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素有左淮明珠之誉的扬州非但风光旖旎,景致优美,而且南临长江,北接淮水,京杭大运河又由中腹贯穿而过,历来是水陆交通之枢纽,南北漕运之咽喉,一向物丰民富,商贸繁荣。
位于扬州城西的飞鹤镖局乃江浙一带最大的一间镖局,局主兼总镖头牛代棠为人世故,多有计策,行镖极少出错。因其使一柄鱼鳞紫金刀为兵器,故而人送绰号“鹤舞金刀”,喻意为飞鹤镖局靠牛代棠这把金刀屹立江湖,至今难倒。
这日有人报说扬州数一数二之巨富大家叶府大总管叶律为求见,已在大厅相候。牛代棠即令人知会其稍等,一整衣容往大厅而来。
有关叶府牛代棠也多有耳闻,知其世代皆为扬州大户,此一代主人叶浩文早在十多年前,其一对双胞胎女儿尚未学语之际便染病去世,当时叶府尚称不上扬州首富,但叶浩文去世后在其妻叶夫人一力主持之下,靠着其精明领导,唯才任用,叶府门下生意愈发兴隆鼎盛起来。不论是贩丝运盐,经营店铺,无不做得红红火火,越做越大。尤其是那间江南最大的纺织工场,专织上好绸缎运往各地销售,每年盈利都不下二三十万两银子!靠着这间纺织工场和其它买卖,仅仅十余年叶府竟成了扬州拔尖之有钱人家!叶浩文有一弟叫叶浩武,兄弟二人早已分家另过。叶浩武无甚经营之能,分家时虽分得一些家业,仍算是扬州富室之一,和其嫂相比却是远远不如了。正因这一份操家持业之本事才干,劳苦整治之恒心毅力,叶夫人在扬州渐渐名声大震,人皆知晓了。
到大厅后,牛代棠见厅中有一年过四旬之人,面色平和,身形稍瘦,身上锦衣玉带,自是叶府总管叶律为了。
两人走至一处,叶律为拱手道:“牛总镖头,在下有礼了。”
牛代棠一笑,展手道:“叶总管请坐。”
二人落座后,牛代棠道:“久闻叶夫人操家持业,辛苦劳碌,以须眉亦难比及之恒心使得叶府成为扬州首富,当真可钦可佩。只是一向因镖局事务繁忙,无缘得以拜会。今不知叶总管突然驾临,有何见教?”
叶律为道:“见教不敢,律为今日来此,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敝府有物要托贵局护送。”
牛代棠道:“多谢叶夫人和叶总管看得起。请问贵府所送何物,又是送至何地?”
叶律为肃容道:“实不相瞒,因家主兰州一亲戚家中出了一点儿变故,家主需将叶家一至宝送至兰州,因此特来委托牛总镖头费心相护照料。”
牛代棠稍一沉吟,道:“请恕牛某直言相问,此宝是何名称,保价多少?”
叶律为道:“在下自省得此乃镖局行例。这个宝物名叫七巧莲花灯,灯座乃是用七斤七两黄金打造,上镶七片极品白玉雕琢而成的莲花花瓣,正中放光的灯头则是用七颗一模一样、拇指肚大小的夜明珠垒积而成。灯座上还有机关。机关合闭,则莲瓣合拢,机关一打开,这莲花就会慢慢绽放,露出里面的夜明珠来。到了夜间,这七颗夜明珠可将三间宽敞大屋照得明亮如同白昼!何谓七巧?乃是:一巧明珠晶润,二巧白玉为瓣,三巧黄金底座,四巧机关操控,五巧绽合如意,六巧光芒照人,七巧明珠七颗、花瓣七叶、黄金七斤七两。此宝是敝府代代相传、无可与比之物,实是精巧名贵已极。家主说,这件宝物按市价至少要值八十万两银子!”
牛代棠点头道:“敝局收取保费一向是一百两抽一两,这价值八十万两的宝物也就要付八千两银子,对于此价叶总管可有异议么?”
其实按当时行情来说,牛代棠订此价格算是较高的了。一般镖局收费有的二百两抽一两,有的三百两抽一两,但只因飞鹤镖局在江浙一带可算最大的一家镖局,信誉极好,所以相对自要比别人的贵些。
叶律为道:“贵局走镖过得可谓刀口上添血的生活,自当收取一定报酬。”
牛代棠不由赞道:“叶总管这般豪爽,倒不像个生意人了。”
叶律为逊谢道:“牛总镖头过奖了。”
“实是叶总管太谦虚了。”牛代棠道,“咱们言归正传,叶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叶律为道:“敝府此一阵子无其它事,家主授命尽快把这件事办了。若牛总镖头得闲,咱们明日在此验货,后日由在下相随跟行出发,如何?”
牛代棠想了一下,答应道:“如此一言为定!”
叶律为听了站起道:“既是这样,律为就先行告退了。”
牛代棠跟道起身道:“事起较急,你我都需做些准备,牛某就不多留了。”即唤人送客。
送走叶律为之后,牛代棠想了一下,叫道:“来人。”一名趟子手应声入厅。
牛代棠道:“传杨成忠、柳正明、吴超、陈宜先四位镖师前来议事。”
那名趟子手躬身道:“是!”转身出厅传令去了。
飞鹤镖局名盖江浙,一向是生意兴隆,现在除了刚接的叶府这一单外,另保了两批财物一向南一向西正在途中,局中二十多名镖师仍有近十人留守。牛代棠所想的是保叶府这一件宝物不必太过兴师动众,以免惹人关注,便只传了所留镖师中武艺较强、经验丰富的四人,决定让他们陪自己一同出镖。
待那杨成忠四人到后,牛代棠简单说了一下要替叶府保镖至兰州之事,又说只这一件七巧莲花灯,并非大批钱财,用不着趟子手和车夫,只他们五个同去。现已暂定后日出发,让他们各自准备。那四人在飞鹤镖局做事都已时日不短,也不多问,便答应着皆回家而去。
第二日巳牌时分,叶律为带了两名家丁,携一木盒再次来到飞鹤镖局。
在大厅内和牛代棠碰面后,叶律为令那两名家丁出厅守候。此时厅中已只剩他和牛代棠二人,叶律为取出钥匙将自己所带木盒上的铜锁打开,接着开了盒子。
牛代棠举目看时,见盒中放了一盏正如昨日叶律为所言那样的合瓣莲灯。此灯底座金光闪闪,花瓣玲珑剔透,单从外表看来便知确系黄金白玉打造,价值不菲。叶律为拿起那盏灯,在底座外侧一个镶钳于上、突起一半在外的小球上一按,便见那花瓣如真的莲花般缓缓绽开,一阵柔和的光芒立时射了出来,花瓣正心处堆垒了七颗圆润晶莹、一模一样的明珠。
牛代棠忍不住道:“果然是一件好宝物,牛某算开了眼界。”
叶律为又按了一下启动机关那小球,使莲花合上后,道:“牛总镖头一生护宝无数,这盏莲花灯虽为名贵之物,又岂会入牛总镖头法眼?”说着,将灯放入盒内,合上盖又上了锁。
牛代棠正色道:“叶总管莫取笑牛某,牛某所言确是出自内心。”
叶律为一笑,道:“至于报酬该如何付取?”
牛代棠道:“出镖前先付一半,镖物送达后余下一并付清。”
叶律为从怀中取出数张银票,取出其中几张,道:“这是四千两,请牛总镖头查收。”
牛代棠道:“且慢。”一声传唤,有人端了一个盘子进了厅来,走到牛叶二人身边将盘子在茶几上放好。叶律为看时,见盘中放了两张文书和笔墨印泥等物。
牛代棠笑了笑,道:“做生意一向都有写书立据之说,走镖亦是如此。有了这种书面凭证,以后也省得镖局和雇主间因一些不合之处起甚纷争纠执。叶总管不妨过目一下,若没有异议,咱们这就签字画押,敝局替贵府走镖一事,就算完全定了下来。”
叶律为点点头道:“还是牛总镖头想得周到。”从盘中拿起那两份文书由头看起。
牛代棠道:“如此为之只是小心行事,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已。”
这文书实是一张契约,开首处写着飞鹤镖局要替叶府护宝走镖,下面订了几项条款,分别注明了所送何物、送往何地、保价几何以及镖费付现时间方式等数条最基本的东西,最后还特别书明行镖期间,一切行动均由飞鹤镖局做主,雇主不得妄加干预。否则若由此引发任何意外,飞鹤镖局盖不负责。两张文书所书相同,乃一式两份。叶律为看完之后,并未发现不妥之处,便先在两张纸上最后雇方一处签了自己名字,并按了手印。
牛代棠哈哈一笑,也如叶律为盘签名并按上手印,将两份文书递给叶律师为一份,自己收起一份,道:“从现在起,叶总管便成了我牛某人的雇主了,今日中午咱们一定要小酌几杯,待日后镖物安全送达重回到扬州之时,咱们再大醉一场!”
叶律为本不欲答应,但见推辞不就,便道:“好,那就由律为做东,今日便在敝府所开,尚能端出几道小菜的仙人醉酒楼为咱们此番送宝预祝马到成功!”
叶府所开的仙人醉酒楼可算扬州最大的一间酒楼,除总店外还在城中各处开了四间分店,牛代棠听叶律为要当东道,摇头道:“等护宝归来叶总管再行请客不迟,现在这杯酒却一定是要喝牛某的了。”
叶律为听牛代棠话中多有豪意,隐言此次走镖必定可无失而达,想喝一杯酒也算不了什么,道:“那么咱们午时仙人醉总店门前见。”
牛代棠道:“不见不散!”
叶律为道:“自当这样。”说完告辞去了。
牛代棠收起装着七巧莲花灯的盒子,又叫来了昨日他指定同走此一趟镖的四名镖师,先谈了一番此次走镖之事,后来看天色不早,说出请叶律为喝酒一事,让杨成忠四人相陪同去。
四人皆无不应,和牛代棠一起到了扬州城中的仙人醉酒楼。
叶律为早在店门口相候了,领着牛代棠等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便令伙计上菜。
席间牛代棠并未过多谈起此番走镖一事,只是和叶律为闲聊了一些家常。待吃喝已毕,牛代棠要付帐时叶律为又推让了一下,牛代棠执意付了。出了店后,他交代杨成忠四人不必再去镖局,然后辞别叶律为独自一人向飞鹤镖局而去。
下午牛代棠召来几名局中管事之人,让他们在自己不在时打理镖局事务,跟着又向妻子说了一下要送镖去甘肃。将一切都托付下去后,他来到书房坐下,又细细考虑了一下此去兰州可能出现的危险,正想间忽心生一计,又细思一番后,即令人去传陈宜先陈镖师前来镖局议事,然后又叫来自己的唯一之徒宋小刀,令他带人如此这般准备一下。
那陈宜先到后,见屋中只牛代棠和自己两人,不见杨成忠等另外三名镖师,不禁稍感意外。
牛代棠拉着陈宜先坐下,含笑道:“我想到了一计,能为此次走镖更增保障!”
陈宜先不太明白,道:“总镖头请讲。”
牛代棠压低了声音道:“这一计叫移花接木……”慢慢讲了一下自己所想。
陈宜先听了十分赞同,道:“如此甚好,就按总镖头之意办。”
晚饭之后,牛代棠又到叶府将他所想的这一移花接木之计对叶律为讲了讲,请他配合行事。叶律为亦觉有理,并无异议。牛代棠又回到飞鹤镖局,亲自准备了一番,方休息去了。
到次日一早,包括叶律为在内所有人都到齐后,牛代棠等将所携物品绑缚妥当齐全,便祭了天地、鸣放鞭炮,一行六人在飞鹤镖局送行之人的陪同下出了扬州西门,送行之人回去后,他们自行上路,望前行去。
虽是镖局送镖,但此番所送非大批财物,未用镖车,也未带趟子手,一行六人各乘一马,轻装简骑,行进速度自非比寻常。只十数日,一行人便安安全全地进了陕西。
又行了两天,这日到了清泉县境内的于家集。中午打过尖后,众人未多歇脚,便又上马前行。
正值酷暑,头顶上烈日炎炎。在这种天气下,刚吃过饭的一般都在午憩,所以此刻路上除了他们外见不到一个行人。叶律为取出手帕拭了拭汗,看杨成忠、柳正明、吴超、陈宜先四位镖师虽也个个一头大汗,却无一有一句怨言,而且都面色谨慎,暗怀警惕,不由对牛代棠等更增几分敬佩。
前面是一个林子。牛代棠等入林之后,阳光得树木遮蔽,方感到一丝凉意。正行之间,忽听前面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众人勒马停下,见一名僧人仿佛平地钻出一样出现在众人马前三四丈外。
牛代棠不禁暗暗吃惊,饶是他全神贯注,却仍未看清这和尚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这等身形当真是神鬼难测。而且看这和尚的样子,只怕来者不善,和这般人物为敌,牛代棠心中已先叫了一声苦。
那和尚打扮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双手合十,头稍前倾,颈中挂了一串佛珠,两眼微闭,口唇上下轻动,喃喃不止,似在诵颂一卷佛经般。
牛代棠虽心中无底,但仍祝愿这和尚并非冲着自己等而来,打马往前走了两步,就在马上抱拳道:“大师请了。”
那和尚张开双目,看了牛代棠一眼,身子更躬,道:“先生请了。”
牛代棠道:“咱们途经贵道,未曾到宝山造访,多有失礼。还望大师行个方便,容在下等借道而行,此深恩厚德,必不敢负也!”
那和尚姿势未变,斜睨了牛代棠一眼,道:“你们是走镖的?”
牛代棠知道自己等虽未喊镖号,未打镖旗,但明眼之人一看便可看出自己等的身份,是以并未隐瞒,道:“只是借微末小技糊口混饭而已。”
那和尚道:“既知是微末小技,就把你们所保的东西留下来吧!”
听了此言,杨成忠、柳正明等无不又惊又怒。牛代棠也惊恼交加,道:“如若真的按大师所言,在下身败名裂、只怕再也难以在江湖上立足,所以恕难从命。”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和尚淡淡地道,“言语上谈不拢,咱们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口中说着,猛地便朝牛代棠一掠而来,双手一前一后,各一掌分别按向牛代棠左肩和胸口。
牛代棠看两掌来势奇快,不敢去接,向后仰身翻出,同时顺势抽出缚于马鞍后侧的鱼鳞紫金刀,双脚刚一落地,那和尚已跟着又是一掌击来。牛代棠再一躲,反砍一刀,正砍一刀,如此三个来回连砍六刀。
这六刀砍出后,牛代棠满以为那和尚至少要被逼出数步之外,哪知第六刀刚刚砍过,那和尚便从刀后悄无声息地一掌袭来。牛代棠吃了一惊,不及反击,再次退身躲开。
此时杨成忠怒喝道:“好贼秃,这般明目张胆,还有王法没有?”一边叫,一边与柳正明、吴超、陈宜先都下马各执兵刃扑上,配合牛代棠各出招攻向那和尚。
眼望五般兵刃围击而来,那和尚不慌不忙,移挪腾跃穿插于牛代棠等人之间。牛代棠自是他们一方功夫最高的一个,但连他在内他们的任何攻击都丝毫不起作用。倒是那和尚在躲招之际不住快捷无伦地出手反击,一度使杨成忠等难以招架。若非五人配合有度,相互攻守有序,不说已经一败涂地,至少也有人伤在那和尚手下了。
杨成忠等见那和尚武功如此高强,皆大为吃惊。吴超在避开一招险着后,忍不住骂道:“好一个厉害的秃驴!”
牛代棠在发招攻挡之际,细观那和尚武艺,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属于何门何派,只知其势走阴柔,双手忽拳忽掌,出招极快,造诣端地非凡。虽则胜负未分,牛代棠心中却有一种不祥预感。因为单从现下形势看来,那和尚比之牛代棠五人相加,似乎还要胜上一筹。他以一敌五,仍是攻多守少,占的赢面更大一些!
越拼下去,牛代棠越是胆战心惊。眼见杨成忠等连连遇险,都只是在苦苦支撑,牛代棠脑中转圈子地想着脱身之法,但在这种局面之下,除了先打倒那和尚外,又有什么法子可言?
本身他们五人就非那和尚对手,现在牛代棠又一分心,他们这一方联手流转连环之势就更显薄弱。那和尚瞅得准确,忽地一拳击向柳正明。
柳正明看那和尚来势凶猛,不敢挡接,退身避开,同时反攻一招,以防那和尚留有后着。不想那和尚这一拳却是虚招,拳到中途柳正明刚动身避时,那和尚已掠身快如闪电般蹿至吴超面前,扬掌击出。
吴超使一根八尺多长的熟铁棍做为武器,本身这种长兵刃便占了一定优势,但那和尚一掠之下已然闯至吴超身前,吴超的铁棍一下便失了效用。这时等别人去救已来不及,吴超大惊之下,想也不想便松开握棍的右手,迎上和那和尚对了一掌。
只听“砰”地一声,吴超踉踉跄跄退了五六步,一跤坐在地上。牛代棠等见吴超面如金纸,一缕鲜血正从口角流下,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知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们不禁惊怒交集,且又担心吴超伤势,杨成忠一边出招一边咒骂个不停。
此刻一人受伤,牛代棠等更感吃力。双方又交手不到十招,那和尚瞧准一个机会,左手虚划,跟着疾速三掌,犹如三道巨浪般击向陈宜先的胸口。
陈宜先正一招攻出,那和尚三掌击来,他非但不及回兵刃自救,连躲也是万难躲开。牛代棠、杨成忠、柳正明三人大惊失色,各执兵器猛力朝那和尚攻去。那和尚对他们的攻势理都不理,掌势不变,三掌尽中,全部击在陈宜先的胸膛之上。陈宜先竟被这三掌击得向后飞了出去,人在半空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一丈余远,跌于地上也是一动不动了。
此刻牛代棠等的兵刃离那和尚后背只有数寸距离,那和尚身子一缩,不扑反退,竟在间不容发的情况下倒退出了牛代棠等三人的兵丸之外。牛代棠只见人影一闪,那和尚已从自己身边倒掠而过,而自己兵刃在外,臂下空门大开,他心中不由一凉,同时感觉胁下一麻,已被那和尚点了道,呆在当地再也动不得了。
那和尚倒掠之势不停,如风般一直退到了两丈外方凝身站定,合十道:“阿弥陀佛,还要打么?”
现在吴超受伤,陈宜先生死不明,牛代棠道被制,飞鹤镖局一方只剩杨成忠和柳正明二人尚属完好,但他二人又决不是那和尚对手,飞鹤镖局可说败势已无可挽回。牛代棠喝住又朝那和尚扑去的杨成忠和柳正明,颓然道:“再打下去也是一样,算了,咱们认栽了。”
杨成忠和柳正明看着那和尚,有心冲上再拼一番,却也明白牛代棠所言不虚,虽仍不忍就此认输,双脚却如钉在了地上,无法再迈出一步。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若早如此,咱们又何心闹得大打出手,以致死伤狼藉?”
牛代棠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愤之情,道:“大师要劫在下所保之物,尽管拿去便是了。成忠,正明,解包袱给这位大师。”
杨成忠和柳正明对望了一眼,犹豫着将各自身上所缚的包袱解下,又分别将牛代棠、吴超、陈宜先三人身上所缚的解下。在取吴陈二人的包袱时,杨成忠和柳正明探二人鼻息,吴超受伤虽不轻,但看来不会有性命之忧,而那陈宜先却毫无气息,竟是已经毙命!
走镖本就避免不了流血受伤,这些年来飞鹤镖局也曾经为保镖而死过数名镖师,但牛代棠知道了陈宜先的死讯后,心中仍是一痛,令杨柳二人莫要轻举妄动,以免徒自受伤,甚至多送一两条性命。
那和尚将五个包袱收集到一处,解开看时见其中所包的都是一个一尺半长、近一尺宽的木盒。他打开第一个木盒,见盒中放了满满一盒明珠翡翠、金银珍宝。他抓起一把看了一眼,抛之于地又打开第二个盒子,这个盒子所装却和第一盒一样。那和尚一一将五个盒子看完,未发现其它后起身宣声佛号,向牛代棠道:“这些并非真的珠宝,还望施主慈悲,说出你们所保的真正镖物所在吧!”
牛代棠听了这几句话后心中不禁砰地一震,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异常之色显露,故作不懂道:“大师此言何意?难道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还不够入大师法眼?此番交手我等既然技不如人,就不敢再存什么幻想,只盼大师取宝之后,放在下等一条生路。”
那和尚摇了摇头,指着盒中的珠宝道:“这些东西看似名贵,实则都是些不值钱的赝品假物,加起来恐怕连一百两银子也不到。难道你们就只为保护这数十两银子而来?”
牛代棠只作不知,道:“大师所言何意?咱们所运送的确是这些财物,若大师不信,雇主便在旁边,大师过去问问便知。”
那和尚又一摇头,道:“既然施主不肯说,小僧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说完,他转动目光,将牛代棠一行细细打量了一遍。
牛代棠努力使自己沉心静气,盯着那和尚的任一举动。
那和尚打量过场中之后,又看了牛代棠一眼,忽地转身向牛代棠所骑那马走去。到马身前,那和尚一掌拍在马鞍之上,登时将一具马鞍拍得四分五裂。那和尚未发现什么,便又到第二匹马前如法施为。待这般弄至陈宜先的马前时,本就心在往下沉的牛代棠脑中轰地一响,心一下沉到了底。
那和尚又一掌拍碎了陈宜先马上的马鞍,这次却竟从马鞍中间跌出一个东西来,叶律为看得清楚,正是他所托保的叶府至宝七巧莲花灯!
牛代棠只觉口唇发涩,舌齿苦燥,哑声道:“大师……”有心求一下情,却只说这两个字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因他十分清楚,再多的求情,也无法保得住这盏七巧莲花灯了。
杨成忠等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此番走镖,牛代棠在出镖前一日想到了一计,这一计称之为“移花接木”。那便是将七巧莲花灯藏起来,表面上只带一些假的珍珠宝贝,就算真的有人来劫镖,万一不敌失手,也可借此来迷惑敌人。牛代棠之所以在那日找来陈宜先,便是决定将七巧莲花灯藏在此人所骑之马的马鞍之中,让之注意照料。这种移花接木之计以前牛代棠也曾想到过,故而早就准备了一些赝品珠宝在存放着。另外这七巧莲花灯并不算大,那种中空的马鞍飞鹤镖局也有,牛代棠在想到这一计时,两下一估算就敢肯定七巧莲花灯可以藏在马鞍之中。这一切都算计得丝毫不差,唯一令他想不到的是,就算已移花接木,事到最后却仍是未能保住七巧莲花灯!
那和尚翻来覆去看了七巧莲花灯半晌,哈哈一笑,从地上取一个盒子,倒掉那些赝品珠宝,把七巧莲花灯装进去,又取一块包袱布包起来,上了一匹马鞍完好的马向北绝尘而去。
眼望着那和尚已没了踪影,牛代棠方反应过来,这次护镖失败了。
这是近十年来,飞鹤镖局——尤其是他牛代棠亲自带队第一次失镖!
此刻他被点了道无法动弹,他也不想动弹,只觉一股巨大的苦涩之意充满心间,使他根本就无法去想别的。
未有伤损的杨成忠和柳正明两人一个过来给牛代棠推血过宫,解除被封的道,另一个去给受伤的吴超喂下伤药,助其疗伤。待牛代棠道解开后,叶律为走过来问道:“牛总镖头,现在该当如何?”
牛代棠不发一语,先去查看了一下吴超的伤势,又确认了陈宜先确实已死后,更觉悲苦难言,道:“先回于家集吧。”
马被劫宝的和尚骑走一匹,现下还有五匹,正好吴超受伤甚重,无法自乘,收拾好地上的那些赝品珠宝后,柳正明便和吴超共骑一马,在后扶其而坐。另把陈宜先的尸身在一匹马上放好,杨成忠骑马牵之,和牛代棠、叶律为各骑一匹,一路无言回到了于家集。
杨成忠去买了棺木回来,洒上石灰,将陈宜先的尸身殓好;柳正明则去请大夫为吴超治伤。牛代棠在于家集来回打听,期望能得到有关劫宝那和尚的讯息,一直忙到天黑,却是一无所获。
晚上在客房内聚齐后,牛代棠让杨成忠带受伤的吴超和陈宜先的尸身陪叶律为先回扬州,他和柳正明留下继续在此打探。杨成忠等都无异议。叶律为又写了一封信,在此寻人托其送至兰州,说明宝物被劫,无法按时送达之事,做完这一切后,众人皆早早休息去了。
到第二日早上分别之际,牛代棠对叶律为道:“请叶总管转造告尊上叶夫人,牛某迟上数日再回扬州,届时飞鹤镖局一定会就此事给尊府一个交代的。”
叶律为点头道:“牛总镖头多费心。”和杨成忠携同受伤的吴超、死去的陈宜先按原路返去。
然后牛代棠便和柳正明二人又接着打听有关那名劫宝的和尚的消息。附近并无很大的帮会,牛柳二人只是拜访了几名在这一带比较有名望的武林中人。既花银子又费周折地奔波数日,虽未查出任何线索,但被拜访过的人倒都极爽快,答应帮忙调查,问了牛代棠下榻之处,说一有消息就会让人前去通知。牛代棠眼见在此耽搁已有近十日,怕镖局因此番失镖而出现大的纰漏,便让柳正明留下再等半个月,若无消息就直接回扬州,他则先行上路回去。在路上又顺便拜会了几名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之辈,请之帮助查探一下。
这一日又来到了洛阳,牛代棠到饭店用膳。因这几日拜访他人所购礼物均不轻,他身上所带盘缠已花去大半,此刻离扬州尚远,一路上还多有用钱之处,牛代棠便简单要了点东西吃了起来。
正吃间,忽见门外进来两名中年人。一人穿白衣,手拿一把折扇,一副秀才模样。另一人身材粗大,腰间挂了一柄单刀。两人入门在牛代棠对面一丈远处的一张空桌上坐下,点了酒菜吃喝之际不停地在闲聊着。
牛代棠看得出这两人都是练家子,不由自主便注意听起他们的谈话来。
那两人先是随便说了一番。牛代棠也未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禁微感失望。而后白衣秀士喝了一口酒,话锋忽地一转,说到了另一件事上。
只听他道:“前两日冉老爷子召开‘洛阳群英会’,司空大哥一定也参加了。”
带刀之人面有得色,笑道:“蒙冉老爷子抬爱,有做哥哥的一席位。”
白衣秀士道:“原本冉老爷子也向小弟发了帖子的,但只因这几日小弟有事不在家中,昨日才刚刚归来,因而错过了这场与众家英雄相聚的机会。”口中说得虽轻巧,但满心的惋惜和遗憾却尽在言表上显露了出来。
洛阳自古便是大城,多有朝代在此建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许多世居于此的人皆在江湖中大有名气。刚刚白衣秀士和带刀之人所提到的“冉老爷子”,牛代棠猜测便是河南武林无人不知的“洛水不沉船”冉锦魁。这冉锦魁老爷子成名已有四十余载,为人豪爽,极重义气,一旦朋友有事相求必会慷慨无私地相助,秦晋豫三省的武林豪杰皆以交到冉锦魁做友为荣。冉锦魁人气之旺冠盖洛河流域,因此得了绰号叫做“洛水不沉船”。想到此处牛代棠心中情不自禁一动,寻思这冉老爷子交游既然如此之广,倘若请他帮忙调查七巧莲花灯被劫一案,能将宝物找回的把握岂非大了许多?
主意打定,牛代棠端起酒杯便来到了白衣秀士二人的桌前,抱拳道:“两位兄台,打扰了。”
那两人都站了起来,一边打量着牛代棠一边还礼,白衣秀士道:“哪里。却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牛代棠道:“在下姓牛,乃扬州飞鹤镖局镖头。”
白衣秀士和带刀之人都是一怔,带刀之人张口道:“阁下莫非就是前几日在陕西失镖的飞鹤镖局牛代棠总镖头么?”
飞鹤镖局失镖一事已发生半月之久,再加上牛代棠多方请人帮忙调查打探,因此在他还未到洛阳之前,消息已先传了过来。牛代棠未料到风声传播如此之快,一愣之后苦笑道:“正是牛某,让两位兄台见笑了。”
白衣秀士道:“岂敢?倒是我这位兄长说话不避口忌,应请牛总镖头见谅才对。”
牛代棠道:“见谅不敢。不过有些地方想向二位讨教一下。”
白衣秀士伸手道:“牛总镖头请坐,有话慢讲不迟。”
牛代棠在凳上坐下后,白衣秀士让伙计添了一副碗筷,并都通了姓名。原来白衣秀士姓崔,双名存克;带刀之人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华字。
牛代棠道:“虽说萍水相逢,但二位如此相照,今日便由在下做东,崔兄和司空兄一定要多饮几杯。”
崔存克和司空华连忙推辞,牛代棠却不管,只顾点了酒菜上来。崔存克二人见状,也只好作罢了。
先对饮了三杯后,牛代棠方道:“刚刚听崔兄和司空兄提及冉老爷子一人,这冉老爷子可是号称洛水不沉船的冉锦魁冉老爷子么?”
司空华笑道:“除了他老人家还会是谁?”
牛代棠“哦”了一声,道:“却不知冉老爷子所召开的‘洛阳群英会’又是怎么一回事?”
崔存克接口道:“这是冉老爷子兴致所来而摆的一顿酒宴。前两日冉老爷子大发名帖,遍邀洛阳有名的武林人士,到他府上把酒欢聚,取其名曰‘洛阳群英会’。”
牛代棠道:“想来那必定热闹得很了。”
崔存克一笑,道:“在下本来也得了一份请帖的,遗憾的是那两日正好在下有事不在家中,因而未能参加。不过司空兄却是去了的。在下约他来此,便是为了听那会场情形而来。”
牛代棠向司空华道:“司空兄不妨将那日情形讲上一讲。”
司空华道:“那天去的都是洛阳大大有名之辈。大伙儿难得同聚一堂,都有说有笑,气氛极为热烈。若非冉老爷子破费摆宴相邀,大伙儿又怎能如此开怀?因此众人都感激冉老爷子。”
崔存克道:“冉老爷子德高望重,为人豪爽,他定是引此为生平乐事。要知‘洛水不沉船’这五个字又不是白叫的。”
司空华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
崔存克向牛代棠道:“牛总镖头恕在下冒昧,不知贵局又是如何失了镖呢?”
牛代棠心中黯然,道:“说来惭愧,牛某走镖三十年,还从未败得如此惨过,竟连对头的来路和真实身份都看不出来。”将失镖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崔存克道:“牛总镖头失镖后都做了些什么呢?”
牛代棠道:“在下拜访了一些当地的武林名宿。虽素昧平生,这些人倒都挺热情,愿意帮忙调查一二。”
司空华问道:“牛总镖头下一步准备如何做?”
牛代棠稍一犹豫,道:“在下一路行至贵地,听到二位兄台谈起冉老爷子,想起冉老爷子乃洛水流域最有名气的豪侠之士,心生冒昧之想,欲请冉老爷子帮忙查访一下,却又觉此想法太过唐突。”
司空华大声道:“牛总镖头太自谦了。冉老爷子豪名冠盖秦晋豫三省,乃心肠最热之人,牛总镖头若上门相求,不消二遍,他老人家一定会答应帮忙的!”
看到司空华为了替冉锦魁说话几乎有些情急的样子,牛代棠和崔存克不由相对一笑,崔存克道:“司空兄说得不错,牛总镖头不必有所顾虑。”
牛代棠微一点头,道:“如此最好不过。”
司空华又道:“不是我替冉老爷子吹牛,他老人家相交满天下,只要他一句话,秦晋豫三省的英雄豪杰势必会帮牛总镖头将失镖一事探查到底!”
牛代棠趁热打铁道:“那就相劳崔兄和司空兄做个引见之人如何?”
司空华一拍胸脯,道:“牛总镖头放心,在下定然引你见到冉老爷子!”
崔存克一笑,道:“司空大哥亦是一名爱交朋友的热血汉子。在下也愿陪牛总镖头到冉老爷子府上走一趟,顺便向冉老爷子赔个不是,请他恕我那日洛阳群英会不到之罪。”
牛代棠端起一杯酒,道:“两位兄台此番恩德,牛某必永记在心!请满饮此杯。”
三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半晌之后,崔存克忽想起了什么似的先是一怔,而后向牛代棠道:“在下忽有一冒失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牛代棠停下筷子,看着崔存克道:“崔兄但说无妨。”
崔存克道:“牛总镖头一路拜访他人,还有现在去拜访冉老爷子,皆是为了让众人相帮调查,以求得出劫镖之人的身份下落了?”
牛代棠和司空华全是一呆,不明白崔存克此言是何用意。牛代棠道:“牛某刚才已然说过,正是为此。”
崔存克道:“那么除了请冉老爷子等人帮忙打探消息外,牛总镖头可还有他法来破此劫案吗?”
牛代棠和司空华更不明白,牛代棠道:“老实说除了请江湖朋友帮忙调查外,在下实无他法可言。”
崔存克道:“也就是说,查出劫镖之人便要全靠冉老爷子他们的帮助?”
牛代棠道:“正如崔兄所说。”
崔存克道:“若劫镖者无法查出,镖物索取不回,牛总镖头便需照价赔偿,是不是?”
牛代棠点头道:“走镖一行一向规矩如此。”
崔存克道:“据在下想来,这镖物一定价值不菲,牛总镖头赔起来想必要有些不容易了?”
牛代棠和司空华越来越糊涂了,司空华忍不住问道:“崔兄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存克一笑,道:“司空大哥不用担心,小弟有一提议,只是需要先问清牛总镖头一些东西而已。”
牛代棠听此便实言答道:“倘若照价赔偿的话,等在下凑够所需银两,也就等于倾家荡产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又道:“却不知崔兄有什么极好的提议呢?”
崔存克望着牛代棠,正容道:“牛总镖头不是想查出劫镖之人么,在下向你推荐几个比冉老爷子更有能力之人。”
牛代棠虽知道了崔存克问他话的目的,但仍有些不明白为何问他那些话,而且也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会比冉老爷子更有能力。他内心里正在转着诸般念头,司空华却似突然间想透了什么,道:“崔兄弟,你是说……”
崔存克微笑着朝司空华一点头,又向牛代棠道:“牛总镖头可听说过浪荡八帅这四个字么?”
牛代棠这才释然,道:“可就是初出江湖不久,年纪不过十岁却侠名轰传,做了好几桩轰轰烈烈的大事的浪荡八帅?”
崔存克道:“正是!”
司空华想了这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崔存克的提议正确,情不自禁地道:“崔兄弟,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八位少侠呢?”
崔存克笑了笑,向牛代棠道:“牛总镖头既知浪荡八帅大名,想必也听说过他们在不违侠义的前提下,帮人做些诸如破案护镖之类的事情来收取报酬,藉此来应付生活上的开销。倘若牛总镖头肯破费的话,在下不敢说浪荡八帅八位少侠一定能替牛总镖头将被劫去的镖物找回来,但敢说一声若连他们都无法查出劫镖之人找回镖物的话,那么冉老爷子等人只怕就更无法做到这一点了。”
牛代棠表面上虽未显露什么,心中却大不以为然。他知道浪荡八帅的功夫确定是高,就整个江湖而言名气也的确比冉锦魁等人大,但他们不过十岁,出道仅两三年时间,论江湖经验,论机智计谋,又怎比得上冉锦魁之类多年在江湖中滚爬摸打之人?心中虽存此念,牛代棠却也不好驳了崔存克一番好意,便道:“这浪荡八帅在下虽多次听人提起,但对他们了解并不多,崔兄不妨详细讲一下他们的情况。”
崔存克笑道:“在下原本实不及牛总镖头广闻博知,只因浪荡八帅出道起便在洛阳定居,占同城相住之便,在下才对这几个传奇少年的了解要多一点儿。”
牛代棠道:“牛某也听人讲过,浪荡八帅出道时一举铲除为祸武林的江南四恶而成名,之后便在洛阳建家,起名浪荡居,定居于此。”
崔存克道:“虽说是定居,他们一年中倒有八个月是在江湖中奔波过的。只因成名一战,念于他们那妙惊天下的功夫,不少人都出高价来请他们帮助自己解决难题,老实说在下还未听说过有什么事到了浪荡八帅手中解决不了的。”
牛代棠颜色一动,道:“哦?”
司空华接道:“崔兄弟说的对。那天冉老爷子举办洛阳群英会,浪荡八帅也去了的。当时在场中者唯独他们年纪未过二十,却就数他们名气最大!参会之人无不对他们推崇备至,就连冉老爷子也不断夸赞成他们年少有为呢!这几日虽未再见到他们,想来他们一定仍在家中。这可真是凑巧,牛总镖头,一会儿我们便带你去浪荡居。”
牛代棠微笑道:“去浪荡居过会儿再说,咱们先听崔兄把话说完。”
司空华一笑,道:“是,在下太鲁莽了。”
牛代棠和崔存克一起笑了起来,司空华脸上不由一红。
崔存克停下笑,道:“浪荡八帅各人的名字俱很平常。他们按年纪排,为首的姓李,双名上永下军,使一杆长枪,名曰屠龙金枪。排行第二的叫韩山,惯使一柄铁剑。此人在浪荡八帅之中最通世故,为人机智无端,英明而又富有远见,可说是浪荡八帅中的代表人物。排行第三的名叫王会志。除了精通十八般武艺拳脚功夫,更有两手威震武林的暗器绝技无人能敌,一是风雨绣针,另一便是传言射出就无人能躲的箭下留情!排行第四的叫李树生。李永军韩山等人冠其绰号叫做‘老晕鸡’。韩山也有个绰号,叫‘二加一’二加一等于三,三山同音,自代表韩山。而李树生却是人如其号,糊里糊涂,晕头晕脑,乃是八人之中脑子反应最慢的一人。”
牛代棠对李树生的晕鸡性格有所耳闻,知道崔存克说他脑子反应慢尚算是说得客气了。
崔存克接着道:“浪荡八帅排行第五的姓岳,名叫海涛。此人最大的特色是爱好吹牛,常常自卖自夸。这一点从他自取名的武器大波浪砍心劈情刀上亦可听出来,因为他那把自诩价值连城、独一无二的大波浪砍心劈情刀仅仅是一把极平常的单刀罢了,实无不凡之处。排行第六的叫王焕旺,使一根一丈多长的软鞭,虽如岳海涛般也是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唤做金光银炼血丝鞭,不过此人却从不吹牛。排行第七的牛攀登和王会志、王焕旺一样,都有一句口头禅。王会志爱问人‘懂不懂’,王焕旺张口闭口‘不对不对’,而看朱攀登则常说‘我惊呆了’。朱攀登使钩,亦自取名‘通天九曲钩’。浪荡八帅中年纪最小的叫杜爱国,此人使一根铜制双节棍。和其他人相比,他最大的特色便是喜欢讲故事,正如岳海涛敢吹一切牛一样,杜爱国喜欢对一切人讲一切故事!”
司空华道:“崔兄弟说得极对。”
崔存克道:“浪荡八帅相互情深似海,亲如兄弟。他们除了各具一身神奇莫测的武功、全都一副放荡不羁的性格外,八人另外还坚执了一份伟大的信念,非但以此作为自己的人生观点,更借这一份信念来感化世人,温暖人间。”
牛代棠不由问道:“这一份信念是什么?”
崔存克一字字道:“快乐永恒!”
牛代棠一怔。
崔存克道:“不论别人如何认为,如何看他们,他们皆认为快乐永远存在,这一点从他们的行事作风,生活习惯上全都体现得很清楚,不知道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知道的人却一定看得出来!”
司空华道:“实不相瞒,在下以前极少与李永军、韩山等诸位少侠谋面,也仅听说过一次他们所坚执的这份信念,但在洛阳群英会那天的相聚中,我却真的从他们几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拘无束、蓬勃向上的活泼气息。”
牛代棠仅听已觉得身受感染了,笑道:“听二位如此一讲,牛某倒对这八位少侠神往起来,幸好不久后就要见到了,否则岂非徒惹牛某挂怀?”
崔存克亦是一笑,道:“咱们不谈别的,仅说浪荡八帅的办事能力。他们虽年纪幼小,但个个身怀绝艺不说,而且除了李树生外全都心思缜密、虑事周详,尤其是韩山,为人之聪明,行事之机智,看事之准确,反应之快捷俱都鲜有人可比矣!”
牛代棠心中不禁一动,道:“是么?”
司空华道:“崔兄弟还会骗牛总镖头不成?”
牛代棠笑了一笑,道:“牛某怎会作此想?”
崔存克道:“除下功夫和心计,浪荡八帅在江湖中更有不少关系要好的朋友。别的不说,首先有少林第一高僧,当年江湖排行榜上排名第三的净赚大师和丐帮帮主谷熙候。”
牛代棠几乎吓了一跳,道:“净赚大师?谷帮主?”
崔存克道:“牛总镖头若不信,可随便向知情人打听,便知在下所言不假了。”
牛代棠道:“牛某决非不相信崔兄的话,只是觉得浪荡八帅这八个少年也太神奇了,江湖第一大派中的第一高手和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都是他们的朋友,猛一听之下,牛某忍不住有些过于震惊了。”
崔存克笑道:“在下说的都敢肯定才说,没有把握的话在下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牛代棠道:“不论牛某是何感受,我绝对相信崔兄和司空兄所言属实。崔兄请继续讲。”
崔存克道:“倘若去请冉老爷子帮忙确实有希望查出劫镖之人的身份和下落的话,李韩等少侠一定不会放过此契机。非是在下说难听话,若由浪荡八帅去请冉老爷子帮忙调查,只怕要比牛总镖头上门去请管用一些。”
“何止一些?”司空华张口接道,“肯定是管用多了!”
崔存克一笑,向牛代棠道:“司空兄虽鲁莽粗直,说话直接,但为人还是极好的,牛总镖头勿怪。”
牛代棠笑道:“此乃司空兄本性,在下又从何怪起?”
司空华料到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无礼,脸上不由一热。
崔存克道:“以前有不少人都是请浪荡八帅帮忙调查一些十分诡异棘手的事情,在各位少侠的努力查证之下,最后均将这些事情的前后因果查了个清清楚楚。或死者得以灵安,或罪犯遭以擒获,虽出事之家稍有破费,但如此结局双方均极满意,可谓皆大欢喜了。”
牛代棠听得希望渐生,忽想起一事,忙道:“却不知请浪荡八帅做事需出什么价钱?”
崔存克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说着向司空华看去。
司空华摇了摇头,向二人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牛代棠苦笑道:“若价钱太高的话,牛某可就未必出得起了。”其实他并非出不起,只是担心若出了钱浪荡八帅几个少年万一办事不成,钱岂非白出了?
崔存克道:“牛总镖头不必担心,浪荡八帅侠义少年,遇到济困扶危之事就是无人出钱也决不会不管,所以想来他们也不会向牛总镖头要太高的价钱。而且在下也未听人说过有谁请浪荡八帅做事却出价不起,或是浪荡八帅嫌价钱低而不做的。”
牛代棠这才将心放下,道:“如此最好。”
崔存克最后道:“当然,在下只是提议,请不请浪荡八帅还由牛总镖头自己做主。”
牛代棠道:“听崔兄和司空兄说这浪荡八帅本领如此之高,牛某又正愁无法可施,岂有不请之理?来,咱们再干三杯,算是牛某对崔兄和司空兄的一份谢意!”
喝完酒后,三人又聊了片刻,司空华便迫不及待地催牛代棠和崔存克去浪荡居。牛崔二人相对一笑,牛代棠结了酒钱,三人便一起出了酒店。
在路上牛代棠想到此番第一次去见浪荡八帅,又有事相求,便花银子买了一份着实不轻的见面礼,崔存克和司空华皆赞牛代棠想得周到,出手大方。三人这才向浪荡居而来。
行不多久,到了一处临街的门前,崔存克道:“这就是了。”
牛代棠“哦”了一声,颇感意外。在他所想,浪荡八帅乃是名动天下、威震四海之传奇人物,又以替人解难赚取钱财,必手头阔绰,以此推想所居不说金碧辉煌、豪华气派,至少也该是宽门大院,看上去像是一大户人家才对,可眼前的浪荡居大门却极其普通,两边的院墙也仅数丈之长。如这种人家随处可见,若非崔存克说是这里,他必会认为这只是哪户寻常百姓的家门之所在。
崔存克道:“门未上锁,想来必有人在家。”上前扣住门环,在门上敲了几下。
片刻后便听“吱呀”一声,两扇门打了开来,一个十岁的少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牛代棠见这少年猿臂蜂腰,身材稍瘦,长相十分平凡,眉宇和嘴角间含了一丝淡淡的、极其稳定的微笑。别的无甚,只因这一抹笑容,使他那平凡的面目上,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风采来。
只见崔存克抱拳道:“韩少侠,在下崔存克有礼了。”
那少年抱拳还礼,道:“不敢。”
崔存克道:“在下也是这洛阳城人氏,敝居便在城东牡丹园一带。诸位少侠大名,在下是耳闻已久的。在这洛阳城中,还于大街上和诸位少侠偶遇过几次。经友人指点,有幸识得了诸侠少侠尊颜。今日因一件事,和几位好朋友冒昧前来打扰,还望韩少侠莫怪在下等唐突才好。”
那少年道:“哪里。”
崔存克正要说话时,司空华却已忍不住迈上一步,向那少年道:“韩少侠,可还记得在下?”
那少年望着司空华微微一笑,道:“司空先生,你好。”
司空华面露喜色,道:“在下正是司空华。想在下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只因在冉老爷子所举办的洛阳群英会上那一面之缘,便蒙少侠记认在心,当真是天幸。”
少年微笑道:“司空先生太高抬在下了。”
崔存克道:“来来,我向韩少侠引见一位客人。”指着牛代棠道:“这位乃江浙鼎鼎有名的飞鹤镖局局主牛代棠牛总镖头。”又指着那少年向牛代棠道:“这位便是浪荡八帅的代表人物,一柄铁剑鲜有敌手的韩山韩少侠。”
牛代棠听崔存克和司空华口口声声“韩少侠”唤个不停,已知此人便是韩山了,当下向韩山一抱拳,苦笑道:“令韩少侠见笑,牛某此番是栽到家了。”
在牛代棠认为,自己失镖一事崔存克等既已知道,浪荡八帅自更不消提。事实看来正是如此。
“见笑又从何谈起?”韩山淡然一笑,望定牛代棠道,“有一句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岂怕无柴烧?现如今,远处青山巍巍而立,牛总镖头不也正好好地站在我们大伙儿的面前么?”
牛代棠不由哈哈一笑,道:“韩少侠的宽慰之言,别具一格不说,倒真的令牛某郁闷去之不少。”
韩山笑道:“此正合韩山之本意。请!”侧身闪过一旁,伸手朝内一展。
崔存克、司空华、牛代棠齐声道:“请。”众人便一一进了浪荡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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