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街上一片混乱,撕咬,叫喊,逃窜,哭声,哀嚎……石板路上血迹斑斑,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民众张皇失措的模样,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毒人哪些是活人。

    李钰负责御马前进,燕云霆则挥舞巨剑负责防御,但凡是靠近者,不论是何人,一律斩首!

    半个时辰后,二人抵临北城门。

    城门下人山人海,皆是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妄想逃离这座城。

    城门紧闭,一排排士兵严密守在门前,拦住了涌动的人潮,可随着民众越聚越多,门前的冲突也愈演愈烈。

    “大胆刁民!王府有令,非持有通令者不得出入,胆敢擅闯者,就地正法!”一名银甲军官从城墙上赶了下来,拔剑站立于城门前,怒瞪着所有闯关的民众。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快把城门打开!里面有吃人的怪物!”

    “你们自个儿躲在墙上,当然安全了,我亲眼看见一个人被活活咬死!”

    “狗日的!大家一起冲出去!”

    民众彻底被激怒,蜂拥而上与士兵扭打成了一片!

    “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敢和军营作对,火炮手,弓弩手听令,给我放箭射死他们——”

    “住手!”

    李钰手持墨玉麒麟令,踩着民众的脑袋几步冲至银甲军官跟前,“徐童,几年不见,你也混上将军了啊?架子摆得挺大嘛!”

    徐童一见令牌,急忙单膝跪地,“参见世子殿下……”

    李钰轻哼了声,转身高声安抚骚动的民众:“吾乃王府三世子李钰,奉父王之命前来治理突变,诸位切莫惊慌,有序排好队,凡条件达标者即可出城。”

    言毕,他又下令徐童:“将城门打开半扇,让妇孺老幼先行。记住,一旦发现受伤者,立即扣押;

    除此之外,你再从军营里调遣一团,分别严守在中央街、长乐街、北城街,三街交汇处,不予许任何一个活物再向城门靠拢;

    还有,你再派三个斥候,加急游走东,西,南,三城守备营,让其守将紧闭城门,架好弓弩火炮,一旦发现异变之人,全部抹杀!”

    “末将领命!”徐童不敢怠慢,即刻转身就办。

    民众见世子亲临,情绪也安稳了许多,士兵敞开半扇城门,依次严查放行。

    李钰则登上城墙,令弓弩,火铳,炮手上膛,亲自监督着城内的调动。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一阵细微的红光,惊心动魄了大半夜,终于要迎来黎明。

    李钰临风矗立于墙边,眺望着中央街区的方向,逃难的民众犹如一道黑潮,三番五次地撞击着士兵防线,新一轮杀戮即将到来……

    “你再不走可真就来不及了。”燕云霆在一旁劝道。

    李钰语气平淡:“你若怯了,自己逃命去,我不留你。”

    燕云霆伸出一只手,放在李钰的眼前,做出索要的模样。

    “怎么?”李钰眼神逃避。

    燕云霆眨了眨眼睛:“钱,十万两,赏钱。”

    李钰干脆背过身去:“我若有幸能活着,一定会如数结给你。”

    燕云霆想说些什么,久久却被一声轻叹所代替,他真的是为了那十万两么?显然不是。这位世子殿下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却就是想与他亲近些。

    这种奇怪的感觉,可不是友情。

    “报!”徐童单骑冲上城墙,污血已墨染战甲,焦急汇报:“报告世子殿下,中央街区的三千兵甲全部被冲散了,那些怪物……那些怪物根本就杀不死!见人就咬!见人就扑!”

    李钰镇定地点了点头,再吩咐道:“你传令下去,即刻关闭城门,集中所有兵力守在左右两个梯口,但凡被毒人咬伤者,不论生死,全都斩首;

    还有,再派人去西城的机关营,将所有能用的机关战车调遣至北城门外,一旦城门被攻破,立刻放火油焚烧,哪怕是把整座凉城烧了,也决不能让一个毒人流落出去!”

    “末将遵命!”徐童犹豫着不肯离去,“只是……”

    “有话快说。”李钰低声呵道。

    “凉城遭此劫难,我等军人应当死战,但世子殿下身份尊贵,不该留下,”徐童指了指不远处的烽火台说道:“那烽火台上有一架木鸢,我这就令人启用它,护送世子殿下您先离开。”

    “笑话!”李钰大手一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身为王府世子,怎能临阵脱逃?”

    “这……”

    “快去!莫要延误了战机!”

    李钰留意已决,徐童也不再相劝,咬牙挤出一个“是”字,快步退下。

    燕云霆却一直盯着烽火台上的那架木鸢,若有所思。

    “刀斧手准备,弓弩,火铳上膛,火炮手填充,凡是红眼睛的,身上带血的,失去人性的,统统都是敌人,砍掉他们的脑袋是最有效的杀死办法!”李钰站在城墙上,冲城墙下近两万余将士高喊:

    “将士们,凉城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诸位手握刀剑枪棒,理应肩负起保家卫国之重任。壮士埋骨,何须多言——来战!”

    “战!”数万兵甲齐声吼,杀气撼动天与地。

    尸潮已冲入火炮范围。

    “开炮!”

    “轰轰轰……”

    五十余门火炮一齐发射,炮弹炸入尸潮,仿佛开了一朵朵灿烂的血花儿,血腥味儿混杂着火药味儿,瞬间扑鼻而来!

    尸潮已冲入弩箭与火铳的射程。

    “放箭!”

    数百只连弩、火铳齐射,数以万计的飞箭、子弹如天幕覆盖尸群!眨眼的功夫,第一波尸潮被压了下去,毒人身上插满了弩箭,好似一只只刺猬在地上攀爬!

    “进攻!”

    刀斧手冲入尸潮对毒人进行斩首补刀。

    一波攻击下来,毒人还未靠近城门便被消灭了近千数。可凉城民众何止千数?一波尸潮才刚刚平息,另一波更大的尸潮又卷土重来!

    震天的炮响几乎吸引了整座凉城的毒人,渐渐,火炮与弓弩的作用开始下降,越来越多的毒人前呼后继冲向大门,士兵挥舞着刀斧,与之展开激烈的肉搏!

    死亡是毒人最大的武器,而战场上恰好最多的便是死亡!一个个士兵倒下,一个个“士兵”又重新站起来!

    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下一刻就变成了敌人,守备军的士气与意志大大受挫,且战且退,没一会儿便被尸潮逼迫至墙梯之下!

    “将士们,守住梯口,决不能让毒人过墙!”

    凉城的墙是整个大西北最坚固的防线,若此城失守,下一个遭殃的便是帝都长安!

    李钰拔出佩剑,几欲下梯对抗!一直在旁边见机行事的燕云霆急忙抱住了他的腰,使劲儿将他往后拽:

    “你疯了!这座城没救了!快逃!”

    “你把老子放开!老子誓与凉城共存亡!”

    “老子才不放!你还欠老子十万两赏钱呢,你死了,老子找谁要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向老子要钱?”

    “老子是想救你的命!”

    燕云霆将李钰抵在城墙上,大声骂道:“我燕云霆从来没交过什么朋友,你勉强算是第一个,所以我不想唯一的朋友去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亏你他娘还是世子呢!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么?”

    “世子?呵……呵呵……”李钰苦笑着,唇间已咬出了丝丝血迹,他满含泪光,悲怜地望着燕云霆:“就在上半夜,我亲手……亲手砍了我父王头!我的家没了,我的城破了,我的心也碎了……”

    他一把推开燕云霆,抹去眼角泪花儿,横眉竖剑,杀向已涌上城墙的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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