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贾珝返回了宁荣街,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一路上各处都有烟火爆竹声传来,偶尔还间杂着一声“二脚踢”呼啸着蹿到半空中爆炸的声音,远远地便瞧见荣国府后宅天空中五彩缤纷地落下烟火,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湘云又在放烟花,这丫头玩疯了。
贾珝骑马回到府中,一进门,忠伯便来禀报:“三爷,张先生想见你。”
“哦?我正想见他。”
贾珝将缰绳交给亲兵,转身往西路院走去,刚走过一道门,便听见张千言的声音从小院子那边传来,“我这里不用你照顾,你快去看看伯爷回来了没有,就说我有急事见他。”
贾珝走了进去,在院内站住了,他看见卧室的窗户半开着,而张千言正躺在榻上,远远地望着自己。
“三爷回来了。”
照顾张千言的婆子激动地喊道。
“你先下去。”
“是。”
那婆子连忙把两个照顾张千言生活的丫头都带了出去,这一天她们听着张千言的唠叨早就受不了了。
贾珝这才慢慢走进屋子,站在张千言的面前,“令夫人和千金的坟茔已经修葺好了,另外还在大相国寺给她们捐了灵位。”
张千言静静地看着他。
“明日一早我让贾贵送先生去祭拜一下。”
“多谢伯爷。”
张千言泪如泉涌,“可惜不能亲手杀了吴文刚这个畜生,不过,他吴家被诛了九族,也算是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说完,对着贾珝深深一揖。
贾珝连忙将他扶住,“先生莫要如此,我还等着先生伤愈帮我。”
将他扶好,又问道:“先生找我有事?”
“这两日我看了焦太爷送来的情报,发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如今朝廷局势变了,咱们的策略也要跟着转变,特别是周家,以前周家有两个当家人,咱们可以打着信息差从中获利,现在不同了,周扬死了,周家今后将以周坤马首是瞻。听说陛下并没有同意周坤的请求,而是让他就地安葬家人,看来是打算用他了,他身上有重孝,不可能参加明年的春闱,很可能会在半年后被陛下委以官职,猜的不错,应该是以吏部郎中的身份在文渊阁办差。”
贾珝点了点头。
张千言接着说道:“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便是趁着机会收拢周扬掌握的那些原先的西厂密谍,利用周家陷入混乱之际渗透他们的情报网,没有了周扬的周家已经没有了威胁,至少三五年之内肯定如此,不如先放着,也许对咱们以后会有帮助。”
“先生所言极是,焦太爷也是这么说的。”
张千言接着补充道:“还有江浙世家走私一事,伯爷要抓紧了,陛下被压制算计了几十年,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我估计,最少会诛灭大部分世家三族,正好借此机会解决江浙土地问题,同时还能收缴大批钱财,毕竟快要打仗了。”
“先生的意思是?”
“我知道伯爷一定对浙江下手了,特别是市舶司。这就是我急着见伯爷的原因,还请伯爷立刻终止此事,并将所接触的官吏灭口,皇帝早就有了开海的打算,他肯定也在盯着那里,伯爷求的是财,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贾珝微微笑道:“这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了。”
张千言摇了摇头,“小心无大错!还有,他连自己儿子都逼死了,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如今文官力量被大幅削弱,再加上接下来的大战,勋贵的实力肯定大涨,为了皇权,今日之事肯定会重演,只是被清洗的对象换成了勋贵军方,但会更加惨烈。
还有,我怀疑张辅在遗折中说了账册的事情,不然南镇抚司不会重新调查宋府一案。”
说到这,沉吟一下,又道:“听说伯爷又将薛家二房的商会纳入了贾家商会?”
“怎么了?”
“钱太多了会招灾,您还是勋贵武将。”
张千言冷笑道:“您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养兵?暗中培养势力?”
贾珝也弄懵了,茫然望向张千言。
“皇帝当初为何会同意宋乾的建议?还不是知道伯爷有钱,阔气,不在乎这点银子!”
张千言突然问道:“抛开户部不谈,伯爷和皇帝谁有钱?”
贾珝也震惊了,这才反应过来,确实,自己这大半年通过各种手段获取了大量的钱财,再加上商会,貌似皇帝的内库还真没自己的钱多,搞不好皇帝真会眼红。
张千言知道贾珝醒悟过来,不紧不慢的说道:“都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伯爷发了大财,也该帮帮那些落魄的贾家族人,特别是一些知道长进的族人,还有,伯爷也要为以后做准备。一个家族要想兴旺绵长,必须要有传承,要有人才,贾家族学伯爷该上点心了。”
贾珝臊得脸都红了,没想到贾家族学的事情都传到张千言的耳中了,“族中子弟顽劣,让先生见笑了。”
“既然端了伯爷的饭碗,自然要为伯爷尽心尽责,当然,以伯爷的聪明智慧肯定能想到,只是被大事所拖累。我不过是占了无所事事、胡思乱想的优势。”
贾珝知道张千言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便笑道:“先生谦虚了。”
他们对望一眼,一起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亲兵的声音,“伯爷,李嬷嬷有事找您。”
“知道了,你告诉李嬷嬷,就说我一会就回去。”
说完,又转头望向张千言,“明日春节,先生.....”
“我是个已死之人,不详,再说了,周坤还活着,不能为了口舌之欲就拖累了伯爷。”
张千言摆手打断了贾珝的话,“伯爷可以多送两坛子酒来。”
........
贾珝回到了忠武堂后院,在路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惜春和湘云来找自己,刚走进院子,两个丫头听见自己的声音,激动得从屋里奔了出来,抱着自己的胳膊又蹦又跳。
“二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就是,你也不知道说一声,害得我们白白等了大半日,还一走就是两天。”
“我不是让亲兵回来告诉你们,怎么还等了大半日?”
“我不管!”
湘云抓住贾珝的胳膊,“反正是你的错,你要补偿我们。”
贾珝笑了笑,“那你说怎么办?”
“听说你在教林姐姐投壶,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贾珝一下子呆住了,半晌,他挠挠后脑勺,“你不是一直会玩这个吗?”
“我知道!我知道!”
惜春笑嘻嘻说道:“云姐姐已经连续两天都输给林姐姐了。”
“小气鬼!”
湘云气得一跺脚,撅嘴道:“你不教我,我就去告诉老太太,说你欺负我!”
“好!好!我教你还不行吗!”
贾珝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屋子,又对二人问道:“你们从荣府跑过来就为了这事?”
惜春扁着小嘴哼声道:“当然不是,我们是来喊你吃晚饭的,今日林姐姐在荣庆堂请东道,太太、姨太太她们都去了。”
贾珝一愣,明儿就是春节,今日请什么东道?
想了想,便说道:“你们先过去,我先洗漱换身衣服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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