他、他他娘的、金精又多、又好、又那么大啊还有,他的手上生出了花儿!

    场中不乏目光精强之辈,看得明明白白,苏景的掌中开花不是法术、更不是幻术,他未动真力、未请灵咒!掌中的花儿又从何而来?最最简单不过:从造化而来。

    他动念、生造化、七色奇花开!

    连沈河真人都面现诧异,与身边长老对望一眼小师叔在南荒多有奇遇,以他老人家的性情,当能给自己弄些好宝贝,金精虽贵重无匹,但至少还有个解释,可那掌心花、生造化,未免太惊人了些。

    全场修家无数,知道这花儿来历的也不过烈烈儿、小母、三手等寥寥几个大圣玦到狐地时,开始生出这种花儿。黄皮蛮子会生个狗屁造化,他是故弄玄虚,从自己的洞天中拿出来的。

    别人看不懂,因为放眼天下,除了苏景就再没有一个人,能把洞天宝物炼化成自己的穴窍。

    “你要赌我的身家、我所有宝物,稍显轻浮了。”苏景的语气始终是清淡的:“连我的身家都赌不来,又如何赌我的身份。”

    蚩秀天性最爱太乙金精,但此刻再看那些宝贝,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憎恶,嘴巴紧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话可说。

    这还怎么赌,自己还能拿什么去赌,之前话说得太满,又哪里想得到自己讲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此刻又都飞回来、狠狠抽了自己的嘴巴!

    苏景静静看着蚩秀,语气中全无得意:“少年得意,难免狂妄,以为自己处处比人强,哪想到会有一天,样样不如人。你当静一静心。”

    同样两个‘少年’,一个是离山小师叔,一个是天魔宗少主,都有显赫身份,都是名声在外,背景何其相似,可是

    比手下?苏景两条蛇,打翻了蚩秀一群兵;

    比宝贝?都堆在地上了,一目了然,还有什么可说的;

    比成就?苏景第六境,却开掌中花,动念生造化。蚩秀有什么?不过打败了几个元神修家,且对方修炼的都非巅顶正法。

    便如苏景所说,本以为处处比人强,不料样样不如人。

    蚩秀脸色铁青,目光仍有犀利,可先前那份气势荡然无存,没有一个地方比得过人家,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和你赌的。”苏景把话锋转回来:“刚刚你说的那些我全都答应,我若输,这些东西尽数归你,苏景破教再不敢自称离山弟子,只是赌局之外,须得再加一件事。”

    场外所有观战之人都猜到苏景想要再加什么事情:是了,离山小师叔这是要反过来、去叫押‘天魔弟子的身份’了,输了蚩秀便再不是天魔宗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最理所当然不过。

    蚩秀也能猜到答案,但还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让所有人意外的,苏景并未去赌天魔弟子的身份,而是认真道:“你手上的七色花儿,会有七日盛放,无论输赢,都望你在离开离山后找个安静地方,看这花儿、静思七天。有些道理,想七天足够了。能想通毕生受益,想不通,再耗万年也是无用。”

    而此时再看苏景,目蕴玄光神情清澈,不知不觉中,他已添出一份脂玉般的光润气韵场外自有识货之人,口中轻呼:“心花神韵,苏道友开了智慧窍。”

    取天无常妖丹的时候,苏景就开了智慧窍,心花开后自有神采,不过平时他都内敛、刚刚将其悄然绽放。

    见过苏景神气,回想他要添做的那件事,再看他递给蚩秀手上的七色花,众多修家恍然大悟:那是一朵智慧花!离山的小师叔并未计较魔家弟子无礼,正相反的,宁可赌上这一局,将身家、身份统统置于险地、冒着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危险,他也要试着点化这个狂妄蚩秀。

    苏道友为何会如此?答案不难解:昔年天魔宗行事偏佞,但绝非邪恶教门,不久将重燃祭坛、修行道上又开新花,这是好事情;眼前蚩秀可恨,可他也当真有成就、有前途,一出道就震惊四方,若迷途不返,实在可惜得很

    先想一想他入场后说过的话,再看一看他摆出的那些宝物,又哪里有丝毫卖弄之意,离山小师叔又何须卖弄,黄金屋、真人像、巨人像,一块块金精就是一声声当头棒喝!

    来观战的修家低声议论不休,在想明白事情经过后,七八成修家心中冒出的想法不外一句话:这便是离山么?

    “弟子受教,拜领师叔祖智慧光。”忽然,离山弟子中,有一人开口,遥遥对苏景行离山晚辈之礼。

    离山内门第一老实人,红鹤峰红长老驾前四方头,方先子诚心致敬。

    这事有点出乎苏景意料。红长老也没想到,要不肯定拦住他。

    有一人如此了,离山其他弟子又哪能再站着,纷纷欲开口、作礼,苏景实在没把握那么多同门一起致敬、自己能不能还忍住笑,是以熟视无睹,及时又对蚩秀说道:“你来时说过,只斗输赢胜负、不搏性命。”

    师叔祖又说话了,离山弟子即刻收声、不敢打断。

    蚩秀点头:“不错,又怎了?”待他在开口,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苏景笑而摇头:“这样很好。打过、你走、静思七天之后,无论是否想通,还请给我传一个消息。”说着他把一枚铃铛递了过去。

    蚩秀皱起眉头:“我想不想得通,与你有何相干。”

    无论想不想得通,前提都是要‘想’,苏景让他想,他就去想了蚩秀自己都没留意,不知不觉里已经示弱了。

    苏景应道:“若能想通,苏景便多了一个朋友。若不能想通,上天入地、生死不吝,我杀你。”

    “以你现在的情形,若不能悟,放任自流,用不多久便长成祸害。”话中突然绽放杀机,苏景的语气却清淡不变:“我要做长久修行,等不得你太久,七天不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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