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也有责任!未能让两个兵种间的协同做到最好,科研人员已经给出了完美的方案,我们却没有执行完美……”
另有一个长官也站了出来,满脸都是内疚,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真切的在为这次失败感觉到痛苦。
跟前一位相比,他的感情就真挚多了,这点从微表情就能够看出来。
他们不是江城的亲信,江城也不想说的太难听,他把玩着手中的笔,微微皱着眉头看了这两人一眼。
“你们听不到总指挥说的话?战争还没结束呢就开始分锅了,这点志气,不会说话就闭上嘴老老实实听别人的发言,坐下!”
这两位长官忽然觉得被江城看的心里发寒,赶紧坐了下来。
尴尬的是,两位士兵坐下了,却没有人敢再发言了,大家都看得出来谁当这个出头鸟谁就得挨批,闭上嘴低眉顺目的缄默着。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行,不说我就点名说,”江城活像那个高中初中课堂上的老师,这些人是装死不回答问题的学生,“万兴言,说说你的想法。”
“咳咳……我们的战术安排是很完整的,在死亡维度里执行的时候相信大家也感觉到了,并没有任何不妥。对虫蝣和斧首,我们准备了无数种方案,前段一度占据了上风。为什么最后失败了呢?因为我们准确判断了斧首的下限,却无法估计它的上限。人类文明的上限是核武,等离子炮,热武器集合机甲。而以我们对入侵生物的了解,这个上限完全是模糊的。”
“正如万组长所说,让我们损失惨重的是斧首爬上冰川后从口中吐出来的那个黑球,其中射出的光线温度高达数百万,且呈球形朝周边范围扩散,我们大可以将其理解为一个被激活的炸弹,它不需要预热,内部状态极其不稳定,可以随意击发。”另一个科研者接过万兴言的话继续说。
“还有什么发现?”江城点点头示意它继续说。
“负责记录战场数据的几个人很值得信赖,他们直到最后逃命的时刻也没有忘了本职工作,据他们的资料提供,斧首在黑球爆炸之际缩回了冰川,并且用建造死亡维度的方式制造了一层新的薄膜,也就是说死亡空间中又多出了另一个空间。如此判断,斧首控制不了黑球的力量,它只能引爆,而不能使用,所以在这个上限里我们要换个定义。再一个,因为有了二层空间的存在,现在不能再用之前对着冰川发射大炮的方式逼它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听着,某些塔利手下的人心中顿感清晰,这就是科研者的作用,把当前的形式分析出来,内心不由得有些佩服。
江城听了,脑海中一直在思考,那个黑球到底是什么物质?为什么里面能够含有如此巨大的力量,目前人类所知道的物质里,没有一种是能够迸射出这样光线的。
“那我们先要制定一个新的计划,不要给斧首释放这种物质的机会,它需要时间,而我们要扼杀它需要的时间。”
“如果再有新的物质释放呢?”
“那就执行第三次计划,第四次,第五次!”塔利冷漠的扫视了一圈,“直到在场的人全部死掉,由新的人来接任联邦。”
塔利说完,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肃穆,这氛围在宽敞的屋子里弥漫,箍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接下来,我会从士兵里抽调新的人手,副总指挥安排机甲的修缮工作,一刻也不停的赶工,准备好我们立即就进入联邦。不给它一丝喘息的空间,穷追猛打。”
“明白!”
······
会议结束,该走的人都走了,去为刚下达的命令而忙碌,唯有两位指挥官还留在会议室里。江城很耐心地等待着,他方才听塔利说了一句会议完了单独聊,便拿起文件平静的看着。
现在这正厅中只剩下了四个人,分别是江城和他的助理,还有塔利及助理。
不过,接下来塔利说的话,却让他们都愣了。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和江指挥单独聊。”他点了点两个助理,下巴朝着会议室的门那里扬了一下。
说完,却没人反应过来,顾清婉甚至很错愕的指了指自己,“我?”
江城也很疑惑,作为最亲密最心腹的存在,无论大事小事,助理都被带在身边,很少有这种连他们也回避的情况。不,准确来说从来没有过。
另一名助理挠了挠头,思索几秒钟立即就往门口处走了过去,顾清婉做不了主,只能将目光看向江城。
“出去吧。”
“好吧老板。”
随着会议室的门被关闭,塔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吧,在那个黑色球体被斧首吐出来的时候,顾助理曾要求我们立即撤退,当时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不过我想知道她是做出了什么判断。亦或者顾助理其实知道一些信息,那我想分享出来,万一有用,会对我们剿灭入侵生物有帮助。计划能够完善一点点,那就会少死很多人。我不希望看到我们可爱的部下殒命。”
“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单独谈谈是为什么?”
“江指挥,我一直都很敬佩你,发自内心的,绝不是恭维,我比你年龄大上许多,但这不妨碍我把你视作朋友。顾助理的级别和我的助理级别是一样的,他们在联邦的职务并不具体,多是兼任,也不属于我的下辖,我想贸然问可能有些不合适,还是由你来吧。”
江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觉得塔利真的心细如发,连这方面都考虑到了。可能对方浸淫官场多年的原因,能注意得到这些细节。
他答应后,起身准备离开。
到了门口,顾清婉在那里乖巧的等着,等到江城的身影出现后,默默的跟了上去,两人一起往洛小璃的病房处赶。
这期间,江城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顾清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其实他知道一些东西,关于顾清婉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服务于华夏科研事业的人才那么简单,原来看过的那份光鲜亮丽的履历也绝对是假的。那东西,只要华夏想,分分钟就能捏造出一个来,连出生证明和曾读过的小学初中高中都能安排好,决不能信。
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以江城的敏锐发现了太多太多不对了。
只是,他不敢往一些更深层次的方面想。
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对于华夏是百分百的信任,深究顾清婉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她还能是个间谍不成。
那更不可能。
隐瞒肯定有隐瞒的理由。
只是现在事关乎联邦,他不得不问上几句了。
上了一辆吉普车,顾清婉负责开车,江城一反常态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往日里他都是坐在前面的。
发动机启动,车子行驶起来,两人的头发被风吹散,道路两旁的建筑飞逝,空气有一些冷冽。
“开慢点,不着急。”
“明白,老板。”
江城扯了扯自己刚才为了正式场合系紧的领带,放松又惬意的躺在座椅上,幽幽问出声,“你记得你在死亡维度里说的那句话吗?当时为什么说要撤退。”
一阵寂静无声。
她沉默了。
好半晌才回答,“直觉……当时心里有极其不祥的预感。”
“是吗?”江城忽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何种意味,反正在顾清婉听来挺刺耳的,她抿了抿嘴,侧过脸来不敢看老板这边。
又是好大会的寂静。
耳边只有呜呜的风声。
清晨挺清朗的天气,到了中午不知怎的,层层叠叠的云涌进了天空。
“我在想,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会对我撒谎,以我的级别也要被瞒着,你被授予的命令看来真的很重要啊。”
谎言。
顾清婉的瞳孔猛地放大,她感觉到情绪涌上脑海,忽然有一种愧疚感,她在不经意间竟然对老板撒了谎,以往她极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说了一个,就要以无数个来弥补。
“抱歉,老板,”她低了低头,“我真的不能说。”
“事关乎我们联邦剿灭入侵生物,身前是用躯体挡着虫蝣的士兵,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同胞,你不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江城一皱眉宇,语气已经变得有些烦。
这让顾清婉忽然很害怕。
她在怕什么?
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她怕的是失去江城的信任,怕两人之间产生隔阂……或者,她怕江城从此以后厌恶不肯坦诚相待的自己。
那种情况,光是想想就让她握住方向盘的手开始颤了。
挺奇怪的,不过是一个助理,做好本职工作,像机器人般执行命令,照顾起居就足够的的助理,老板的厌恶和喜欢有什么重要的。
她的心顷刻间变得很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低着头把江城送到医院,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让顾清婉最难过的是,进医院大厅的那个瞬间,她分明从江城眼里看到了失望。
之后她心如刀绞。
有些痛苦是无法言明的,她并不可怜,江城觉得自己才是可怜。
明明把她当最心腹的存在,不管什么场合什么秘密都没有把她拎出事外,从察觉的那天起也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坦白,可顾清婉权当没事人一样缄默着,一直到今天还不肯说实话。
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
无奈明月。
往后的两三天,江城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他厌恶穷究不舍。
联邦的二次进攻,也一直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这期间江城一直待在病房里,陪着洛小璃的同时远程遥控公务,观察她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好在骨折情况不严重。
祝一白作为替补驾驶雪女,一刻也没有闲着,疯狂训练。他带着已逝朋友的意志,坚定不移的继续走下去。
清风拂过联邦的每一个角落,摔碎在高耸入云的建筑外表,吹干机甲修缮人员脸上的汗水,如此进入暮色昏沉里,再换新的一天。
机甲部将新的腿部与雪女下肢的轴体嵌合,把损坏的甲片拆卸,检查所有的问题,完备之后再进行几轮测试。
日以继夜的赶工。
这天临近晚上,正在满头大汗训练的祝一白突然接到通知有上级找他,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上了一辆越野车,这样一路到了联邦右侧的小雪山。
下了车,四周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影。
士兵领着他往雪山峭壁上走,领到一半就停住了步伐,这时候祝一白才知道,等他的所谓长官是江城。
他望着穿着大衣的瘦削背影,内心不免有些紧张,因为两人间级别鸿沟太深,没有过什么交流,面对面说话的机会更少。
更何况,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祝一白还是走了过去,在江城身边轻声喊了一句指挥。
“来了?”
“指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想问问你明天就要亲自操纵机甲和斧首对抗了,心情怎么样?”
“额……有点紧张,还很兴奋,估计晚上睡不着觉了。”祝一白挠了挠头,没有隐瞒自己真实的心理状态。
“紧张在所难免,毕竟斧首长那个样子挺有威慑力的。不过要放稳心态,你应该感觉到压力,但不要压力太大,尽力去做就可以。哪怕你独自一人坐在驾驶舱里,也应该想旁边站着的是无数同伴。有我,有塔利,有你的导员,我们和你的肩膀是靠在一起的,我们的使命是共同且唯一的。”
“我明白,一定尽力做到最好。”
“嗯,先前一起进了死亡维度,你也对斧首有了一些了解,”江城指了指远方的清晰可见的雪山,“它并不是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峰,甚至有些平庸。昏沉暮色中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眼睛里,那么……由你的手揭幕新的明天,如何?”
祝一白抿了抿嘴,忽然给了江城一个阳光的笑容。
他挠了挠头,“由我揭幕……当然好。”
“那我期待阳光涌进来。”
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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